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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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

    sat feb 27 20:53:55 cst 2016

    不出两日,朝廷正式颁下旨意,李长风以原职补中书省政事舍人,参加契丹本部组织机构,主财赋事。萧抗剌在朝中终于有了言话投机的同僚,但凡有些空闲便要与他畅谈一番,李长风也是话锋健劲之人,又对萧抗剌心存好感,自然也乐意亲近,不知不觉便两好嘎成一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一日朝房里,萧抗剌见李长风早到,便赶过来叙话,往来中有官吏见到他,赶忙上前问候寒暄,他也只是随便敷衍两句便虚应过去,只站在那里和李长风窃窃聊些正经闲话。却远远瞥见走过来一人,忽然悄悄与李长风道:“我与你介绍一位人物??????”

    李长风纳闷,自己入朝时间短,所识得的人不过是户部以及公务中常打交道的几位官僚,并不曾有萧抗剌亲自介绍其他朝官与自己相识,却不知是何等人物值得萧大人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

    正在思索的时候,萧抗剌已然招手将那人唤了过来。这是个极其胖硕的人物,每走一步路都很夯实,山摇地动的仿佛朝房都随他的步伐而颤抖。

    见过了礼,萧抗剌笑道:“长风大人,请见过兵部萧伯乎坎大人。”

    萧抗剌的笑容含讥,但李长风却未曾注意得到,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一位必然是个重要角色,便连忙近前行礼问候。未待萧伯乎坎还礼毕,萧抗剌竟上前托住他的双臂,做端详状笑言:“早闻长风有识人之能,且看伯乎坎大人奇古相貌,是否合‘虎猪’大福颜相?”

    相面之术是通过人体相貌侦破命运轨迹,甄别个体性格的神奇术法,大凡观人之相貌,先看骨格,次量三停,察面部之盈亏, 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取五官之有成,看六府之有就,取五岳之归朝,看仓库之丰满,观阴阳之盛衰,看威仪之有无,辨形容之敦厚,观气色之喜滞,看体肤之细 腻,观头之方圆,顶之平塌,骨之贵贱,肉之粗疏,气之短促,声之响 亮,心田之好歹,俱依部位而论,备皆周密,推求真妙,不可忽诸,所相于人,万无一失。

    李长风在历江湖之时对《麻衣相法》曾有涉猎,虽不精通,但也略懂得一二,粗粗端详萧伯乎坎,身肥而项短,目蒙瞳而黑白不明,两唇不遮,喉结异大。倒与相书中关于猪相的描述有几分吻合,此时听萧抗剌言出,心中有些好笑,碍于萧伯乎坎是初相识,也不好表态。

    萧伯乎坎摆脱开萧抗剌的托举之手,面上有些尴尬,笑道:

    “抗剌大人就惯于取笑下官,李大人莫要听他胡诌。”

    萧抗剌掸了掸手,接口道:“鼻孔仰而呼纳四方,口齿凌则饕餮全面,以个身之硕昭示肥国之祥瑞,如何说是取笑?”

    "面带猪相,心头嘹亮"。北地百姓大多性格直爽,最不耻表面上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是装莽弄奸的翻覆之辈,萧伯乎坎被说得红头胀面,又不敢与萧抗剌翻脸反目,只得强嘻嘻着向他与李长风匆匆拱一拱手,仓皇而去。

    同僚之间相互戏言调侃,亦是一种人际沟通的方式,李长风也惯用此道,开始时并不在意,待到后来听萧抗剌言语中隐约另有机锋,萧伯乎坎狼狈之态凸显,倒使自己这么个生面孔在一旁有些尴尬了。

    萧抗剌注视着萧伯乎坎渐行渐远的身形,蔑声道:“此人行径,若是长风略知了其丑陋,定然要恶心到极点。”

    相识虽短,但从未听到萧抗剌对某人有过如此恶语相向,李长风不觉一愣。

    “这位伯乎坎大人曲意逢迎那耶律洪光,不惜卑躬屈膝,丧失颜面,只为了依仗其手中的兵力,对不能如他意的人极尽恐吓威压之能事。久常拍马惯了,耶律洪光便只把他当成个杂耍逗乐的玩意儿,不当人看待,某日竟用缰绳栓成个圈套环在颈上,如同遛狗般在殿门前乱走,笑拟自己是天将之昭惠显圣仁佑大王杨戬,萧伯乎坎乃其宠哮天犬,他竟然真的就谄吠出几声狗叫,自承了????????”

    李长风恍然,再联想萧伯乎坎在萧抗剌面前牙缝滋大,屁股撅得老高的谄媚样子,不由得着了相,再忍耐不住 “噗”的嗤笑出声,摇头道:“萧大人目光如炬,果然此人有几分畜生相呢!”

    “唉!”萧抗剌却发出一声长叹:“如此人物,竟掌着兵部大职,无非是依仗耶律洪光诸人手中之兵,震慑了朝廷。”

    乱世之中,朝纲不举,法度不明,以一镇之力挟持朝廷积掣,李长风入朝时日虽短,却也有些了解。此时听到此言,只觉悲哀。萧抗剌顿了一顿,复又接口恨道:“这耶律洪光一干的重镇勋将,仗着手中有些兵,便要把持纲政,别人怕他们,我却不惧。但凡不怕死,鬼神徒奈何!”愤愤之色溢于言表。

    李长风至此时想起来,这耶律洪光乃是驻护泽兴的左羽林军统领,因为当初奚王兵败被迫投降,宗翰据占了北安,他见势头大不妙,便弃了泽兴龙起所在,带着麾下兵马一路赶来隆圣州,名曰护驾,实为避难。

    皇家的嫡系、贵胄的将军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的外姓勋镇,李长风思想着这许多将军首领中也只有韩可孤麾下最是忠心可靠,一时间想起当初被韩可孤派来沿途护驾,被娘娘滞留身侧的郓州李太子部,便向萧抗剌询问。

    “李太子此人打仗勇猛,确实是能战之将,但心思飘忽。”萧抗剌沉吟着斟酌用词:“其人终是匪类出身,散漫得惯了,很跋扈,少有大局观念,须得如韩大人般高明之士驾驭,诱导其力利与国家,否则害处更甚。”

    “大人所言极是。”李长风道:“国乱则世风下,百官不作为,百将少忠贞,恰刘升者层出。”

    “嗬嗬”苦笑,萧抗剌道:“世风日下,长风可谓一针见血了,如今的朝廷里,如刘升者比比皆是,韩可孤大人一般的忠君国之臣可谓珍稀了。”

    见李长风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萧抗剌又道:“长风莫要以为某是夸大其词。我久历朝事,见得自然比你多些,今日之朝廷可以用一言而概之,即 ‘抑善扬恶’!凡勋镇掌兵者,尽皆张扬跋扈,凡文臣势弱则有职无权,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所以,我才要将娘娘迎跸隆圣,维护着少仰些狂妄佞子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