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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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僧人卢太翼

    大风斜日下城关,万里战场净甲兵。

    金军士气一泻千里,太平军举火夜战,乘胜追击,杨温汇合了彭虎所部,又收拢三百太平军将士后,便也加入反攻行列。

    “你这和尚俗名卢太翼,法号道明,来见某何事?”第二日上午,战后返回途中,有个俘虏自荐,杨温好奇之余也在上下打量着此人。

    “多谢将军宽宏。”和尚约四十多岁,面容俊秀出尘,显然是个有佛法修养的高僧,“贫僧愿为将军效力。”

    “哦,你有何本事?身为僧人却助纣为虐,单凭此罪,就足够砍你的头!”杨温目光严厉,似有对方一眼不可就拔刀问罪之势。

    金国起自极北草原,信仰喇嘛教,贬斥中原儒道。在当下,僧人的地位颇高,可大多数不过是酒肉和尚,明里随军施法消灾,暗地里干下许多鱼肉百姓之事。

    然而,对于有着宿世记忆的杨温来说,当面的道明和尚绝对不简单,从他自信而镇定的气度来说,就不可等闲视之。

    “实不相瞒,贫僧精通相面察人之术。此次南来,本为宣扬佛法,避祸讲经。今日得遇施主,方知弘法之人在此。”道明和尚双手合十,‘昨日之战,金兵当败,却不改如此之速。以气数之道推演,必有变故……再说了,贫僧于乱军中观察太平军行止,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却是杨将军部人马。不出十日,越地诸城就会传扬将军威名,故而贫僧才现身来见。’

    “过奖。”杨温摆手,破敌固然是大胜,可出力的是彭虎和陈当两人部众,乱世之中,个人勇武算得什威名?

    当然,要是能借着让功劳的情分,把彭虎和陈当收服,让这二人为自己效力,才是稳固自身气运根基的续命良药。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凝,赶紧把彭虎和陈当叫来,道:“道明大师且看,这两位才是昨夜破敌的大功臣。你既欲为我效力,说说该如何为他们请赏?”

    彭虎和陈当对视一眼,各自行礼拜见,都想听听这和尚有何说辞。

    道明和尚挺胸昂首,神采飞扬道:“麻癞子败走,其巢穴临安空虚,正合将军取之。”随后接着说出句话来:“卢某乃是金军越郡佐吏,熟知城内详情,可助将军拿下此城。如今就看将军敢不敢赌!”

    此言一出,彭虎与陈当齐齐动容。

    因为这牵扯到当下的官制形态,也就是著名的节度使制度,此制起自唐末的藩镇之乱。什么叫节度使?开府建衙,树六面大蠹,掌地方财富,赏罚己出!

    其麾下亲卫更是精挑细选出的精兵,甲胄优良,只听一己之号令,军士被唤作牙兵,将领为牙将。

    如今南方的太平梁国虽是初立,但治下大小藩镇大帅无数,只要从金军手中攻下城池,所部将帅就会被任命为一方大帅。

    实际上,杨温也颇为心动,只要行动够快,在临安金军反应过来之前,先行入城,自己就不必受制于人。

    同样的道理,彭虎是外来者,陈当是底层,二人都希望跟着杨温水涨船高,因此都不约而同的请战。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干了!

    杨温当即整兵,选出六百精锐,舍弃返城之路,疯狂奔袭临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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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就在就在败兵讨回,临安城里风雨惨淡,阖城披麻戴孝之际,留守的主将麻九却振奋不已。

    “杀才!”麻九随手一鞭子抽在一个穿着皮甲的兵士身上,“都给我去巡城,再派人出城十里去接应大帅,记住,一有消息,马上回报我!”

    噼里啪啦,随着鞭子声,十多个底层军官带人纷纷搜索巡城而去,执行自家将军的命令。

    第三日后,麻九在城内密召心腹。

    “都清楚了吗?”晚间,麻九面目狰狞的问。

    随着这句话,火光照耀下走出一名右脸带伤的金人大汉,恭敬的来到堂下。

    “将主,咱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全城。只消明日打出为大帅的报仇的旗号,您就能顺利的继任新大帅位置!”

    “照您的吩咐,都杀了。大帅,不,麻癞子的头颅在此!”

    “那就好,那就好。”麻九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望着死不瞑目的堂兄,自语道:“我也是被逼的。大哥,要不是你夺去本属于某的位置,我早就是大帅了。放心,我会重整旗鼓,剿灭太平黄毛贼。”

    “将,将军,不好了!”恰在此时,外面另一个金人大汉仓皇来报。

    “慌什么?”麻九大怒。

    “大公子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带兵正朝这厢杀来。”

    “这个狼崽子,才十四岁就敢朝我龇牙!”麻九惊怒之下,也慌忙发兵迎敌。“大晚上的,就不能让人安稳会儿!”

    大街之上,在两队卫士扈从下剃着阴阳头的金人少年,嘶声下令:

    “杀进去!拿下叛逆!”

    “当先入府者,编入铁林军!”铁林军乃是城中大帅亲军,待遇优厚。

    “麻洋,你哪来的狗胆子?”麻九开门大骂。

    轰!城里叔侄反目,双方的人马撞在一处,气势汹汹的乱砍滥杀,将整个城池都卷入战火之中。

    因为临安城高大,故而双方彻底陷入拉锯中——道明和尚的诡计终于发酵得逞。

    “奋寒微于乱世,开万代之太平!”杨温纵兵入城,豪气冲天。

    直到拿下临安城的第五日,大局安定后,杨温才得暇寻一处庭院楼阁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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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城,七日前太平军固然大胜,但在出城追击一役中,张仓水为流矢所伤,流血昏迷,王炳不得不暂代指挥,收兵回城。

    张仓水这一昏迷,形势严重,醒来时只觉浑身困乏之际,伤口处隐隐作痛,不由轻吸了口气。

    他缓缓坐起,知晓自己度过了生死大劫,可战局只怕也不容乐观。

    稍有异动,伺候的侍女就被惊醒,‘啊’的一声,上前道:“大帅,您总算是醒来了。”

    “让王炳来见我。”张仓水平淡道。

    “大帅!”王炳进来后,见到老兄弟苍白的面孔,不由泪流满面。

    张仓水倒是看的开,淡淡道:“说说吧,如今有何变故?”金军大败,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校尉张铭武占据会稽,山阴,清口三城,上表请封。”

    “董昌占据永宁,横波两城,遣使来打听大帅安康。”

    “咱们本部占据台城,蒙城,海城三城,临安被杨四那小子所夺,蛇径口尚在金人之手。目前的越郡局势整个如此。”

    “看来,他们都想上位。哼,老夫既然醒来,就容不得宵小之辈作乱。传令:十五日后,让各城将领来此述职,就说本帅要开庆功宴。”张仓水眯着眼,眸子里寒光闪烁。”

    “大帅,你的身体?”王炳欲言又止。

    “无需担心。”张仓水笑着说,此刻他仿佛又恢复到了青年时期,意气风发,豪气干云。

    “好,我这就去办。”王炳代大帅稳定大局后,就派出使者,发出帅府命令。

    第二日,使者到达临安城,发觉士兵密布,皆头裹黄巾,面无表情,戒备森严。

    出示腰牌,过了重重搜查,才获得放行。见到杨温后,连忙取出帅命,宣示道:“杨四听令!……随后把大帅要求点明。”

    “请使者大人稍待!”杨温回头安排了下军务,就随着使者向台城而去,沿途只带几个护卫。

    庆功宴还是鸿门宴?无人能确定。

    另一处,张铭武也接令而行,不同的是带了千余精兵,浩浩荡荡而来。

    至于永宁城董昌,其人则推脱均无繁忙,由其侄子董越代替前往。

    至此,八方风雨会台州,越郡太平军的权利交替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