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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陆稽观天象 青龙再招兵

    fri mar 25 22:06:05 cst 2016

    却说陈军突然退兵,这是在让一众郑国将士不解。只见天笑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闻夙计策已成!”

    褚荆提议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敌军忽然匆忙溃逃了,请大将军下令,末将愿去取了那孟尚的人头!”

    天笑道:“褚将军是如何得知陈军这是在溃逃?细想一下,鸣金前与我军厮杀一团,鸣金时能够从容抽身,鸣金后军容不改步伐不乱,这孟尚的确是真将才!如果此时去冒犯陈军的后方,只要那孟尚将令一下,后队变前,我反而要吃他一亏了。”

    褚荆拱手道:“大将军明鉴。”

    天笑回顾四下将士,只见众人身心疲累,铠甲与冰刃早已被献血染透,一个个却依旧怒发冲冠,如果再战一番,众兵士定然也依旧勇猛无比。此役郑军折损将近三千人,杀敌五千余众,长葛也因而逃过了一劫。

    次日,天笑正在营中与众将商讨军务,商议如何收复为陷落的十几座城池云云。

    这时谋士陆稽进到营来,大笑道:“将军莫要着急,眼下陈军主力已在奔往宛丘的途中,驻守我沦陷七座城池的尽然是些老兵残将,收服他们不需太过劳师动众。只是为今之计,反而仍需操整军马,以图孟尚才是啊。”

    左将军道:“军师之意,那孟尚会再度兴兵?”

    陆稽道:“如果孟尚发现闻将军所谓的两万精兵只不过区区两千,一定会勃然大怒,我想那陈侯灵也必会感到奇耻大辱。不出一个月,我料想陈军定然会再度兴兵,直指郑城,望将军早早定夺,以谋应对之法。”

    天笑大悟,道:“军师果然深谋远虑!近来多日,局势剑拔弩张,我军中将士个个都似那绷紧的弦,昨日又经历了一番生死,陈军这乍一退兵,军中众人也都松弛下来了,我也差点就被这小小的战果冲昏了头。若不是军师良言,我恐怕要痛失先机了。”

    军师拱手行礼,道:“将军过谦,若不是将军阵前杀敌,陆某人哪还有命在这里长谈阔论。”礼毕军师转向众人道:“众位且听我一言,孟尚大怒,尚且会顾全大局,只是那陈侯,此番定然咽不下这口气。郑国与陈,必定还有一战!”

    议完军务,众人陆续离去。天笑当即给郑公友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郑城,请求郑公友速速增发兵马,以拒陈军。

    是夜,陆稽正于阁楼上抚琴赏月,忽见西方白虎七星宿光辉夺月,明亮非常。霎时间西天恍如白昼,反观天际其余群星,却显得暗淡无光。紧跟着一声如雷巨响,声势浩大,似是要震彻周天,撼动地脉。这七个星宿在西天构成一只白虎模样,尤其以虎眼一星最为夺目耀眼。只见这虎眼反转闪烁,似是在寻觅什么,突然这白虎定睛瞪着郑国之地,只过了眨眼的工夫,白虎座群星骤然暗了下来,随后圆月当空高照,群星闪闪放光,一切都恢复了从前模样。

    后有诗云:光怪陆离西天境,一抹波澜起雷鸣;响彻长空添晖色,白虎复苏尘世惊。

    陆嵇大惊,慌忙取了蓍草,占卜以观是何预兆。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嵇收了蓍草,却只见他已是满头大汗了。占卜并未占用太多的时间,却也着实令他耗费了不少精力。读完了卦象,军师叹了一口长气。

    踌躇片刻,陆稽整理了衣冠,出了门去。

    将军府中,天笑正在书房,解了衣甲,正坐于案前秉烛而读。

    侍从禀告天笑:“大将军,军师求见。”

    天笑忙起身相迎。

    陆稽道:“夜深难寐,在下实在是闷得无聊,便奔着将军这边来了――刚巧将军也未入眠,我幸,我幸。”

    天笑心想,你这老儿怎还这般殷勤起来了,笑道:“乐某也等候军师多时了――军师,请!”

    二人就坐,陆稽一眼瞧见了案上的一卷白绸,白绸背面署着书名《天觉》,方才天笑所读的,正是此书。陆稽不免一惊,忙问道:“将军可认得家师?”

    天笑道:“不知尊师是…”

    陆嵇道:“家师乃州来国人士,道号云须子。”

    天笑亦吃了一惊,道:“军师说的,可是那翠鸣山云须子?”

    陆嵇道:“正是家师。将军所观的这部《天觉》阵法,便是家师所著啊。”

    天笑道:“据传云须子得上仙彭祖真传,身长百技,乃旷世奇才。又广收门徒,其弟子个个都是身怀长技,在各国身居要职,大展宏图。先生多次助我,屡出奇谋,不曾想先生竟然也是云须子门徒。这《天觉》阵法本是闻将军所有,后来赠与乐某研习。如此看来,先生与闻将军当属同门了。”

    陆嵇点头。

    天笑道:“无奈乐某天资愚笨,再加上这阵法甚是精奇,我竟连半点都琢磨不透。”

    陆嵇笑道:“将军过谦了,这阵法确实是极难,需由师父指点方可通悟。当年我听闻家师说起过,此阵法共有三重境,这第一重境,有阵眼四门,一道生门,三道死门;第二重境,有阵眼十六门,一道生门,十五道死门;这第三重境――”

    “如何?!”天笑兴起,不禁问道。

    陆嵇道:“这第三重境,有阵眼六十四门,一道生门,六十三道死门。死门内奔雷毒火,恶水狂风,飞沙乱石无所不有,声势浩大咄咄动天,是为天觉。”

    天笑讶然。

    陆嵇继续言道:“且这阵法精妙之处在于,兵卒、土石、草木,均可用作列阵,且生门与死门,不可一概而语,而是因人而异。”

    天笑问道:“何意?”

    陆嵇道:“就如阵中某阵眼一门,于将军而言是生门,而于我陆嵇,或许便是死门,反之亦然。”

    天笑又是一惊道:“当真是妙!”

    陆嵇道:“家师不拜王侯将相,却独尊天道造化,《天觉》留了生门,也正缘于此。入了天觉阵法却能奇迹生还,这是天意使然。家师有训,凡入天觉一重境生门出者,不可再擅自相杀;入天觉二重境生门出者,不可再行追捕;入天觉三重境生门出者,平生不可再与之为敌。”

    天笑若有所悟道:“道人所思,果然与我凡夫俗子不同。”

    不觉中与军师聊了这般许久,天笑自忖度他陆嵇深夜到访,定然不止为了这些琐事杂谈,便问道:“军事来此,定是别有他事吧?”

    陆嵇道:“将军明鉴,陆某确有他事,然而此事,却和将军有莫大的关系。”

    天笑道:“哦?与我有关?是为何事啊?”

    陆稽道:“不知方才将军可有察觉道有何异象?”

    天笑道:“方才西天群星闪耀,恍如白昼――军师之见,此为何兆?”

    陆稽道:“那星群乃是白虎七星宿。异象过后,我忙占一卜,由卦象可知,西天白虎星官即将降临人世,转世为人。”

    天笑问道:“军师可知,这白虎星官将要降临何处?”

    “郑城。”

    天笑大喜:“白虎转世,必为上将之才,如此这般,真乃我郑国之福啊。”

    陆稽一脸愁容道:“这正是陆某所忧啊。夫四方星宿,东方青龙,西方白虎,是为战神。将军贵为青龙星转世,乃我民之救星,国之栋梁。然而卦象显示,白虎与青龙此番同世,必会相争。方才白虎星宿光芒万丈,群星皆不可与之争锋,青龙七星宿亦然。白虎势威,此乃天数,若与相争,恐于将军不利,陆某因此特来相告。”

    天笑黯然,沉思良久道:“我当如何?”

    陆稽道:“弃武从文,可得善终。”

    天笑怒道:“大志未成,何以善终!”

    陆稽道:“将军所建功德,换作他人,历经几世都只得仰视却难以企及,依陆某看来,至此足矣。何况将军即便是只做得个文官,也依然是身居高位,福禄俱全。执念无穷,反为所累;舍得放手,方为大贤。”

    天笑长叹,摇头道:“军师终究是是不识天笑啊!”

    当夜天笑侧卧难眠,思绪万千。但是转念想来,天意本就不可违逆,我的执念也很难有所更改,既然天公与我都不妥协,那便任由他顺应本源。每每想到这里,天笑便稍稍感到心安。

    后有诗叹曰:弃武从文正应天,无奈我辈非等闲;既怜青龙鸿鹄志,何教白虎度人间?

    且说闻夙疑兵计计成之后,抄原路离开了宛丘,经由戴国入郑。尊军师之意,于郑城东南百里外芷阳山安营下寨,等候调遣。

    多日来,天笑点兵遣将,重整军容,一切准备妥当,便出了长葛,领军北上,欲上那芷阳山同闻夙兵马会合。

    行军半日余,与一驿官正面相迎。

    这驿官自郑城而来,见那军旗随风招展,其上一个“乐”字尤其入目,便下马问道:“乐天笑乐大将军可在军中?我乃郑公近侍田当是也。”

    不多时,天笑驾马由兵中而出,近前下马,拱手道:“田大人不辞劳苦奔波,找寻在下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田当道:“郑公有事急召,劳烦将军与我速回郑城!”

    天笑见事急,道:“田大人稍待。”转身吩咐军师:“乐某带五十人先走一趟郑城,其余众人随军师照计划行军,待我见过郑公,便去芷阳山与众将士相迎。”

    吩咐妥当,便随田当去了。

    行至郑城,却见乐姬女侍于城门口远望,见天笑来了,不由一笑,上前相迎。

    天笑道:“小环,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环道:“恭喜将军,三日前夫人临盆,产下一位公子。夫人喜不自胜,于是命我早晚在此相候,以便能将这喜讯早些报以将军知道。”

    天笑大喜,道:“你且回府,待见过郑公,我便立刻回去!”说着快马加鞭,往郑公寝宫方向狂奔而行。

    郑公寝宫空空落落,安静之极,田当于门前奏报:“启禀主公,乐将军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只听得郑公声音无力,气息衰微,天笑一干人等入内。

    天笑道:“主公贵体有恙,可是害了风寒?”

    郑公勉强支起身子,坐将起来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前几日我收到将军书信,要我增发兵马,其言恳恳,我本当应允。然而在不久之后,周国使臣来报,周天子北征林胡连连失利,更在那北域雪原遭敌算计,八万将士被深埋雪底――可怜我郑国两万兵勇也在其中,无一生还!”

    天笑道:“周天子可有什么说法?”

    田当叹息道:“还能有什么说法,无非就是表彰一下我郑国忠心,赏个些许财物罢了。想我郑国将士远涉偏远之地,浴血奋战,埋骨他乡,到头来竟然只换得这子虚乌有的空衔。现如今我郑国有难,又有谁肯相帮?”

    郑公道:“折损两万人,犹如断我双臂,若是那陈国发兵再来,恐怕再也难当其锐了。这几日寡人夜不能寐,饭不能思,现已积恨成疾,怕是命不久矣!”

    天笑跪拜涕零,道:“主公莫要言此,待天笑细细思量,定要寻他个退敌之法!”

    天笑已然心生一计,却只恐怕此时将其说出郑公不许,于是先隐了下来,待他日寻个适当的时机再说与他听。

    见过郑公,天笑退出宫门,跃身上马,疾驰回府去了。

    回府后,佣人跪拜,侍从相迎,纷纷上前道贺。天笑顾不得其他,飞身下马便直奔乐姬房中,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血脉涌动瑟瑟难平,就连说话也颤颤抖得不停,天笑一边走一遍叫道:“夫人安在!我儿安在!”

    近到床前,只见乐姬正抱着婴儿哼着小曲:“寒冬尽,暖春来,淅淅沥沥雨花开。粉润桃红如君靥,喜笑颜开暖人怀。”

    见天笑来到,乐姬更是感到欣喜,欣喜中又带娇羞,将婴儿递与天笑道:“夫君,快来抱一抱你的孩儿!”

    天笑接过婴儿,抱在怀里,抚在手中,如视珍宝般细细端详。只见那孩儿:眉条如柳叶,双目似水盈;肉嘟嘟面如搽粉,红扑扑唇若涂脂。

    小孩儿初次见生父,却似乎知道那不是生人,手舞足蹈不止,惹得天笑连连发出笑声。欣喜中,天笑忽想起,方才只忙着高兴,竟忘了问问乐姬,小儿可曾取名。乐姬笑道:“夫君不归,乐姬怎敢私自做主,我们孩儿尚未取名。”

    天笑道:“夫人受苦了。待我细想…”思索片刻,天笑问道:“小儿几时出生?”

    乐姬道:“大概是卯时三刻。”

    天笑道:“卯时者,黎明也。旭日方起,天光初现,最是一日好时分。我儿择此良辰出世,此生必是不凡,我便取这黎字用作其名,如何?”

    乐姬点头道:“单字黎又含众、广之意,乐黎,此名甚妙!”低头便呼那婴孩:“好黎儿,如今你名也有了,快些儿长大罢,像你爹爹那样建功立业,好做个万人景仰的大英雄。”

    且说自上次天笑许了诺要找寻退敌良策之后,郑公气色大有好转,已然能正常就寝进食,下榻行走。只是这乐将军已连续两日不来,不知他可有计策没有,其中等待让郑公友实在是心里不安。这日郑公再难耐住性子,便唤田当道:“田大人,你且去乐将军府上,去问他一问,可有退敌良方。”

    田当道一声“是”便出了门去。

    不多时田当与天笑一同归来。田当道:“主公,方才乐将军正巧来此,与我在半路相迎。”

    天笑向郑公友行过礼,道:“天笑不才,思前想后,直至今日才有所获,终于是想出了一个算不上高明的办法。让主公久等,这实在是天笑的罪过。”

    郑公友目里放光,道:“将军且速速讲来!”

    天笑道:“其实此法并非由我所创,史上已有先例,我只是拿来借鉴罢了。”

    郑公问道:“哦?请问是哪一战役,由谁发起?”

    天笑笑道:“昔日周王发在朝歌牧野对那前商朝旧王帝辛发起的总攻,主公可还记得?”

    田当道:“将军莫要说笑,武王伐纣,大周境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郑公道:“武王伐纣,的确是对商王朝的致命一击。然而当时武王发兵力强盛,再加上几十路盟军相助,只在气势上便已经压倒了商军。不知就眼下的形势,又有什么可从武王身上拿来借鉴?”

    天笑笑道:“并非武王,而是帝辛。”

    田当纠正道:“纣王!”

    郑公友示意田当莫要多嘴,田当无奈只好不再说话。

    天笑继续言道:“牧野大战之时,商军主力正远征东夷,朝歌空虚。大敌当前,主公可知帝辛有何举措?”

    郑公摇头。

    天笑道:“都城无兵可用,帝辛无奈只得将大片奴隶武装城一支军队,仓促应战。方才天笑所说的不太高明的法子,正是如此。”

    郑公与田当对视片刻,道:“然而纣王终究是败了,由此可见,奴隶终究还是不堪用,难成气候。”

    天笑道:“堪不堪用,须得看谁来用,如何用。当年帝辛武装奴隶,靠的只是威逼恐吓罢了,众奴隶无奈之下方才拿起长戈,与帝辛并不同心,毫无战力可言。加上临阵时武王放言,降者不死,更使得帝辛军兵一半弃械投降,一半倒戈相向,这才将帝辛逼上了绝路。”

    郑公道:“将军要学那商纣王,使奴隶充当我郑国大军?不要忘了,郑国的奴隶,十之**都是殷商后裔,视我周人如大敌,驯服他们,恐怕是比登天还难罢?”

    天笑道:“主公可知,那些个陈兵也都是周人。倘若我能恢复他们自由之身,又给了他们手刃仇敌的机会,如此良机,他们断然不会拒绝。”

    郑公沉思良久,道:“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麽?”

    天笑拱手一拜,道:“别无他法。大敌将至,拖延不得,还望主公早做决断!”

    郑公友思索再三,挥手道:“你且去吧,勿失我望。”

    天笑再拜而退。

    次日,天笑得郑公诏令,命郑国各城,不论大小,不论远近,都需得挑选一半精壮奴隶,最迟十日内送到郑城。

    君令既出,便有几十个驿官由郑城出发,奔往其余各城。

    至第六日,已集结精壮奴隶兵八千余,第十日,由全郑国境内共集结奴隶兵一万二千众。

    天笑俱以常人待之,兵甲人各一件,钱粮一律分发,称谓不称代号而是直呼其名。众奴隶卸了锁链,复了自由之身,不再做那严苛至极的苦工,不再任那监工随意抽打怒骂,不再为那贵族陵墓殉葬,不再吃那恶臭的糟糠。众人皆大欢喜,即便是死在那战场上,也好过沦落为奴。

    不多日,天笑整编全军毕了,一路东进,朝那芷阳山去了。

    有诗赞曰:千古一将青龙星,身临绝处能逢生;万千贼来何足惧,退敌还由奴隶兵!

    敌兵未至,天笑却已准备十足,毕竟这陈兵最终来是不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