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蛛丝马迹
fri dec 25 23:10:47 cst 2015
程若潇见林望舒师徒远去，才敢松懈下心神，他始觉右肩疼痛难耐，手臂亦是有些不听使唤，只得鞠躬向白马寺众僧施礼道：“诸位大师，晚辈有礼了。”
高僧净意行到程若潇面前，将他扶起道：“施主有礼了，此番多谢施主援手，敝寺感激不尽。施主受伤颇重，寺内有上好的膏药，可作施主疗伤之用。后院也有几间空闲厢房，若是施主没有其他要紧之事，不若在敝寺中修养几日。”
程若潇谢道：“如此便有劳大师。”言罢便随净意去了后院。
紫府山西南千里，乃是物产丰富，有陆海之称的关中盆地，关中内更有天下二十四龙脉之一的龙首山。古书云，昔有黑龙从南山出，饮渭水，其行道因成山，可聚天下气运。龙首山南面，有一座城池被八水环绕，兼括星罗湖泊，汉高祖七年定都于此，取天下长治久安之意，故名长安城。后经文景之治，汉武帝时，长安城盛极一时，为当时天下城池翘楚。
然则自东汉起，关中战乱频频，长安城数百年来未曾长安，更遭火烧未央之惨事，几经衰败，直至大周高祖宇文元月入主长安，方得到喘息。而后城内虽多有修缮，仍难复旧观。
九月秋高气爽，长安城内的树木渐失绿意，此刻邻近黄昏，斜阳将树影拉伸得很远，斑驳的爬上四周的秦砖汉瓦，为长安城添了几分沧桑古朴。
城内一处寻常的巷子里，正有四五个稚子孩童聚在一处嬉闹，他们嘈杂声伴着巷内若隐若现的秦腔汉调四下飘散，传入耳中时，令人颇有惬意之感。
巷内一个院子内有口水井，井沿上落了几片枯黄秋叶，井旁栽有一棵古树，约有一人合抱粗细，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石凳上坐着对坐着二人。
其中一人年纪极轻，约莫十**的样子，他肤色白皙，相貌清秀的好似女人，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似是一个庄稼把式。
那中年男子开口道：“禀门主，日前得到消息，南齐楚子鸣率雪峰派众人潜入大周境内，更在龙行派内大开杀戒，龙行掌门霍千行不幸身殒。”
听那人的语气，这年轻人竟是什么门主，让人有些出乎意料。那门主叹道：“何止雪峰派，南齐武林中有数派掌门都到了大周境内。”
中年男子闻言道：“门主，此事重大，为何不调集北衙兵卫阻拦？”
门主答道：“江湖中人大多身怀绝技，行踪飘忽不定，若想阻拦又谈何容易。”他顿了顿，又问道：“你收到的消息中，可有楚子鸣众人之后的去向？
中年男子摇头道：“并不知他们的去向。”
门主又道：“衡山曹秋志，齐云陈清，天城范煜亮，灵岩童菲菲，还有其余四五个门派掌门，早已潜入大周，只是不知他们藏身何处。”
中年男子听罢眉头紧皱，门主所提之人，无一不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门派掌门，他们此般集结而来，只怕图谋不轨。那中年男子对此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似是在确认般的问道：“门内当真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门主点头道：“不错，这些江湖中人，实在让人头疼的紧。”他用手托着下巴，将身子支在石桌上。
半响无语，那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一事，急急开口道：“门主，我还收到一则消息，子居已出江湖，织女正暗中随行，”言至此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继续道：“此乃织女发回的谍报，请门主查阅。”
门主接过谍报，并未拆开，只放在石桌上，用手摩挲着，良久问道：“子居为何要出江湖？”
中年男子答道：“尚未有其他谍报传回，属下不知。”
门主点点头道：“子居此举当真出人意料。若只有织女一人跟随，我有些不放心，楚城与燕军从关外归来，正赋闲在家，便派他二人多领些人手去寻找子居，以免节外生枝。”
中年男子诺了一声，门主又道：“八月份南齐传来的加急谍报，说是建康谍网中，门内竟有三人暴露，其中狼光身死，阙丘与东畔落入敌手，你是否查探到缘由？”
中年男子答道：“门主可曾记得去年南齐典鉴司曾诱捕井宿中的弯弧一事？”
门主点头向他示意，于是那男子继续道：“弯弧出事后不足一月便被放出，当时门主曾命属下遣他回长安复命，他百般推脱未曾归来。我只怕他已投靠南齐。此次出事的三人皆出自井宿，依我所见恐怕并非巧合。”
门主将胳膊放在石桌上，拄着头沉思良久道：“弯弧出事后，我便换了传讯渠道和接头切口，早已将他隔离开。再者此事过去一年有余，倘若真是他露出的消息，没有道理这么久才暴露了三人。”
中年男子道：“门内不同星宿中人互不相识，即便其他星宿之人反叛，也不会殃及井宿。”他的言外之意，此事应不会是其他星宿所为。
门主依旧拄着头，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那中年男子所言不虚，只不过他在心中百般推算，隐约间直觉告诉他此事并非只是门内三人暴露那么简单，他一时摸不到头绪，无从下手。约莫一炷香后，门主吩咐道：“你传讯朱雀，让他梳理南齐谍网，暂且将井宿雪藏，过些时日再说。原有门内事物，暂且由轸宿中人照拂。”
中年男子道：“属下领命。”
门主又道：“北狄诸部有何异动？”
中年男子道：“离宫在谍报中说，今夏草原雨水丰足，此时诸部秋收时间已过半，以现在的消息来看，离宫推测今年北狄的农收可比去年多出七成。此外北狄大帐中有一耶律氏族人在近年来大放异彩，据说八月时曾以一千游骑歼灭一个五千多人的小部族，震惊草原。”
门主嗯了一声，道：“那名族人可是耶律楚秋？”
中年男子答道：“正是此人。”
门主并未搭话，继续问道：“还有其他消息么？”
中年男子答道：“离宫的谍报里将许多北狄的琐碎事都记录在案，此刻已送至长安北衙府，门主可调出查阅，其余再无它事。”
门主闻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若有事我再传讯唤你前来。”
中年男子闻言拜别告退后，门主方才将织女的谍报拆开，此刻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后，天光有些晦暗，门主来不及回屋掌灯，便将那封谍报细细观瞧。
谍报上写着：
“老大，你贵为北衙暗门的扛把子，为啥给俺一大老爷们安了个女人名字，算俺求你了行不，好歹给俺换个名字吧。
话说俺这阵子稀罕了一个小闺女，可惜那闺女居然对俺一点好感都没有，俺真是想要去她个姥姥，她不知道跟了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么，俺真觉得是白瞎了俺这么英俊潇洒孔武有力的大好青年了，可惜俺再不马上找个妞，估计就要去寺里当和尚了，这世间简直无天理啊，俺很想去祸害几个小闺女啊！
对了，上次老大你教俺念的诗，俺给那个闺女念了，人家说俺错了五个字，老大你学问也不咋地嘛。”
门主看完忽的笑出声来，他按着谍报最后一段所述，将信中第二段的每句话涂掉五个字，读道：“子居去了白马寺，无害。”门主看到白马寺三字，心中登时不安起来。龙行派在紫府山，白马寺也在紫府山，子居竟然出现在此处，其中定是大有蹊跷，还好织女在信中写明无害，应是未有大事发生。随即他进屋，点了灯提笔写到：“派天策卫左军两千人，前往紫府山，归织女调遣。”写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印章，盖在落款处。接着又提笔在另一张信纸上写到：“你若胆敢祸害良家妇女，我定将你阉了送入宫中！”随后他将信纸分别折起，一并放入怀中，便离开了那间民居。
夜色初起，巷子里早不见了玩耍的孩童，门主离开后，那间民居大门紧闭，大门没有什么装饰，甚至门上连对联都没有贴，只有一个门牌冷冷清清的挂在一旁，上面刻着甲三十一。
程若潇见林望舒师徒远去，才敢松懈下心神，他始觉右肩疼痛难耐，手臂亦是有些不听使唤，只得鞠躬向白马寺众僧施礼道：“诸位大师，晚辈有礼了。”
高僧净意行到程若潇面前，将他扶起道：“施主有礼了，此番多谢施主援手，敝寺感激不尽。施主受伤颇重，寺内有上好的膏药，可作施主疗伤之用。后院也有几间空闲厢房，若是施主没有其他要紧之事，不若在敝寺中修养几日。”
程若潇谢道：“如此便有劳大师。”言罢便随净意去了后院。
紫府山西南千里，乃是物产丰富，有陆海之称的关中盆地，关中内更有天下二十四龙脉之一的龙首山。古书云，昔有黑龙从南山出，饮渭水，其行道因成山，可聚天下气运。龙首山南面，有一座城池被八水环绕，兼括星罗湖泊，汉高祖七年定都于此，取天下长治久安之意，故名长安城。后经文景之治，汉武帝时，长安城盛极一时，为当时天下城池翘楚。
然则自东汉起，关中战乱频频，长安城数百年来未曾长安，更遭火烧未央之惨事，几经衰败，直至大周高祖宇文元月入主长安，方得到喘息。而后城内虽多有修缮，仍难复旧观。
九月秋高气爽，长安城内的树木渐失绿意，此刻邻近黄昏，斜阳将树影拉伸得很远，斑驳的爬上四周的秦砖汉瓦，为长安城添了几分沧桑古朴。
城内一处寻常的巷子里，正有四五个稚子孩童聚在一处嬉闹，他们嘈杂声伴着巷内若隐若现的秦腔汉调四下飘散，传入耳中时，令人颇有惬意之感。
巷内一个院子内有口水井，井沿上落了几片枯黄秋叶，井旁栽有一棵古树，约有一人合抱粗细，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石凳上坐着对坐着二人。
其中一人年纪极轻，约莫十**的样子，他肤色白皙，相貌清秀的好似女人，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似是一个庄稼把式。
那中年男子开口道：“禀门主，日前得到消息，南齐楚子鸣率雪峰派众人潜入大周境内，更在龙行派内大开杀戒，龙行掌门霍千行不幸身殒。”
听那人的语气，这年轻人竟是什么门主，让人有些出乎意料。那门主叹道：“何止雪峰派，南齐武林中有数派掌门都到了大周境内。”
中年男子闻言道：“门主，此事重大，为何不调集北衙兵卫阻拦？”
门主答道：“江湖中人大多身怀绝技，行踪飘忽不定，若想阻拦又谈何容易。”他顿了顿，又问道：“你收到的消息中，可有楚子鸣众人之后的去向？
中年男子摇头道：“并不知他们的去向。”
门主又道：“衡山曹秋志，齐云陈清，天城范煜亮，灵岩童菲菲，还有其余四五个门派掌门，早已潜入大周，只是不知他们藏身何处。”
中年男子听罢眉头紧皱，门主所提之人，无一不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门派掌门，他们此般集结而来，只怕图谋不轨。那中年男子对此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似是在确认般的问道：“门内当真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门主点头道：“不错，这些江湖中人，实在让人头疼的紧。”他用手托着下巴，将身子支在石桌上。
半响无语，那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一事，急急开口道：“门主，我还收到一则消息，子居已出江湖，织女正暗中随行，”言至此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继续道：“此乃织女发回的谍报，请门主查阅。”
门主接过谍报，并未拆开，只放在石桌上，用手摩挲着，良久问道：“子居为何要出江湖？”
中年男子答道：“尚未有其他谍报传回，属下不知。”
门主点点头道：“子居此举当真出人意料。若只有织女一人跟随，我有些不放心，楚城与燕军从关外归来，正赋闲在家，便派他二人多领些人手去寻找子居，以免节外生枝。”
中年男子诺了一声，门主又道：“八月份南齐传来的加急谍报，说是建康谍网中，门内竟有三人暴露，其中狼光身死，阙丘与东畔落入敌手，你是否查探到缘由？”
中年男子答道：“门主可曾记得去年南齐典鉴司曾诱捕井宿中的弯弧一事？”
门主点头向他示意，于是那男子继续道：“弯弧出事后不足一月便被放出，当时门主曾命属下遣他回长安复命，他百般推脱未曾归来。我只怕他已投靠南齐。此次出事的三人皆出自井宿，依我所见恐怕并非巧合。”
门主将胳膊放在石桌上，拄着头沉思良久道：“弯弧出事后，我便换了传讯渠道和接头切口，早已将他隔离开。再者此事过去一年有余，倘若真是他露出的消息，没有道理这么久才暴露了三人。”
中年男子道：“门内不同星宿中人互不相识，即便其他星宿之人反叛，也不会殃及井宿。”他的言外之意，此事应不会是其他星宿所为。
门主依旧拄着头，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那中年男子所言不虚，只不过他在心中百般推算，隐约间直觉告诉他此事并非只是门内三人暴露那么简单，他一时摸不到头绪，无从下手。约莫一炷香后，门主吩咐道：“你传讯朱雀，让他梳理南齐谍网，暂且将井宿雪藏，过些时日再说。原有门内事物，暂且由轸宿中人照拂。”
中年男子道：“属下领命。”
门主又道：“北狄诸部有何异动？”
中年男子道：“离宫在谍报中说，今夏草原雨水丰足，此时诸部秋收时间已过半，以现在的消息来看，离宫推测今年北狄的农收可比去年多出七成。此外北狄大帐中有一耶律氏族人在近年来大放异彩，据说八月时曾以一千游骑歼灭一个五千多人的小部族，震惊草原。”
门主嗯了一声，道：“那名族人可是耶律楚秋？”
中年男子答道：“正是此人。”
门主并未搭话，继续问道：“还有其他消息么？”
中年男子答道：“离宫的谍报里将许多北狄的琐碎事都记录在案，此刻已送至长安北衙府，门主可调出查阅，其余再无它事。”
门主闻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若有事我再传讯唤你前来。”
中年男子闻言拜别告退后，门主方才将织女的谍报拆开，此刻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后，天光有些晦暗，门主来不及回屋掌灯，便将那封谍报细细观瞧。
谍报上写着：
“老大，你贵为北衙暗门的扛把子，为啥给俺一大老爷们安了个女人名字，算俺求你了行不，好歹给俺换个名字吧。
话说俺这阵子稀罕了一个小闺女，可惜那闺女居然对俺一点好感都没有，俺真是想要去她个姥姥，她不知道跟了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么，俺真觉得是白瞎了俺这么英俊潇洒孔武有力的大好青年了，可惜俺再不马上找个妞，估计就要去寺里当和尚了，这世间简直无天理啊，俺很想去祸害几个小闺女啊！
对了，上次老大你教俺念的诗，俺给那个闺女念了，人家说俺错了五个字，老大你学问也不咋地嘛。”
门主看完忽的笑出声来，他按着谍报最后一段所述，将信中第二段的每句话涂掉五个字，读道：“子居去了白马寺，无害。”门主看到白马寺三字，心中登时不安起来。龙行派在紫府山，白马寺也在紫府山，子居竟然出现在此处，其中定是大有蹊跷，还好织女在信中写明无害，应是未有大事发生。随即他进屋，点了灯提笔写到：“派天策卫左军两千人，前往紫府山，归织女调遣。”写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印章，盖在落款处。接着又提笔在另一张信纸上写到：“你若胆敢祸害良家妇女，我定将你阉了送入宫中！”随后他将信纸分别折起，一并放入怀中，便离开了那间民居。
夜色初起，巷子里早不见了玩耍的孩童，门主离开后，那间民居大门紧闭，大门没有什么装饰，甚至门上连对联都没有贴，只有一个门牌冷冷清清的挂在一旁，上面刻着甲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