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黎明之武悼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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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永远的栋儿

    tue dec 29 23:25:14 cst 2015

    阴沉沉的天空,阴沉沉的广场,阴沉沉的人群。

    广场的空地上垒起了高高的祭台,以祭奠惨死在鲜卑屠刀下的汉族子民。他们要用鲜卑首领慕容栋,这个他们最为仇恨的女子的鲜血来祭奠他们。高高的十字形木架已经在祭台上竖起,慕容栋被铁链牢牢地捆绑在十字架上,粗大,甚至有些生锈的铁链牢牢地锁住了她,甚至深深嵌入了她的皮肉。她还是那么美丽,裸露的肌肤还是那么雪白无暇,她象一件高贵的祭品,等待着奉献给天上的神灵。

    她换了一套整洁的新衣,头发简单整理了下,用那条珍藏着的素雅的丝巾轻轻束起,乌黑的长发垂摆下来,随着清风轻轻飘动。她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安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邺城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来欣赏这最后的仪式,来为他们的亲人讨还血债,他们要亲眼目睹这个最可怕最恶毒的女人的死。

    冉闵强忍着悲伤,在台下静静看着。大魏国所有的头面人物都到齐了,他们就坐在最前排,等待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冉闵就坐在最中间,他的左边是徐光,正眯缝着眼睛冷冷地向上看去。他的右边是冯武,他两眼喷射着怒火瞪着台上。

    最后时刻终于来临,报时的鼓声震天响起。祭祀官打开卷轴,开始大段朗读祭辞,历数慕容栋的种种罪恶,乞求神明的惩罚和对汉人的护佑。冉闵昏昏噩噩,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冗长的祭辞终于念完了。司仪大喊着:“请天王发令。”

    最后的仪式要由冉闵来启动。

    “杀死她,杀死她!”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冉闵面前的桌上插着一支令牌。他站起身,默默地拿起令牌,这个令牌如有千斤之重,沉沉地压在他手中,沉沉地压在他心中。

    他抬起头,看向慕容栋。

    慕容栋凝视着冉闵。两人默默对视的时刻,慕容栋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冲冉闵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冉闵感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他却不能让它们流出来。他是汉人的天王,他要代表汉人宣布处决这个鲜卑的女子,这个给汉人带来无比灾祸的恶魔。

    风鼓动着林立的旗帜在猎猎作响,所有的人都在凝神屏息,等着他发令的那一刻。

    冉闵感觉似乎过了一万年的时光,直到他沉沉地将令牌掷在面前。

    广场上再次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杀死她!杀死她!”

    冉闵木然地坐下。

    台上已经准备就绪,一把用柔软棉线做弓弦的弓子套上了慕容栋的脖子。这是专门用来绞死犯人的刑具。随着弓子在刽子手手中不断转动,弓弦在慕容栋的脖子上越绞越紧,慢慢地深入了皮肉。

    冉闵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的心在滴血,夹杂着对慕容栋无比的愧疚和思念。他想闭上眼,可是从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慕容栋的面庞,所以他只有强忍着悲痛,睁开双眼,绝望而无奈地最后看看慕容栋的样子。

    伴随着慕容栋生命一点一点的离去,冉闵的魂魄也飘出了天外。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为什么要到她即将离去的时候,才发现是深爱着她的。他想到了骊音,如果说骊音让他明白了胡汉仇恨的无奈和血腥,而栋儿则带着美好的愿望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帮他去化解这一切。

    冉闵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一晚,他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被血腥地撕成了碎片,他怀着无比的仇恨目睹了这一切,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一点一点死去。而一切似乎又是一个轮回,多少年过去了,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在这个时刻,他又一次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如何一点点死去,他同样是无能为力,而且无法逃避。

    慕容栋始终是那么平静,在生命一点点消失的过程中,她始终静静地看向冉闵。她的眼神在一点点迷离,一点点失去元神。最后,她的头终于轻轻歪倒在一边,不再有一丝气息。

    台下又一次响起山呼海啸的呐喊:“胜利!胜利!”

    冉闵静静地看着,又一次,他将一个女人最后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中,记在心里,以后世界上将不会再有这个人,他要把这个人的样子牢牢记住,以免在以后悠长的岁月里失落。

    当一切结束后,冉闵才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默默地坐着,直到所有人离开,他也没有动。冯武走的时候想拉他一把,徐光给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快步离开了。

    当冉闵踉踉跄跄,昏昏沉沉回到住处,“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府邸的庭院,起居的房间,还隐隐约约残留着栋儿生活的痕迹。冉闵一低头,书桌的角落上还摆放着栋儿送他的那一个荷包,上面的血迹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渐渐发黑。她的房间如今还空关着,还是当年离开邺城时的样子。还有庭院里栋儿种下的花草,冉闵惊喜地发现,那棵被毁的小桃树,竟然顽强地长出了新芽。

    慕容栋的遗体被悄悄地交还给了鲜卑。通往幽州城的漫漫长路上,缟衣素服遮蔽了道路两旁,人们按照国君的仪式给了她最隆重的葬仪。只是,当年那个天真可爱,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俊亲自护送着慕容栋回到幽州,后面的队伍几乎望不到头,纯净的白色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从小和他感情最深的阿姐。

    看着慕容栋安详的面庞,慕容俊拔剑向天,立下重重的誓言:“苍天在上,我慕容俊立下誓言,此生定要诛杀冉闵,为阿姐讨还血债,为鲜卑子民讨还血债。”

    料理完慕容栋的后事,慕容俊立刻赶回了邺城前线。如今他已经按约继承了汗位,只是初登大宝,内部还不是十分稳固,一时也难以击破冉闵,于是慕容俊率军暂时退到了襄国,在襄国附近扎下了营寨。如今这里已经几乎全部由鲜卑控制,战争还没有结束,慕容俊要在这里重整旗鼓,与冉闵决一死战。

    第五十五章 夺粮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严寒笼罩着北方大地,一场大雪将整个北地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严冬给大魏国造成了极大的困难,特别是粮食变得十分缺乏。自冉闵统帅乞活军,特别是大魏国建立以来,北地的汉人数量大大地增加了,甚至不少南方的汉人也加入了大魏国。而襄国之战的惨败让大魏国的地域大大地缩小了,尽管大魏国损失了精锐的人马,邺城也惨遭屠城,然而大魏国人口却并没有减少多少,如今他们都集中在邺城周边不大的地方。

    而大魏国储存的粮食很难应付这么多人过冬。邺城等几个人口众多的地方已经实行了粮食配给,每家每户都按人头供应固定的粮食。算是暂时缓解了危机。

    慕容俊终于等来了机会,如今正是鲜卑强盛的时期,粮草从幽州源源不断地运往襄国。他已经看出了大魏国粮草的捉襟见肘,他决定在这个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鲜卑各路人马开始不断袭击侵扰大魏国各处的粮仓,而邺城郊外的几座小的粮仓已被鲜卑攻破,大魏国粮食紧缺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该来的终于来了,冉闵召集了众人紧急商议对策。

    如今,粮食就是生命。对大魏国来说,不光要保住粮食,还要想办法增加粮食。

    冯武喝道:“鲜卑这帮杂孙,敢打我粮仓的主意,天王,我们跟他们拼了。”

    冉闵没有说话。

    徐光道:“如今大魏军与鲜卑军相比明显处于下风。虽然几个月以来大魏军加紧招募士卒,但是人马也仅仅才五万。而且将近一半还是新征入伍的,还没有战场厮杀的经验,也还没有受过充分的训练,这样的士卒并没有太大的战斗力。”

    张豹也说道:“是啊,这样的队伍与鲜卑的虎狼之师对垒,只怕凶多吉少。”

    冯武喝道:“那怎么办,总比坐在这里困死要好。”

    徐光道:“当然不能了,只是要想个万全之策。”

    “能有什么万全之策,只有跟他们拼了。”冯武气得直哼哼。

    冉闵感叹一声:“计狠莫过夺粮,慕容俊这一招够厉害的。”

    他忽而问道:“鲜卑的裕太仓是什么情况。”

    裕太仓是襄国附近最大的粮仓,眼下专门供给鲜卑大军粮食。

    徐光说道:“裕太仓是前方鲜卑大军最主要的粮仓,供给着鲜卑近二十万大军,鲜卑自然有重兵把守。”

    王泰说道:“据我所知,裕太仓守备大军有三万人,而且这里离鲜卑大营不远,一旦有风吹草动,鲜卑大军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冉闵陷入了沉思,众人也都沉默不语。

    冉闵说道:“与其死守自己的粮仓,不如直接出击裕太仓。我们不光要保住现有的粮食,还要想办法多储备些。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夺下鲜卑粮草。”

    徐光说道:“是否可以选择鲜卑的其他粮仓,毕竟裕太仓重之又重,料想鲜卑的守卫也必然十分严密。”

    冉闵摇了摇头,说道:“未必,就因为重之又重,加之重兵把守,反而可能会松懈。我大军只要出其不意,还是有获胜的把握的。”

    张豹说道:“那鲜卑大军前来增援怎么办?”

    冉闵说道:“所以兵贵神速。到时大军一部劫粮,其余断后。”

    众人点着头,又细细商议了一番。

    冉闵和冯武、张豹、王泰等人带领三万最精锐的人马悄悄出发了。经过两天,终于来到了裕太仓。远远看去,这里的防护甚至更胜军营,到处是高大尖利的木栅,以及高高的瞭望塔。然而通过木栅看去,里面似乎并没有紧张的气氛,鲜卑兵卒们看上去十分闲散,甚至有不少人席地而坐,悠闲地晒着太阳谈天说地。

    冉闵把早先准备好的攻杀敌兵和劫夺粮食的安排又说了一遍。众人皆已准备妥当,随着一声尖利的哨音。大魏军瞬间从隐蔽处冲了出来,直扑裕太粮仓。

    鲜卑人根本没想到大魏军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魏军已经攻破了寨门,冲入了粮仓。

    然而鲜卑大军毕竟也是久经沙场,他们很快稳住阵脚,展开了反扑。同时粮仓上空三声炮响,这是通知鲜卑大营前来救援的信号。

    冉闵仍然一如既往的英勇无敌,手中长枪舞出一团银光,在敌人阵中左冲右突,为大队人马杀开一条血路。守军死伤惨重,但仍在苦苦支撑。

    冯武和张豹等人带着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劫夺粮食,然后陆续往邺城的方向撤去。双方胶着厮杀着,眼看劫粮的队伍全部撤出了寨子。这时鲜卑大营增援的人马到了。

    一片混战中,冉闵对冯武和张豹说道:“你们押着粮草快走,我和王泰来断后。”

    不等援军站稳脚跟,冉闵和王泰率领断后的两千多人马向着援军最薄弱的地方发起冲击,鲜卑军一片混乱。然而这支鲜卑军毕竟强悍异常且人数远远超过大魏军,大魏军斗得异常艰苦。

    然而,他们有冉闵的率领,这鼓舞着他们不断顽强地战斗下去。血腥的厮杀在不断的继续,开阔的平原上已是尸横遍野。大魏军且战且退,眼看着押粮的队伍渐渐走远了,没有了身影。然而这时,四周越来越多的鲜卑人蜂拥而来,冉闵现在剩下的断后的不到两千人马被包围了。

    鲜卑阵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冉闵,有人开始高喊:“抓住冉闵,抓住冉闵!”

    然而强悍无比的大魏军绝不会轻易就范,汇聚起来的力量犹如汹涌的洪流,猛烈地冲刷着敢于阻碍的一切。

    冉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这是需要拼尽全力奋力搏杀的时刻,殊死搏斗的冉闵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他摧枯拉朽一般冲开一切对他阻拦的企图,带领着人马杀开一条血路冲破了包围。

    鲜卑人在后面紧紧追赶,缠斗中,冉闵等人将鲜卑人引上了另一条路。这已是最后的搏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鲜卑也死伤惨重,然而毕竟人多势众,他们死死紧咬着不断追赶。每当鲜卑追上大魏军,一顿厮杀后,大魏军总能摆脱追赶,然而很快鲜卑人又会追赶上来。

    就这样追追停停,一天过去了,双方都已疲惫不堪。第二天,冉闵想尽一切办法要摆脱鲜卑人,然而始终未能如愿,停停打打中,又一天过去了。两千多人基本战死或者走散,冉闵身边的人已所剩无几。然而冉闵并没有放弃,他带着王泰等仅有的四五个人在前面催马狂奔。他们每个人都盔甲破败,血染征袍。而在他们后面,几百鲜卑骑兵呼啸而来,紧紧追赶着。

    天色暗了下来,四周渐渐一片昏黑。冉闵等人转入狭长的道路,两边是高高的土丘。冉闵忽然发现这个地方有些似曾相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追兵还在继续,当王泰试图挡住他们而最终寡不敌众被斩落马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冉闵也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冉闵拼命催动朱龙马奋力狂奔,冉闵并没有迷失方向,这是通往邺城的路,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邺城大营透出的点点火光。

    冉闵感觉到座下的朱龙马在微微颤抖,尽管还在奋力奔跑,但身体已经在不停晃动。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大营,朱龙马突然疯狂地嘶吼一声,尖刺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朱龙马轰然倒地。

    冉闵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沉重的撞击让他一阵眩晕。当他使劲地摇晃着头颅尽力清醒过来的时候。几百鲜卑追兵已经感到,将他团团包围,追兵迅速跳下马,锋利的兵刃架在他的喉咙四周。恍惚中冉闵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然而粗大的绳子已经一道一道地迅速将他捆绑得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