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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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节

    sun mar 27 21:57:31 cst 2016

    想得出神,不觉间天降的雨渐渐歇了,只有门顶檐头的水还在滴落下来,依旧固执落到地面上,溅出水花洇湿韩可孤的靴面。

    他仰头望着乌云满天,也不知明天还要继续下否?也该停上一停了,晾一晾湿透的土地,才方便收割。感觉到脑袋有些发涨,韩可孤从袖子里抽出手,掬一捧房檐滴水拍了拍脸,凉丝丝的顿时觉得轻快许多。

    种种迹象表明,金兵西进的计划已定,只是前期忙于宋朝周旋,无暇顾及到自己们这些残勇罢了,看来此时是要开始付诸行动了。云内州虽然是养兵的好去处,但终究群敌环伺其间,等同一座孤城,攻守无据,韩可孤自忖没有以卵击石的勇气。他开始冷静思考出路,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招募到一批甲勇,但所作所为只限于平乱安境而已,离兴建一支效仿宋人岳家军的私兵与金兵战场一决胜负的目标还相差很远很远。

    往前两个月的中旬,韩可孤驿马快递给朝廷的一份奏折中便提出云内一州之内置两军,乃成浪费也不好调停,而东京道通州东属长白山余脉,西临松辽平原,接壤科尔沁草原,最适合养兵,提请恩准到那里驻扎。

    那时正在萧理老刺史调走,韩可孤感受一山难容二虎的无奈时刻,便在暗中为自己埋下一条出路。

    这非是怯战。收拢起拳头积蓄力量,再打出去才能达到有效攻击,如今的局面下,千方百计保存住实力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朝廷中耶律大石正在筹谋东进大计,经过在可敦城的休养,他已经逐渐站稳脚跟,拥有精骑万余。并且成功地拉拢西夏、北宋残余及白达达部联手抗金。韩可孤的奏案正切合他的主张,廷议过后,秦王也无异议,便准了其请。

    之所以迟迟未能成行,有李长风和蔡高岭几番催促仍不能缓解韩可孤的顾虑,耶律奉明摆着是朝廷派下来监督自己的,若是一朝离开到通州那里大肆招兵买马,难免招致自树一帜的非议。

    此刻诸事纷呈倒帮他下了最后的决心,唯有留得青山在,才能炕下有柴烧,在金兵狼顾之下,唯有保存实力才是最硬的道理,多少非议也便由着他去吧。

    主意虽然下定,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垦田中庄稼收割完毕,脱粒、晾晒、储仓――――一应活计干下来,就又过去了两个多月。已是寒冬天气,大雪随风而至,云内城仿佛被冻住了,长长的冰柱子像水晶挂在檐前, 太阳彷佛也怕起冷来,裹起一团厚厚的云絮,不让热气发散出来。呼――呼――的北风咆哮,吹得大树摇摆,一条条树枝对空抽打。只有松树还屹立在皑白的雪中,放一杆苍青鄙视这个臃肿的季节。

    韩可孤无心观赏雪景,他离心似箭。虽然知道雪路崎岖,滑泞难走,但仍督促自己人携上自家耕种的粮肉成果,赴通州去了。

    本来恨韩可孤到牙疼的耶律奉,此时倒有些后悔了,垦兵团一离开,自己就成了难鸣的孤掌,知道京州兵不堪大用,云内州城迟早要成金兵嘴中的羔羊。但悔之晚矣,亡羊没有牢补,只能带领城中一干将佐官吏把韩可孤众人相送城门之外,说一些酸溜溜的惜别语言,洒泪拱手道再见。暗中思忖如何才能走通门路,调离这个是非之地,保后半生性命安全。

    一路上无话,总之都是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个中滋味很是难捱。李长风是心细的人,从云内州出来时备了马拉的驮轿,但韩可孤坚持不肯坐,死活要让给体质较弱的蔡大人,两个人让来让去反而成了空乘,没人去享受这个待遇了。

    通州史属扶余国地,唐中叶立扶州,辽属东京道。东依大赫山,北邻黄龙府,南近沈州,地貌类型多样,草场植被丰富。从来就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和物流节点,属于东部季风区,春季的干燥多风和冬季漫长寒冷造就了民风踏实强悍,历来是兵家重要的治所。

    韩可孤第一次涉足其地,却无由来的感觉特别亲切,过了好长时间,才知道这里也是半山区的丘陵地带,山峦起伏,草木茂盛,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山里红果子,他恍如有一种回到家中的感觉,倍感温暖。

    萧平之是聪明人,不然就算他的家世再如何显赫,也不可能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就成就把持一方的节度使大员。观如今天下大势,辽国最后一座重要城池――燕京业己落入金人囊里,剩下的只是些边边角角无关紧要的地区了。但从通州到金国的皇帝寨会宁府只有一千余里的直线距离,在他的卧榻之侧,岂能容自己长期在此鼾睡,,按照现有实力,沦陷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有大名鼎鼎的朝可孤加盟进来,无形中增添一支抵御外敌的生力军,让萧平之如何不喜出望外。

    马挂銮铃叮叮作响,清脆而悦耳,观城门处一片人群,老远儿传来喧闹声,透着许多喜庆。蔡高岭看了韩可孤一眼,笑着说道:“看来平之大人探得你来,大开城门迎接了。”韩可孤自嘲一笑,没有说什么,清澈的眼眸里隐藏下很多担忧。这官场虚应的表面文章,在云内州时何尝未曾拜受?仅此而已罢了,双方能够真正发乎内心深入配合,同心协力共御外辱才是硬道理。

    鼓角声喧天,彩色旗飘展。萧平之做足了迎宾套路,阖州上下官员人等都被号令到城门洞候着。先从韩可孤开始,认识的不认识的官员们依次互相抱拳行礼、拱手寒喧。

    耳朵里听着嘈嘈杂杂的声音,萧狗子因为在途中专顾老爷父子的起居安全有些疲累,此时倒觉着这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极好催眠,被冬阳晃得暖暖的眼皮渐渐不受控制,耷拉了下去,快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