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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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wed dec 30 18:46:46 cst 2015

    奉上敦请娘娘凤驾移跸的奏疏,韩可孤正在等候招开廷议的时间消息,蔡高岭那边派来的信使飞骑抵达。随声讨刘升的檄文,还附着蔡大人的亲笔密函,信中将韩可孤在隆圣这几日间家中发生的情况做了简要的汇报。着重禀明,檄文公告发布之后,四方响应,李长风等人更是奔走往来在大小军镇,号召起边戎将佐,共发勤王之师。这些把持一方的将军们早就对刘升挟娘娘把持朝政,凌驾在他们之上深怀不满愤恨之意。此时,见德高勋重的韩可孤号召一出,正中了下怀,顿时一呼百应。特别是奉旨外放,守着泽兴府的耶律宏光,本来就与刘升有旧隙,这次见他又要断了自己亲近皇后娘娘、可望封侯拜相的大好机遇,自然更加怒不可遏,已经提点精锐挥师而起,沿途大肆宣传刘升的种种恶行,率先“清君侧”而来了。信的最后又谈了他与李长风如何用计诓杀了刘升派去的那两名讨粮尉,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百姓对辽军的误解和仇视。

    韩可孤抚信击节,欣喜而叹:

    “高岭真将相才也!长风也配合得端是妙哉,此一计除劣将最是神来之笔。”

    送信的吏子向他禀告,声讨檄文与勤王消息,已经按着蔡大人的吩咐,同期送达了刘升府上。

    韩可孤着人带信差下去歇息,立刻唤过一名机灵的长随亲兵,即刻潜进行宫去见李福老太监,将这边的消息传递过去,以便给娘娘做参考,选择好时机将奏请移跸的奏折强行进入廷议程序。所幸那所临时行宫的位势狭促,方便内外信息的流通,又有李福的提前安排,所以只要行为得当,随时互通消息倒也不很困难。

    这边,突然有守门吏报呈上来声讨自己的檄文和耶律宏光“清君侧”的人马已经进驻到了距离隆圣州百十里的麻城县,正在等候其它几路勤王之师汇合。不觉惊怖失色,事情发作的太突然,他懵懵懂懂心里没有半点的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知道现在治罪派到各处的细作探子与事无补,只能连夜召集幕僚们商量对策。这些智囊团的成员们自然又发一顿宏篇大论,有的说这是韩可孤行的敲山震虎之计,诣在吓唬刘爷,使得弃了虎踞朝廷,争霸天下的雄心;有的说这是虚张声势,韩可孤即使曾经有些威望,但在如今国事渐微,刘爷声势日隆之时,也打了折扣,诸多大镇岂能都听他的号令?------如此种种,总之都是掩起耳朵偷铃铛,不肯面对现实,认为所有的信息都无非是韩可孤布的疑阵,故弄玄虚罢了。正嘈杂间,麻城的告急密信和被耶律洪光沿途打下的几个小城逃卒也接连而至。消息陆续得到了证实,刘升又听说蔡高岭杀了自己派去征饷的两名小尉,心中更加恐慌。他怕蔡高岭更甚过韩可孤。平日接触,韩可孤宽宥,有仁厚长者之风,蔡高岭却是以严厉著称,对自己从来不曾假以颜色,无论才智、胆识、决断、魄力都无法望其项背。再闻没有提前知会自已,皇后娘娘便从宫里颁出了懿旨,明日朝会廷议韩可孤大人奏请移跸的本章,更觉得六神无主。赶紧再号令众幕僚参详上意,商量对策。

    一向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食客们,这回倒改了往日议事七嘴八舌互不相让的习惯,难得的众口一辞,同声认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明日到得金殿,见机行事。

    遇事临机,见机而行,以不变应万变,正是应急决断的正经策略,可是计谋再妙,也要看是由何人施用。可怜刘升一介粗陋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本来就口笨腮拙,表达能力乏善可陈,再加上因理屈而更加词穷,又没办法让谋士陪伴到朝上随时帮衬,叫他如何能够见机而行事?真真难为苦了这位刘爷。原先恃仗着手中掌握的兵权武力,威压得同殿群臣不敢吱声,由着他自圆其说,胡作非为。可如今有了几位同样手掌重兵,实力不弱于他的勋镇悍将被韩可孤发动了起来,正在外虎视其行,执戈相待。刘升难免心惊肉跳,虽然跳出来说了几句狠话,也是色厉内荏。倒也不能算是墙倒众人推,刘升平日里的行为举措确实让人恨得牙根崩碎,王杰宇、耶律非铭等大臣一段时期以来敢怒不敢言,早憋屈的难受了,今日见有韩大人当了出头椽子,也都炸起熊心豹子胆,纷纷据理力争,当面顶撞。

    刘升恼怒,可偏偏口不能达其意,瞥见韩可孤手中掌着那份声讨自己的檄文,更加心怯。头脑凌乱了,搜肠刮肚地强组织词汇想要说上几句场面话,却又语无伦次,空惹出一阵哄笑。

    朝堂之上,本来喧嚣嬉笑是有损君臣礼仪,可娘娘也是被刘升欺负得久了,此刻觉得格外解气,便放任了。刘升词穷,待要撒出些泼,又怕众怒难犯,只能强忍着,把一张老脸憋得铁青。

    韩可孤捧笏出班,大声奏道:

    “启禀娘娘千岁,臣等择泽兴做为銮驾驻跸之地,乃是综详我朝兴盛之基,补益大辽气运所在,隆圣州实是伏蛙之井,不足纳娘娘万金之躯。”

    朝臣们纷纷拜倒,表示对韩可孤的支持,齐敦请娘娘做出明断,娘娘与韩可孤早有默契,趁机询问刘升:

    “刘卿有何异议,从速奏来。”

    此时的刘升膛目结舌,只孤单地立在伏倒一地的群臣之中,悻悻然喘着粗气,全没了计较。

    韩可孤趁热打铁,再起本奏,请准二皇子梁王殿下代娘娘劳师,慰抚各支勤王勋镇,表彰此番忠诚恤国的举动,宽勉他们致力中兴大业。

    能得到皇上的宠信,坐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许多年不倒,娘娘虽然心性软弱,但却不失灵俐,知道韩可孤此举的真正意图在于将梁王冠冕堂皇地荣送出朝廷,从根本上消弭刘升架空自己,拥立起一个傀儡新帝的阴谋。正中下怀,连忙准其所奏。随后,皇后娘娘勅令南院上都护韩可孤,内阁大臣耶律非铭妥善筹措,克日移驾泽兴府,并懿旨韩可孤协助吏部荐选忠直干练之能臣擢升入朝,以辅中枢。

    另有朝官报奏了其它事体,娘娘或留中待批,或当廷复旨,如是种种,完事退朝。

    堪堪两个时辰的朝廷议会,刘升恍如从天上直直跌落到了地面,失重感异常强烈。此次廷议,他成了最大也是唯一的输家,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的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