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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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节

    thu jan 21 21:43:07 cst 2016

    火未绝,老树仍燃,烧焦了一方天。浓烟挡不住战鼓如雷,万多人由上而下,脚步跺得大地难抑颤抖,奚兵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刘亦真的戟缨在风中乱舞,鲜红如血,他是辽奚军中极少的几个宋人将领之一,在未遇奚王萧霞末之前,他对与这些朝堂王府里的主宰者们殊无好感,甚至仇恨。宋国的苛捐杂税逼得他背井离乡,辽国的软弱妥协让金兵肆意侵掠,他梦想过一过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成了无法企及的奢望,几个一起逃荒过来的亲人被金兵所杀。家破人亡他想报仇,可叹身力单薄,唯在心中留恨。

    奚王却不同,当刘亦真为了不饿死而投来奚营当兵,点点滴滴中他体会到萧王爷真正是体恤百姓,军纪苛与不忧民,政令行制利与民,多谋睿智,果敢决断,仿佛上天把一切高尚都体现到了这位王爷身上。

    刘亦真被折服了。他用自己的心和从小练就的一身武艺追随着在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千岁奚王爷,奉献出忠诚,甚至不惜生命。

    “杀……!”大踏步向前冲,刘亦真无视被风刮裹起的火星灼伤光裸的脊梁,一任不曾熄透的炭灰烫痛脚板,身先士卒,和着如雷鼓响纵声嘶吼,猛烈地冲入敌人的马群???????

    杀人的弯刀成了锄草的工具, 不停地清理脚下助燃物什隔离火源的金兵,终于盼得火势渐止,又有锋芒毕露的箭矢呼啸而来,铺天盖地的让劳作未歇的金骑无可躲处,只能忍痛将心爱的战马当成掩体,暂避灾难一时。

    喊“杀!”声不绝与耳,奚兵自山高处下冲,尤从天而降,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敌群,根本不给他们上马起步的机会。

    骑兵不能骑马,又处在狭促地带,马匹反而成了累赘,固有的优势丧失迨尽,奚人步卒灵动与敌人中间,极尽杀伐之能事,金兵连番受挫,头脑已经被刺激得大乱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惨叫声此起彼伏,喷溅的鲜血把山地浸得潮湿,将老树还在努力燃烧的桠杈都浇灭了,蒸发成水汽带着腥臭味道向天空中放散。

    在亲卫们的重重保卫中,徒单绰里如泥塑坐在马上茫然四顾,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习惯性思维错误,误估了敌人的信仰团结和捍卫决心以及双方的实际作战智慧和作战能力,原本以为一场胜券在握的突袭战,竟被打到如此狼狈。悔恨因为贪功而冒进,将队伍带进了此时岌岌岌可危的局面。

    战场上,奚军占住天时地利,摧枯拉朽,把敌人逼到死处。再没有时间恐惧了,若想求得一丝生机,就要先杀一条血路,人在绝望中热血最容易上头,反应过来的金兵开始以命博命,向坡上拼死冲锋,试图突围,战况骤然激烈。

    此时金军就象咆哮的洪水,沿着狭谷河道大浪涛天,猛烈撞击阻拦他们上岸肆行的堤坝,而奚军就是那道坚不容催的坝垒,在飘摇风雨中顽强抵挡,蚁穴不肯留涌。

    生死存亡时刻,双方都杀红了眼,武器碰撞得四处火星飞溅,呼号凄凄然惨淡浮云,断头残肢横飞,鲜血喷洒染红了天边日头。战斗胶着起来,血腥中奚军预制的陷壕和鹿砦不停地吞噬着鲜活的生命,双方战士不断在夺取、守护,守护、夺取中赔付出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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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纵然萧霞末智珠在握,也出现了判断性偏差,

    原本计算应该在来途中与韩可孤会产生些交集的侵军左翼能够延缓少许时间,竟阴错阳差地与之擦肩而过,与中路敌齐头到来,兵合了一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战争的胜负本来就很多存在着尽人事听天命的赌博成份。至此,奚王萧霞末所制定的分而击之的作战计划告破,由主动攻击不得不转入被动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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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驰援,北安州兵过凉陉炭山经漠河口一字长蛇阵形迤逦而走。按照行军常例,遇狭谷、泽川躲绕,避免狭隘地形,防止一旦遭到金军袭扰,无法展开反击。前军由常子恒率领,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后勤补给延其后。因为此番行军路线颇远,所以所携辎重甚多,由牛马車载运,每日行不及百里,韩可孤自领中军,嫌行程太慢,如此的速度到达隆圣城下,焉能不误了救驾大事。他心急如焚,不顾蔡高岭众人的劝阻,将大队人马托付给老蔡、古望等人,只带着李长风,由常子顺及关东将军带领所部弃了负重,轻骑先行。

    斥候探报百里,娄室重兵染指北安州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线,但此时的韩可孤赶路情急,满怀心思都是争取时间赴援隆圣,救娘娘与朝中大臣出水火,保大辽根基不坍,哪里还敢横生出枝节做些许的耽搁,只能将护卫北安的赌注尽压到奚王身上。而娄室肩负着宗翰重托,有任务在身也不肯无事生非,所以途中交汇,虽知道两军相肩距离不足一日的路程,但不约而同放弃了战机,擦肩而过。却不知如此一来给萧霞末凭添了偌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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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安州的缓山丘道挡不住金兵的铁骑,站在远一层山隘高处的娄室看着这边激烈的厮杀,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徒单绰里在金军中是出了名的悍战之将,竟然被只有步军的敌人拚到如此狼狈,简直不可思议。

    徒单绰里欲夺先功,而枉中了奚人的设计,让许多金国大好男儿丧去性命。狮子博兔尚用尽全力,轻敌冒进这种头大无脑的庸将行为让娄室恼恨难平,他不明白如此短智的人物是如何就得到了宗督的赏识。不过此时情况危急,左翼军损失惨重,不容他做这些无谓的考量,也不休整便下令骑乘只按行军序列做提速,奔马冲撞,以最快的攻击节奏驰援。北安争夺战抢的是时间,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有韩可孤反过手来回援,便凭添了无穷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