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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郑曹续旧好 陈戴结新盟

    sun may 08 17:45:42 cst 2016

    几番星辰过,几度春与秋;旧株披嫩叶,新燕鸣啾啾。

    山川长久伫,黄河不止流;一世何其短,光阴使人愁。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了八个年头。八年里周朝频与周边部落发起战事,周朝境内却不曾有诸侯国之间互相征伐滋事。

    常言道,战事伤财。趁这和平世道,大好气象,郑国休养生息,渐渐恢复了从前国力。国之强也,邻之附也,强国从来不缺外交,周围大小国家,各路诸侯纷纷与郑国恢复了往来,其中不乏齐、宋、晋、楚等大号强国。

    阳春三月,风清气朗,花开十里飘香,最是一年好时光。乐府内,新草铺新绿,嫩柳抽嫩丝,彩蝶儿随风飘飘舞,喜鹊儿衔枝筑新巢,当真是一片生机勃勃好景象。

    庭院里,乐姬与天笑正于亭下斟酒赏花,好不惬意。

    “听说这月中旬,曹伯雉要来郑城。”乐姬抿一口清酒,喃喃自语道。

    天笑道:“原来夫人你也听说了。郑国与曹国历来交好,前番陈国来犯,曹国还出兵前来相助,而这次曹伯雉前来访郑,更使两国交好锦上添花…”

    “乐姬所指并不在此。”乐姬打断天笑道:“听王兄说,他有意要促成两国互相通婚,结连理之好呢。”

    天笑眉头舒展,不禁笑出声来,道:“噢?夫人果真是消息灵通,这事连我也才刚知悉不久,正打算寻个适当的时机告知夫人呢,不想你却已经知道了!”

    “是夫君整日操劳,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到这些罢了。其实这事在郑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乐姬脸上泛起浅浅一笑,“我听人说,曹伯有两位公主,大公主孟姬秀色绝世,人间尤物,小公主仲姬貌若天仙,楚楚可人,两位公主都有国色之姿,倾城之貌。”

    天笑大喜,道:“此言极是。郑君正有意要促成这桩好事,若是曹伯雉同意,大公主将会许给郑公太子公子郊,而小公主将许配给我们黎儿,待他们成年之后便可各自完婚――若真如此,这可真是我乐家之幸啊!”

    乐姬更是喜上眉梢,面色红润。

    正说话间,乐府大门被人猛蹬一脚撞了开来,闯进来一个少年。只见这少年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条胳膊吊在肩上,走路也一瘸一拐,甚为狼狈。少年见到凉亭下一脸怒容的天笑和满面关切的乐姬,咧嘴道:“爹,娘,我回来了!”

    这少年正是天笑与乐姬之子,乐黎。

    天笑见乐黎这般不堪,冷冷训斥道:“哼,你这逆子,准时又被公子郊给收拾了!平日里就知道偷懒不好好练功,真动起手来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败给公子郊你还能站在这听我说话,若是在阵前,十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天笑一身本领,勇武过人,而身为名门之后,这乐黎却明显天资愚笨。乐黎五岁时,天笑开始教其学艺,至今时已六载有余。然而学武六年,乐黎除了只会拼蛮力之外,毫无一丝长进,这很是让天笑苦恼。

    百般思虑过后,天笑决定把乐黎送到宫中,让其同公子郊一起习武,并嘱咐公子郊时常“关照”一下乐黎。这一来两人一起切磋必然进步很快,而来也好让乐黎受一受挫折,磨砺一下他那慵懒的心性。

    公子郊乃郑公嫡长子,比乐黎年长两岁,且不说武功技巧孰优孰劣,单就体格力气来说,在这个年纪相差两岁那可当真是不容小觑了。这公子郊倒也真是坦率,每次切磋都丝毫不会手下留情,乐黎几乎每天都是新伤盖过旧伤。

    在外边吃了亏,到家里又被训斥,乐黎显然是一肚子气,然而他还并不至于胆大到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哪怕稍微一点恼火。

    乐黎虽然不敢同父亲顶嘴,却也深知母亲还是最向着他,乐黎与乐姬道:“娘啊,我打不过公子郊我爹就怪我,他怎么不让闻靳跟我打呢?”

    闻靳是闻夙少子,比乐黎正好小了两岁。

    “你这个逆子,自己本事不行,满嘴却净是歪理搪塞为父!”天笑甚为恼怒。

    乐黎连忙抢了先说道:“然而孩儿还是相信勤能补拙,等我这胳膊老腿儿能活动利索了,我天天在后院扎马三个时辰――我能先去屋里休息麽?”

    天笑两眼发直,像是要冒火一般,明显是一副想要打人的架势。只是碍于乐姬就在一旁,天笑也只是干生气而说不出话。

    “那孩儿先退下了…”这乐黎似乎很能把我父亲脾气的这个度,说完便朝着自己的卧房大步踏了过去――这可比刚进门时利索多了。

    “这个逆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天笑长叹。

    一旁的乐姬却越发心疼,忙替乐黎说话道:“我常见他在后院勤修苦练,这么久不见成效,也不能全怪他,也许他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这公子郊下手也真是没轻没重,这两天先别让他进宫了,让他先把伤养养吧。”

    天笑道:“这逆子本来底子就差,再不勤加苦练,以后拿什么去战场拼杀,靠什么去建功立业?”

    乐姬道:“夫君不是常说物极必反嘛,这段日子黎儿都没好好休息过,看他太紧了也不好,就让他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况且,过两天曹伯雉就要到郑城了,要是给他看到未来女婿鼻青脸肿的也不好啊。”

    天笑沉思片刻,不觉会心一笑道:“好了好了,说不过你,那就依你,行了吧!”

    此时乐黎早已躺在床上,进了梦里。

    月中转眼即到,是日清晨,郑城城门外当班卫兵匆匆来报,说曹国车队已行至郑城北门三里外。郑公友闻言,即命乐师于城门外时刻准备,以便随时击鼓吹笙,以行迎客之礼;又遣天笑领一队人马前去相迎。

    不多时,天笑便与曹国车队同临城下。只见那曹国车队:为首的乃是曹伯雉嫡长子公子轩,着亮银铠甲,系貂皮斗篷,亭亭立于马上,威风凛凛,品貌非凡;其身后随从一百多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勇力过人,想来这众人必然都是曹国最为勇武的虎狼战士;再往后方不远处便是曹伯雉所乘的四驾马车,十几名武士簇拥马车两侧,曹伯雉端坐车中。

    行至北门,公子轩跃身下马,行至曹伯雉车前,将曹伯雉搀扶下车,徒步走向城门去。当此时,笙响鼓鸣,乐律奏起,郑公友早下了城,迎面向曹氏父子走来。

    郑公友甚为热情,执着曹伯雉两手,大笑道:“上回相见,还是你我同在镐京,至今时已过去七个年头了,曹君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啊!”

    曹伯雉亦大喜,拱手道:“郑公盛情,曹雉实乃受宠若惊啊。”

    “何必如此拘礼,曹君不辞劳苦,远道而来,寡人又怎敢有丝毫怠慢?请!”

    “请!”

    二人边走边叙,大将军乐天笑、司寇樊启及曹伯雉随行众臣下紧随其后,其余众人各按其品级高下分次序而行。行不多时,便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下,但见那厅堂:碧瓦琉璃,雕梁画栋,窗前珠宝艳,四壁玉石明。千支烛焰争辉日,百类珍馐奉仙庭;画屏迎客随风舞,管瑟知礼奏天音。

    见到眼前宴席,曹国众人无不为郑国这般盛情而惊叹与赞许。

    众人各依位次席地而坐毕,郑公友举杯道:“诸位舟车劳顿,不辞千里来到郑城,着实让弊国蓬荜增辉,今日寡人聊备薄酒,不成敬意。来,寡人敬诸位一杯!”

    众人道一句“多谢郑君厚待”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杯,曹伯雉举杯道:“郑君过谦了。我等这般讨扰,蒙受郑君盛情款待,曹某不胜感激。来,我敬郑君一杯!”

    众人你来我往,喝酒吃肉,当真是没有辜负这良辰美景,美味佳肴。

    酒至半酣,管乐继续奏起,舞姬前来助兴。

    看着众美女婀娜的身姿,飘逸的舞步,曹伯雉赞美道:“郑国果真是美女如云啊!”

    郑公友打趣道:“哪里哪里。曹君若夸赞我郑国之国力,之军力,之珍宝,之物产,寡人尚能勉强受之,若要说起这美女,弊国哪敢跟贵国相比――天下谁人不知,曹君的两个公主,皆有倾国倾城之相,跟两位公主比起来,这一干舞姬也只算得上小资小色罢了。”

    曹伯雉大笑,不住地捋着胡子说道:“小女确实有些许姿色,却也不敢妄称倾国倾城…”

    樊启道:“曹君过谦。不知曹君的两位公主可有与谁人定亲?”

    曹伯道:“两小女尚幼,不曾定亲。”

    樊启大喜,转向郑公道:“甚妙,甚妙啊!主公,公子郊一表人才,也尚未定亲,不如就此撮合曹伯长公主,两国岂不是亲上加亲啊!”

    郑公故作尴尬道:“额,这个…”

    樊启道:“难道主公还有何顾虑吗?”

    郑公道:“岂敢?然而此事须得看曹君的意思――若是曹君亦有此意,那便是寡人至上的荣幸,又岂会有顾虑之说?”

    这二人一唱一和,所言至此,曹伯雉顺水推舟道:“如此看来,这确实是美事一桩。曹某愿同贵国永杰连理之好!”

    众人大喜,郑公友道:“如此甚好,来,寡人再敬曹君一杯!”

    饮酒毕,郑公执曹伯雉两手道:“曹兄,承蒙看得起寡人,今后你我两家便是亲家了!”

    曹伯雉大笑,道:“哪里哪里,郑君抬爱了,择此良婿,乃是我曹雉之幸,亦是小女之福啊!”

    郑公道:“曹君且再听我一言,今日你我不妨再让这桩美事喜上加喜啊!”

    曹伯雉道:“郑君且道来。”

    郑公友道:“曹君二公主仲姬与我外甥年纪相仿,而且也是门当户对,不如今日就此也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也定了吧。”

    曹伯道:“不知郑君所说的是哪位外甥?”

    郑公友道:“曹君有所不止,寡人所指,正是我郑国大将军乐天笑与我胞妹大周长公主乐姬的独子,唤作乐黎。”

    曹伯雉大喜,道:“原来是乐大将军的独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此事若成,当真也是喜上加喜了!不知乐将军意下如何?”

    天笑拱手行礼道:“曹君所言至此,天笑受宠若惊。能与曹君互结连理,乃是我乐家一大幸事,又岂敢有推脱之理?”

    “好,好!”郑公拍案叫绝,“今日双喜临门,寡人与诸位不醉不归!”

    日中喝到日落,深夜喝到天明,众人痛饮不题。

    且说陈侯灵自上回见过周王静,当真也算是走了一遭鬼门关。回到陈国以后,似乎是被周王静吓破了胆儿,精神萎靡,一蹶不振,不理政,不上朝,几年方有好转。

    陈侯灵不理朝政这几年,一直由公子协代为执政。

    却说这公子协,当真也是有些才华,年纪轻轻,却也深谙谋略,又极有大局观。当年陈侯灵为保全性命,不得已许诺周王静两万兵马以助王室远征,陈国军力大为受创。

    公子协曾因此事与将军孟尚道:“我本欲借周王之手牵制父亲,以保全我陈国万千士卒,却不想父亲竟如此怯懦,轻易就将我陈国两万军士许给了周王。这也确是怪我考虑不周啊!”

    孟尚劝解道:“公子竭心尽力,一心为我陈国而忧,我等臣下又有谁人不知?况且此番过错,明眼人一看便知,罪过出在陈侯而非公子…”

    公子协面色突变,斥责孟尚道:“孟将军又忘了君臣之礼了?为人臣子,即便主上犯下天大的过错,也只可谏言,而不可冲撞。”

    孟尚道:“臣知罪。”

    公子协年纪虽轻,却具有十足气场,令人自肺腑而诚服,即便功高如孟尚亦是如此。

    公子协自语道:“这两万将士,出了国门,是周朝的军队,一旦返回,便又是我陈国的虎狼之师。然而在这之前,如何能将我陈国兵力恢复从前?”

    公子协八年励精图治,陈国八年休养生息,终究也渐渐恢复了从前国力。

    这日,天色渐暗,暮色降临,公子协与府内安坐品茶,似是在等候某人。

    不多时,下人来报“陈大夫到了”,公子协即着人迎至阁中。

    陈训行礼道:“参见太子,不知太子传陈训前来,有何吩咐?”

    公子协道:“叔父这样,岂不折煞了小侄?”

    陈训不语。

    公子协道:“八年里叔父不上朝,不辅政,不出谋划策,我也知道,叔父一直在生小侄的气。”

    陈训道:“哼,不敢!而且就这八年看来,有没有陈训,太子一样手握大权,把朝政处置得井井有条。”

    公子协道:“我已说过多次,当年事出有因,小侄的确情非得已。当年我与孟将军周密谋划,这才救下我陈国两万雄兵…”

    “然而你却害了你的父亲!孟尚不属于我陈家宗室,他当然敢拿陈侯性命冒险,而你却是陈侯长子,将来还需由你继承爵位,你怎会如此糊涂,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父亲终究是有惊无险,我陈国军队也得以保全,叔父还有何不满呢?”

    陈训道:“即便此事说得过去,为何陈侯精神好转之后你却不主动归还大权?”

    公子协笑道:“侄儿也一直在找寻合适的时机将大权归还父亲,只是还有件未竟之事,若不将其处理妥当,侄儿寝食难安。”

    陈训问道:“何事?”

    公子协道:“郑国与曹,早有暧昧,上回我陈国出兵伐郑,他曹国还曾出兵相助。这回他两国更是互相通婚,盟友关系更一步加强。长久看来,于我陈国乃是百般不利。”

    陈训眉头稍稍舒展,道:“想来这便是你找我的原因吧?”

    公子协再拜道:“叔父明鉴。郑国与曹国再怎么勾结,二者间也还隔着个戴国。戴国虽小,然其地处位置极为优越,若能拉拢过来,那便是两国间的一根硬刺,作用不容小觑。”

    “所以呢?”

    “所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官居要职的人走一趟戴国。思前想后,小侄还是觉得还是叔父最为适合。”公子协道。

    陈训沉思。

    公子协道:“为了陈国的将来,侄儿请求叔父慎重考虑――此事若成,今后陈国一切政务便由父亲全权处置。”

    思索再三,陈训最终同意出使戴国:“希望太子信守诺言。”

    正是:本是同仇忾,叔侄释前嫌。

    不多日,备了黄金玉石,珍珠布匹,一切准备了当,陈训便领了一队人马离了宛丘北门而去。

    行不多时,却听得后方传来“陈大夫且留步”,陈训勒马回头,只见是一驿官快马追来。

    毕竟这驿官是谁所派遣?追来何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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