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字体: 16 + -

第五十四节

    tue dec 29 19:30:00 cst 2015

    跟在老李福的身后向“宫”外退去,这次走的却是一条直达前院大门的道路,从院落中的碎石小径向前,只几十步便见了门脊,韩可孤暗道:宫禁如此狭促,一旦生出事端,如何得了。

    行走间,遇到一个小太监领一名侍女,各自捧着个漆朱的大食盘子,小心翼翼的迎面走过来。擦肩一过,韩可孤隐约瞥见被沙笼罩住的盘子中平摆了十几碟的荤素菜肴和一小盅白米饭,便小声询问:

    “请问公公,这可是为娘娘备下的膳食?”

    “是。”带路的李福尖着声音回答:“是刘伯爷在隆圣城中寻来的一个厨子,娘娘吃了他做的饭食,倒还觉得可口。”

    韩可孤点了点头,听着他絮叨些娘娘的日常饮食情况,便到了“行宫”门首,道别而出。走了很远,还在想:在上京宫中时,娘娘锦衣玉食,每餐少不得百十碟子的精细菜肴,如今算是粗茶淡饭了。让她品一品民间滋味,也算是好事。

    原想着一干老友同僚知道自己入了朝,一定会登门探望。却不料两三日都不见动静。韩可孤不明所以,便亲自过去拜访相熟的几位留守大臣,却不想竟都是以“出外公干”、“不在家中”等等理由,被拒之了门外。细想之下,韩可孤恍然大悟,这些人尽都是惧怕刘升,知道如今自己与那人不能两立,唯恐招惹下祸端,才都避而不见。心中感慨,人都有趋炎附势、趋吉避凶的一面呀!多年的老朋友也不例外。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连尊贵如娘娘者都惧怕他十分,何况这一干臣子呢?即使有人想做铮骨之士,也要考虑一家的妻儿老小安危,这一点上在朝之臣便不如外放的了。家眷远置,少了后顾之忧。

    在自家官衙时,政事军事繁杂,如今有了几日清闲倒也难得。只是又三两天下来,韩可孤觉得不大对劲儿了,仔细琢磨,才猛然想到:别人能避而不见,那位搅得举国不宁的刘升刘伯爷也同样能采取这样的办法对付自己。不能在朝堂上对面争锋,刘升的气焰无从泯灭,娘娘的危机无从缓解,朝臣的信心无从树立。自己与高岭百般思想,甘冒风险放下压头的军政大事,奔波来此的目的岂不就落了空么?

    即使不想见、不敢见,也要想办法逼得他相见。韩可孤左思右想,临机定出一条引蛇出洞的计策来:大张旗鼓地向朝廷上疏,敦请娘娘凤驾移跸泽兴府。打蛇打七寸,韩可孤确信刘升此时最怕的就是公然提出这个议题,破坏了他挟持朝纲的险恶用心。唯有如此,才能让这条贪婪的毒蛇气急败坏,主动爬出窟穴。

    把面晋娘娘时所表达过的那些意思,又斟酌字句誊写成了书面的奏折,语气更加激烈而直接,韩可孤要用自己的介直给那些唯唯诺诺、姑息畏奸的同僚做个表率,正面挑战刘升的淫威。

    果然不出所料,刘升存着的就是避不相见的念头。韩可孤的上官之威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残余着阴影,此时他无声无息的突然就到到了隆圣,使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刘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尤其猜不透韩可孤此行的真实意图。把府中懞养的一群食客聚中叫到一起,连日讨论,这些人充分发挥聪明才智,发言踊跃。一时说有同僚递贴,必须要见,也好参悟出他的来意,以便见机行事。一时又说韩可孤与刘伯爷道不相同,难免会生出龌龊,断不可会面。有的出主意,有刘大将军百万雄兵做后盾,可以以势压人。有的又言,千里做官为的是财,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当贿以财帛美人进行笼络。更有一个话不惊人语不休,竭力劝说:韩可孤积威深重,是刘伯爷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当乘着这个天赐的大好机缘,杀了他一了百了,永绝后患。甚至到最后竟慷慨激昂得拍起案几,力劝刘升不能心存妇人之仁,放虎归山,贻下终身恨事。

    刘升出身镖行,投身营伍后因为战风彪悍累受韩可孤举荐提拔,才迅速的耀升起来。本来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有什么准主意。此时听众说纷纭,更觉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起来。如今虽说是仗着武力挟娘娘把持着朝纲,自觉身份地位在万万人之上,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唯独对韩可孤,仍然有发自肺腑的畏惧,这种感觉已经深入到了骨髓,无法克制剔除。多年来追随在身前马后,他太熟悉韩可孤的脾气秉性了,完全不同于那些只会在纸上谈兵的帮闲文人。这个人平日对下属随和任意,总是一副蔼蔼可亲的模样,但每临大事,便严正起来,丁是丁,卯是卯,从不假私,说是獬豸性格,一点都不错。加上身世能力,所以深受朝廷器重、百官拥戴。若论刘升的真实想法,最赞同就是杀了韩可孤,一了百了,彻底断了自己在朝廷中的最后一点顾虑。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个头儿来,脑门子便不由自主的滋滋往外渗虚汗。韩可孤在他心中的积威太重了,使他难以承负。这种恐惧感让他倍觉羞愤,一股脑的迁怒到眼前这些食客幕僚头上,劈头盖脸的一顿挖苦谩骂。这群饭桶口不敢言,连滚带爬的回去了住所。

    应对韩可孤的办法没有定下来,也就只好用上自己惯使不爽的手段。反正朝廷大权把持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不开朝、不露面,你韩可孤能奈我何!就是要拖得你耐心丧尽,自然就离去了。好一个无赖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