温酒祭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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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清君侧,靖内难!

    战火逐渐熄灭,初生的太阳展露头角,映照在那遍地的尸体之上,城中的尸体被人丢出城墙,而城墙外成了狼群与秃鹫们的餐桌,它们在尸堆中嗅来嗅去,寻找较为新鲜的尸体。

    “北狄人崇拜狼,最终他们会变为狼……”

    经鸿信站在破败不堪的城墙上,观着这百年难遇的悲惨景观,楚京墨的神志清楚许多,他告诉经鸿信:“下去吧,北燕王还在等着我们。”

    皇仲景长得像他母亲,生了副不算英俊的面孔,他的肌肉结实却不像薛恺御那般高高耸起,看起来皇仲景很聪明,他的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

    瞧见楚京墨走进来,皇仲景立刻起身,涕泪纵横:“楚京墨!我与你父亲是多年挚友!听闻令尊的悲惨遭遇我很是痛心,我的哥哥他阴险毒辣,与我真是截然相反!”

    楚京墨自然知道皇仲景在打什么算盘,只是一斜眼:“北燕王坐拥百万大军拒守不出,我父亲遇害之时您也不在顺京城,挚友不会如此吧?”

    谁知楚京墨说完这一番话,皇仲景刚才还悲喜交加的神情瞬间了无影踪,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楚京墨的后脖颈笑道:“哈哈哈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说话就是冲!”

    沈大壮与方云乐在后面站着,瞧见楚京墨被人羞辱,正欲撸起袖子打一架,经鸿信这时出来解围,他将楚京墨拉向身后,随即拱手说道:“谢北燕王率大军解我围城之难。”

    皇仲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转过身去拿起酒杯:“若是我没猜错,您就是三雅祠的军师经鸿信吧,久仰久仰,李唤年!你最想见的人来了!”

    李唤年身穿青色长衫,手执五彩羽扇,一边摇着一边低头走出内室,他站在原地瞧了经鸿信一眼,忽而哈哈大笑:“知己难寻!知己难寻啊!一瞧经鸿信便是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才子!”

    经鸿信冷静问道:“先生何以见得?”

    “见得?见倒是未见,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听闻经鸿信在天下三智中能压老夫一头排名天下第一,不知是真有这个本事,还是那些说书先生添油加醋。”

    “添油加醋罢了。”经鸿信微微一笑,而另一旁的右相手心冒汗,此时屋外站了几千名全副武装的北燕骑,另有万人在城外安营扎寨,皇仲景的心思谁都能猜个大概,若是在场的有一人不顺从皇仲景或是李唤年的意思,那屠戮城池的将不是北狄人,而是北燕王的部队了。

    李唤年摇摇羽扇,忽而兴致勃勃说道:“听闻经鸿信棋艺天下第一,不知可否赏脸比试一盘?”

    经鸿信拱手回道:“城中简陋,哪里有棋盘供你我对弈?”

    皇仲景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北燕骑抬着一张棋盘丢在经鸿信的面前,黑子白子也是俱全,李唤年弯起腰拾起两张木凳,两人对坐后,李唤年伸手邀请道:“先生,请。”

    经鸿信拿起一子刚刚敲定棋盘,李唤年却手握棋子一边把玩一边道:“经鸿信,棋子落定不可更改,我与你还要再赌一些东西。”

    “何物?”

    “若是你赢了,北燕骑再分五千人,助楚公子西行之路,但若是你输了,今日城中千人,都要斩首。”说罢,李唤年悠哉悠哉地落下一子。

    在场的所有人气愤至极,右相抓起茶碗摔在地上呵斥道:“皇仲景!你什么意思!”

    北燕王皱起眉头,只是看了右相一眼,而后听得屋外传来齐齐地抽刀声,右相满面赤红,胡子微微颤抖,他落座瞪着一对虎目,狠狠地瞧着皇仲景。

    “好。”经鸿信再下一子,点头答应道:“先生不可食言。”

    于是两人沉浸在棋盘对弈之中,右相只感觉浑身燥热,心中却是冰凉,豆大的汗珠滚滚下落,遥遥望着棋盘局势。

    楚京墨几人看不懂那围棋,只得小声嘀咕琢磨着办法,但商量一番后也没有什么答案,最终作罢。

    千米之外的望楼上,李世卿坐在凭栏上饮酒,他也瞧着两人面前的棋盘,不知是看懂还是没有看懂。

    总之两人对弈激烈,没过一会儿那棋盘上便有了许多棋子,李唤年金锁眉头,看起来形势对他不是很妙,但另一边经鸿信也没有笑容,一时间难分胜负。

    棋盘上的子越多,两人下棋的速度便越慢,最后敲定一枚棋子需要花费数十分钟才可,皇仲景实在是饿得不行,让他二人一边下棋,他们围绕着两人吃起了晚宴,北狄人带来许多羊肉,皇仲景随军还带了几名御厨,香喷喷的羊肉端上了桌,右相、皇仲景、楚京墨冰释前嫌,居然坐在一起吃起了肉,喝起了酒。

    李世卿也不知从哪抢来一个烤羊腿,正躺在凭栏上美滋滋地啃着肉,喝着酒。

    斗转星移,深夜已至,众人疲乏不堪,经鸿信与李唤年却没有一丝疲惫之感,他二人不吃不喝,注意力全在那棋盘之上。

    而这时两人落子的时间居然超过了一个时辰,楚京墨实在困得不行,便和沈大壮、方云乐背靠背睡了起来,皇仲景不知何时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右相则用几张木桌拼了张床。

    清晨已至,喊声

    停止,士兵在屋中生起火炉,两位高手早已面色发紫,李唤年的手指间夹着一枚棋子,半日都未落下,而棋盘之上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落子的地方了,经鸿信与李唤年仿佛僵住了一般,再过半日,李唤年的眉头越锁越紧,越锁越紧,仿佛自己在面对死亡一般。

    他的那枚子还未落下,只看李唤年抬起眼皮看了看经鸿信,那一子叮当一声落在棋盘上,李唤年向后一倚道:“你输了。”

    经鸿信点点头:“是我技不如人,来人!拿刀来!”

    沈大壮犹豫片刻递上一柄短刀,经鸿信将短刀顶在喉结处正要自刎,却被李唤年阻拦:“一盘棋可定生死,也可分胜负,我李唤年大半辈子没找到如你一般的对手,死了可惜,北燕王,虽然经鸿信输了这场棋,但他与我惺惺相惜,我请调出两千北燕骑助楚京墨西行!”

    “什么玩意?”右相连刀都准备好了,还想和这北燕王来一场厮杀,可这李唤年怎么说话又不算数了?忽然右相记起经鸿信对他说的话,皇仲景需要自己,所以他不可能会杀掉对自己有用的人。

    果不其然,皇仲景痛斥一番李唤年,但最终还是饶过了所有人的性命。

    两千北燕骑整装完毕,跟随楚京墨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楚京墨骑着马不禁问道:“为什么右相不杀了你我?”

    经鸿信淡然答道:“因为我输了。”

    “对啊!你输了他才会杀了咱们啊!”

    “哈哈哈!”经鸿信大笑道:“北燕王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不假,而李唤年要下这一盘棋,也确实暗蕴杀机,不过我们输了不会死,反而赢了会死,只因赢了那盘棋,就意味着我们比北燕王强,但我输了,对他们便没有了威胁。”

    楚京墨恍然大悟:“那你的那盘棋是不是赢了?”

    “棋盘之上有输赢,现实之中也有输赢,我棋赢了他,但却会败给屋外的数万精骑,所以我棋也输,现实便能嬴了。”

    “行了行了,你说话和卤蛋一个味道!”

    “卤蛋?那是何物?”

    “没什么!速速前往西域,不然我怕皇仲景与皇思麟交战,会给我们也灭掉!”

    这时城中,皇仲景侧躺在床上问着:“李唤年,刚才那盘棋你真赢了吗?”

    “何以见得?”

    “瞧你的额头吧,都快要拧成麻花了,我还从没见过你有那种表情,若是他赢了你开口啊,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李唤年修剪花枝微微一笑:“他赢了之后闭口

    不谈,让我白白举子琢磨半日,既然他没说嬴,便是不想嬴,既然他不想嬴,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现在北狼王毫无威胁,右相已落入我们手中,应该进攻皇思麟了,到时候了……”

    “我们打得赢吗?虽然有百万大军,但如此贸然行军,没有任何借口,天下会耻笑我皇仲景篡夺皇权啊!”

    “呵呵,先帝曾言: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那我们何不援引此句,便有了正当理由南下攻城不是?”

    “好主意,不过天朝城池繁多,士兵也极多,若是百万骑兵直指顺京城而去……”

    “自然不可。”李唤年为皇仲景出谋划策道:“只要巩固北方军事,让天下将领瞧见北燕王如此盛势,自然会有人率兵来降,到时候城池不攻自破,岂不美哉?皇思麟将数名藩王贬为庶人,或发配边疆,又或是乱刀砍死,那些藩王手里的军队可是百万都不止啊!一旦这些人揭竿而起,我怕皇思麟连顺京城都不敢呆了!”

    “可是……”皇仲景沉默片刻:“我们怎样让他们觉得我军声势浩大呢?”

    “藩王的部队为了不集结,皇思麟将他们发配到天南海北,想叫其永不相见,既然见不到,那谁又知晓谁的情况呢?只需派出几个说书人在酒馆茶馆那么一唱,天朝人都会觉得我们有数百万的精良军队,到时候五湖四海皆来投奔北燕王,皇权离我们还远吗?”

    “但这样还要耗费多少时日?我怕皇思麟在顺京城整装待发,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李唤年摆了摆手:“我了解吴子恒这个人,他生性多疑,畏畏缩缩,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贸然出击,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弱点,那我们只需等着便是,皇思麟不可能对我军发动攻击。”

    “那理由呢?自古以来有人想掀翻皇权必定要有自己的理由,我北燕王是皇思麟的弟弟,按理说不能率军攻城,如果我被天下人耻笑,那皇位我也是坐不安稳的!”

    “既然先皇说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那我们就叫清君侧,靖内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