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除夕各相猜（1）
wed jan 06 17:27:09 cst 2016
映弦的惊叫声像一根钢丝刺破了傍晚的天空，激起亭后休憩的林雀扑翅飞向远树。夕阳西下的速度似乎因亭中短剑的噬血瞬间加快，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仿佛死神甩落了风衣。当鲜血溅到癞头手上时，他却像挨了沸水似的跳开，惊骇地将自己的双手举在眼前。瞧瞧左掌又瞅瞅右掌，沙哑的声音带着生腥的气味：“杀人了，我杀人了？！”没等映弦反应过来，又是“啊”地一声怪叫，转身挥舞着双手冲出亭外。
映弦愤怒地望着那疯子的身影旋风般地消失在远方，一低头，短剑纹丝不动插在司徒曦左肋。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衬在淡青色的衣襟上，红得凄怆绝然，唯恐不够诗意。如同一树遭受暴雨的碧桃，转瞬便成落花流水。映弦眼泪夺眶而出，咬牙道：“你干嘛要救我？”司徒曦顿时懵了，暗涩的嘴唇牵出一丝苦笑：“我救错了？”
映弦不答，扶起司徒曦，声音已转为缓解剧痛的清凉温柔：“我们赶快下山找个大夫。”司徒曦凝视映弦沾满泪水的面庞，残阳中是如此晶莹凄美，一时竟有死而无憾的念头。叹气道：“车夫就在山门等我们，你不用担心。我……我死不了。”
好在此地已接近山脚，映弦扶着司徒曦蹒跚下了山，马车果然已在山门等候。车夫见状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将司徒曦扶进车厢，扯下自己的衣袂加以包扎，回头启动马车。一路上车子不停颠簸，司徒曦躺在映弦身边渐渐昏睡过去，映弦的脑子里则反复回放着一幕：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然后是血，红滟滟的血，似乎流满了一地，而这，本不该是他的血。
马车疾驰到最近的名医馆，召来大夫救治。经过一系列消毒、拔剑、缝合、敷药、包扎，司徒曦血基本止住，大夫说还好送得及时，目前已无生命之忧。映弦方松了一口气。取了药方和草药，带着凶器返回。到达信王府，已是冷风切肤、星光乍明的夜晚。
因司徒曦的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到王府东门，司徒曦再三叮嘱车夫不许多言，车夫点着头战战兢兢地离去。司徒曦便在夜色中挺直了身子踱进王府，努力避免被人发现受了伤。回到寝殿后，又将下人全部支走，这才虚脱地倒在床上。
映弦关上殿门，想要点灯却被止住，便揣着一颗忐忑跳动的心坐到司徒曦的床边。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屋里亦是黑沉沉的。黑暗加剧了寂静，寂静又反过来成全了黑暗。只有去除白日里习以为常的喧哗，黑夜才释放出特有的、令人头脑清醒的深沉气息，为机谋提供一个成熟的平台。爱夜者不必爱黑，爱黑者无不爱夜。
床上罗帐垂下，形成一个狭小而安全的空间。映弦和司徒曦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此时相望，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个温热，一个微弱，都是诚挚而富有感情的，相互交流着，怜爱着。谁也不说话，生怕唐突的言语破坏了这宁馨的静默。良久，司徒曦伸出手，慢慢握住映弦的手，从冰凉的指尖到整只柔荑，一寸又一寸，带着依恋，却不带侵犯的意味。映弦任由他握。黑暗中不知静峙了多久，映弦忽然往司徒曦唇上一吻，感到对方一颤，心情霎时变得复杂而紧张。她很紧张地站了起来，掀开罗帐飞奔出屋。
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已达极速，黑暗中更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力，胡乱走了一阵，也不知走出的是哪个大门，低着头疾行，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是长史伍亦清。
伍亦清今日本因公务繁多而晚归，不料刚走出府署就遇到了映弦。正想询问，灯光下却瞅见映弦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立时缄口不语。映弦做贼心虚地道：“伍大人，不好意思，我……信王他……”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瞥了一眼伍亦清，匆匆告辞。
伍亦清蹊跷地目送映弦远去，略一琢磨，快步走向司徒曦寝殿。到了门口见无人守卫，叩问也无应答，心头骤然隆起一股恐惧感。忙推门进殿，点灯、掀帐，只见司徒曦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上渗出薄薄一层冷汗，眉宇衔着痛楚，像是受了伤。心一沉，问道：“殿下安好？”
司徒曦眼看无法隐瞒，只好道出缘由，一边说一边挂出力不从心的笑容安抚伍亦清。长史方知是司徒曦主动为映弦挡了疯子一剑，心神稍宁。听完又非要检查司徒曦的伤口。发现伤势着实不轻，痛心道：“殿下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竟为一女子……”
火星在眼前一爆，他煞住了口。
司徒曦道:“映弦并不是普通的女子，我不得不救。”伍亦清却盯着司徒曦因失血而憔悴的面庞，一个猜想破壳而出，长了一对毛茸茸的黑翅，在脑海里盘旋。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司徒曦又道：“伍大人不必担心，我已看过大夫。并无大碍。”
伍亦清咳了几声嗽，提醒道：“殿下乃千金之躯，即使殿下有所……有所打算，也不该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啊。”
他说完这话，却见司徒曦神情一滞，紧接着目中划过一道冷光，声音也变得寒涩锋利：“难道伍大人以为这一切是我愿意发生的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伍亦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是臣失口。”
司徒曦长长地“嗯”了一声，道：“今日之事，绝不可让他人知道。至于这把剑，你拿去，能查就查，查不到就算了。我看那就是个疯子。咱们别把事情闹大了。”
伍亦清应了，见司徒曦一脸疲倦，也就不再多说，熄灭灯烛告辞退出。走出殿门，站在苍茫的夜空下叹息了一声，徐徐抽出袖中短剑。虽然周遭光线孱弱，他却仿佛在垂目之际瞥见自己映于剑身的笑容，凛冽的笑容。
屋里的司徒曦再一次被黑暗包围。他执着地望着屋顶，像要望穿苍穹，望到有星星闪烁的地方。唇上香气犹在，今日所历逐渐幻化成一个太极的图形晃动在眼前。他的脑子越来越重，终于被眼前的异影拖入了无底的眠潭。大概因为受了伤，潜意识变得格外活跃，他就在梦里又做着许多纠缠的梦，再重重苏醒，直至曙色盈窗。
*****
与司徒曦不同，映弦回到公主府后却是心潮起伏难以入睡，听风听了一夜，思人思了一宿。次日亦花了好大力气才令心情平复。想起司徒素的话，心中似已隐隐萌生了一个决定，隐秘到几乎无人能察。到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杀鸡宰鸭、烧菜沽酒，准备迎接一年中那个最教人企盼的日子。用过晚膳，映弦便按几天前的计划只身前往玫香院探望梦离。船行江面，遥遥望见那座香艳绮丽的阁楼，新春在即装饰得金碧辉煌，丝竹声声直入云霄。毕竟里面的姑娘，基本都是无家可归。聚在一起你呼我应，你唱我笑，便也暂时忘却了痛楚，齐心协力营造出佳节的气氛。
映弦走进玫香院，迎面扑来一阵花香。腊月里的鲜花都是在温室里培植、催开的“堂花”。公主府亦摆放了不少。堂花在宋代已有，方法是用纸搭成密室，凿地为坎，将花盆置于其上，以牛溲硫磺作肥料，再将沸水倒进坎中。沸水热气熏蒸下，花朵便提前开放了。而这玫香院里更是梅、兰、桃、牡丹、瑞香齐绽一楼，艳冶芬芳，有万种风流。映弦便穿过这满堂的春光直抵鸨母身前，塞了白花花的银子，指名要找梦离。
还是四楼的包厢，梦离一身丽装袅袅而至。唇檀烘日，媚体迎风，眼神却依然蕴着不同于其他姑娘的恬淡，便成了这姹紫嫣红中的一枝茶花白。她见了映弦，脸上流露喜悦之色，倒不像是作出来的。寒暄过后，映弦道：“我有东西要送给梦离姑娘，就算是新年礼物吧。”然而伸手入怀一摸再摸，方知自己将那枚从荣宝斋买回的金镶宝珠玉鱼篮观音挑心遗在了公主府里。顿时面露尴尬，一个劲儿道歉，说下次一定补上。
梦离笑道：“商公子并没欠我什么，又何必耿耿于怀。你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映弦却止不住懊恼：“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这可不是欠不欠的问题。”
梦离听了幽幽一叹：“商公子可真是有心人。你可知这世上，多少人欠了别人，死到临头也未必记得。”
映弦心中隐动，只觉她话中有话，试探性地说道：“那要看欠的是什么了。若是小钱小财也就罢了，就怕欠了情，没还清，恐怕一辈子都不心安。”
梦离亦已察觉到映弦的察觉，便道：“人生苦短，还得清也是一生，还不清也是一生，岂能计较太多？好啦，咱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罢将桌上的两个酒杯斟满，一杯递给映弦，柔声道：“明日就是除夕，梦离祝商公子吉运常在。”映弦接过，道：“也祝姑娘芳华永驻。”明亮烛光中，两人举杯而尽，相视一笑，喜乐无限。
.
嗯，很欢乐吧……
映弦的惊叫声像一根钢丝刺破了傍晚的天空，激起亭后休憩的林雀扑翅飞向远树。夕阳西下的速度似乎因亭中短剑的噬血瞬间加快，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仿佛死神甩落了风衣。当鲜血溅到癞头手上时，他却像挨了沸水似的跳开，惊骇地将自己的双手举在眼前。瞧瞧左掌又瞅瞅右掌，沙哑的声音带着生腥的气味：“杀人了，我杀人了？！”没等映弦反应过来，又是“啊”地一声怪叫，转身挥舞着双手冲出亭外。
映弦愤怒地望着那疯子的身影旋风般地消失在远方，一低头，短剑纹丝不动插在司徒曦左肋。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衬在淡青色的衣襟上，红得凄怆绝然，唯恐不够诗意。如同一树遭受暴雨的碧桃，转瞬便成落花流水。映弦眼泪夺眶而出，咬牙道：“你干嘛要救我？”司徒曦顿时懵了，暗涩的嘴唇牵出一丝苦笑：“我救错了？”
映弦不答，扶起司徒曦，声音已转为缓解剧痛的清凉温柔：“我们赶快下山找个大夫。”司徒曦凝视映弦沾满泪水的面庞，残阳中是如此晶莹凄美，一时竟有死而无憾的念头。叹气道：“车夫就在山门等我们，你不用担心。我……我死不了。”
好在此地已接近山脚，映弦扶着司徒曦蹒跚下了山，马车果然已在山门等候。车夫见状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将司徒曦扶进车厢，扯下自己的衣袂加以包扎，回头启动马车。一路上车子不停颠簸，司徒曦躺在映弦身边渐渐昏睡过去，映弦的脑子里则反复回放着一幕：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癞头走来、伸手取剑、刺向自己、司徒曦一推、司徒曦中剑。然后是血，红滟滟的血，似乎流满了一地，而这，本不该是他的血。
马车疾驰到最近的名医馆，召来大夫救治。经过一系列消毒、拔剑、缝合、敷药、包扎，司徒曦血基本止住，大夫说还好送得及时，目前已无生命之忧。映弦方松了一口气。取了药方和草药，带着凶器返回。到达信王府，已是冷风切肤、星光乍明的夜晚。
因司徒曦的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到王府东门，司徒曦再三叮嘱车夫不许多言，车夫点着头战战兢兢地离去。司徒曦便在夜色中挺直了身子踱进王府，努力避免被人发现受了伤。回到寝殿后，又将下人全部支走，这才虚脱地倒在床上。
映弦关上殿门，想要点灯却被止住，便揣着一颗忐忑跳动的心坐到司徒曦的床边。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屋里亦是黑沉沉的。黑暗加剧了寂静，寂静又反过来成全了黑暗。只有去除白日里习以为常的喧哗，黑夜才释放出特有的、令人头脑清醒的深沉气息，为机谋提供一个成熟的平台。爱夜者不必爱黑，爱黑者无不爱夜。
床上罗帐垂下，形成一个狭小而安全的空间。映弦和司徒曦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此时相望，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个温热，一个微弱，都是诚挚而富有感情的，相互交流着，怜爱着。谁也不说话，生怕唐突的言语破坏了这宁馨的静默。良久，司徒曦伸出手，慢慢握住映弦的手，从冰凉的指尖到整只柔荑，一寸又一寸，带着依恋，却不带侵犯的意味。映弦任由他握。黑暗中不知静峙了多久，映弦忽然往司徒曦唇上一吻，感到对方一颤，心情霎时变得复杂而紧张。她很紧张地站了起来，掀开罗帐飞奔出屋。
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已达极速，黑暗中更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力，胡乱走了一阵，也不知走出的是哪个大门，低着头疾行，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是长史伍亦清。
伍亦清今日本因公务繁多而晚归，不料刚走出府署就遇到了映弦。正想询问，灯光下却瞅见映弦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立时缄口不语。映弦做贼心虚地道：“伍大人，不好意思，我……信王他……”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瞥了一眼伍亦清，匆匆告辞。
伍亦清蹊跷地目送映弦远去，略一琢磨，快步走向司徒曦寝殿。到了门口见无人守卫，叩问也无应答，心头骤然隆起一股恐惧感。忙推门进殿，点灯、掀帐，只见司徒曦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上渗出薄薄一层冷汗，眉宇衔着痛楚，像是受了伤。心一沉，问道：“殿下安好？”
司徒曦眼看无法隐瞒，只好道出缘由，一边说一边挂出力不从心的笑容安抚伍亦清。长史方知是司徒曦主动为映弦挡了疯子一剑，心神稍宁。听完又非要检查司徒曦的伤口。发现伤势着实不轻，痛心道：“殿下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竟为一女子……”
火星在眼前一爆，他煞住了口。
司徒曦道:“映弦并不是普通的女子，我不得不救。”伍亦清却盯着司徒曦因失血而憔悴的面庞，一个猜想破壳而出，长了一对毛茸茸的黑翅，在脑海里盘旋。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司徒曦又道：“伍大人不必担心，我已看过大夫。并无大碍。”
伍亦清咳了几声嗽，提醒道：“殿下乃千金之躯，即使殿下有所……有所打算，也不该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啊。”
他说完这话，却见司徒曦神情一滞，紧接着目中划过一道冷光，声音也变得寒涩锋利：“难道伍大人以为这一切是我愿意发生的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伍亦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是臣失口。”
司徒曦长长地“嗯”了一声，道：“今日之事，绝不可让他人知道。至于这把剑，你拿去，能查就查，查不到就算了。我看那就是个疯子。咱们别把事情闹大了。”
伍亦清应了，见司徒曦一脸疲倦，也就不再多说，熄灭灯烛告辞退出。走出殿门，站在苍茫的夜空下叹息了一声，徐徐抽出袖中短剑。虽然周遭光线孱弱，他却仿佛在垂目之际瞥见自己映于剑身的笑容，凛冽的笑容。
屋里的司徒曦再一次被黑暗包围。他执着地望着屋顶，像要望穿苍穹，望到有星星闪烁的地方。唇上香气犹在，今日所历逐渐幻化成一个太极的图形晃动在眼前。他的脑子越来越重，终于被眼前的异影拖入了无底的眠潭。大概因为受了伤，潜意识变得格外活跃，他就在梦里又做着许多纠缠的梦，再重重苏醒，直至曙色盈窗。
*****
与司徒曦不同，映弦回到公主府后却是心潮起伏难以入睡，听风听了一夜，思人思了一宿。次日亦花了好大力气才令心情平复。想起司徒素的话，心中似已隐隐萌生了一个决定，隐秘到几乎无人能察。到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杀鸡宰鸭、烧菜沽酒，准备迎接一年中那个最教人企盼的日子。用过晚膳，映弦便按几天前的计划只身前往玫香院探望梦离。船行江面，遥遥望见那座香艳绮丽的阁楼，新春在即装饰得金碧辉煌，丝竹声声直入云霄。毕竟里面的姑娘，基本都是无家可归。聚在一起你呼我应，你唱我笑，便也暂时忘却了痛楚，齐心协力营造出佳节的气氛。
映弦走进玫香院，迎面扑来一阵花香。腊月里的鲜花都是在温室里培植、催开的“堂花”。公主府亦摆放了不少。堂花在宋代已有，方法是用纸搭成密室，凿地为坎，将花盆置于其上，以牛溲硫磺作肥料，再将沸水倒进坎中。沸水热气熏蒸下，花朵便提前开放了。而这玫香院里更是梅、兰、桃、牡丹、瑞香齐绽一楼，艳冶芬芳，有万种风流。映弦便穿过这满堂的春光直抵鸨母身前，塞了白花花的银子，指名要找梦离。
还是四楼的包厢，梦离一身丽装袅袅而至。唇檀烘日，媚体迎风，眼神却依然蕴着不同于其他姑娘的恬淡，便成了这姹紫嫣红中的一枝茶花白。她见了映弦，脸上流露喜悦之色，倒不像是作出来的。寒暄过后，映弦道：“我有东西要送给梦离姑娘，就算是新年礼物吧。”然而伸手入怀一摸再摸，方知自己将那枚从荣宝斋买回的金镶宝珠玉鱼篮观音挑心遗在了公主府里。顿时面露尴尬，一个劲儿道歉，说下次一定补上。
梦离笑道：“商公子并没欠我什么，又何必耿耿于怀。你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映弦却止不住懊恼：“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这可不是欠不欠的问题。”
梦离听了幽幽一叹：“商公子可真是有心人。你可知这世上，多少人欠了别人，死到临头也未必记得。”
映弦心中隐动，只觉她话中有话，试探性地说道：“那要看欠的是什么了。若是小钱小财也就罢了，就怕欠了情，没还清，恐怕一辈子都不心安。”
梦离亦已察觉到映弦的察觉，便道：“人生苦短，还得清也是一生，还不清也是一生，岂能计较太多？好啦，咱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罢将桌上的两个酒杯斟满，一杯递给映弦，柔声道：“明日就是除夕，梦离祝商公子吉运常在。”映弦接过，道：“也祝姑娘芳华永驻。”明亮烛光中，两人举杯而尽，相视一笑，喜乐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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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