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云之赵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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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汴京失守

    mon dec 14 20:58:20 cst 2015

    日暮时分,宫里的太监大部分都逃走了。赵桓环视了一下身边,只有景王赵杞、户部尚书梅执礼、御史中丞秦桧,吏部侍郎谢克家四个人还在宫中。随后,宰相何栗、知枢密院事孙傅、兵部尚书吕好问也勿勿赶来,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裹着伤也进了皇宫。

    赵桓带着众臣来到宫城的东华门城楼上,涕泣着向城下的百姓大声呼喊:“寡人在此,寡人在此。京城百姓速到此接受兵甲,与金兵巷战”皇宫中的卫兵们把盔甲、兵器往城下掷。

    但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百姓,见宋朝大军已溃,早已没有了斗志。很多人根本就不去捡地上的兵器盔甲,有的人捡了之后,看看左右的人不动,重又扔回到地上。

    赵桓见状又喊了几次,百姓还是不捡地上的兵甲。赵桓泣不成声,身形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左右赶忙扶住。

    宰相何栗“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桓面前:“陛下,此时若无朝臣重臣身先士卒,激励军民与金贼血战,宗庙社稷必将成为灰烬瓦砾。臣身为宰相,义不容辞,即刻出宫率军民巷战”

    何栗字文缜,仙井人,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考进士时以状元及第,现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右丞相)。

    赵桓看了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宰相。他知道何栗生性胆小,此时,这个文弱书生也为国家大义所激,要去与金国的虎狼之师刀兵相见。赵桓心中别是一番滋味,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何栗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召集护卫皇宫的四军班直,忽然有人来报:“陛下,皇宫卫士用斧头劈开了左掖门,说要求见天子。”

    何栗大惊:“皇宫岂可破门而入?

    这时,大殿外传来高声呼喊:“请官家速出,这里不是官家住处。”

    何栗、孙傅二人赶忙跑到大殿门口,见外面黑压压一片站了数百人,个个手执利刃,为首的是殿班指挥使蒋宣、李福。

    何栗大声问道:“你们是要护驾还是要劫驾?”

    蒋宣见了何栗,眼中射出了怒火:“国家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宰相信任奸臣,不纳直言所致。”说罢,抽出利剑,冲上前一把推开何栗,和李福带着几个人直接闯进了殿中。

    赵桓见他们突然手持利刃闯了进来,吓得面无人色。

    蒋宣、李福大声道:“请官家赶快上马。”

    赵桓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何人?你是何人?教我去哪里?”

    蒋宣上前一把拉住赵桓的袖子:“我们舍命也要为官家杀开一条血路。”

    “大胆!蒋宣不得无礼。”孙傅厉声大喝:“给我把他拉出去。”两边的内侍太监们忙上前护住赵桓,把蒋宣往外推。

    蒋宣怒斥道:“孙傅,官家若不用你们这等无能之辈守城,东京城还不至于被攻破。”

    这一句话说中了孙傅和何栗的心病,他们两个都是从小读“子曰斯云”的书生,谈起经学理义头头是道,可对治国用兵却是一窍不通。赵桓在强寇兵临城下时委他二人以重任,他们的确是措置乖张,谋划屡屡失策。尤其是信任郭京,让金兵趁势攻破了外城。东京军民对他们由怨生恨,视他们为误国的罪人。

    孙傅一下被噎得答不出话来。太监们护住赵桓,奋力把蒋宣推开。

    蒋宣勃然大怒:“臣不顾死,欲尽忠陛下,陛下不能用,大事去矣!”说着,挥起利剑连劈带刺,三四个太监立刻惨叫着倒在血泊中,赵桓和大臣们全部吓得变了脸色。

    “蒋宣,你既然要尽忠陛下,岂可惊了圣驾?”御史中丞秦桧站出来挡在蒋宣面前:“天子出巡,岂可不做准备?请陛下速回内廷准备。”

    蒋宣迟疑了一下,秦桧急忙转身扶住已经吓得不能动弹的赵桓,又对蒋宣道:“快把剑收起来!”

    一旁的李福跪倒在地:“不是蒋宣敢对陛下无礼,实在是欲救官家心切。金人诡诈,宰相、内侍大多是奸细,请陛下速做决断!”

    秦桧用眼神示意,太监们赶快上来把赵桓扶走了。

    吕好问上前对蒋宣道:“你们舍性命,拼死想保皇上突出重围,实为忠义。但圣驾欲出,必须护卫周密方可,岂能轻举妄动?”

    秦桧道:“你们要护驾突围,能保万无一失吗?若稍有差池,你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蒋宣、李福一下沉默了。

    秦桧见状又道:“皇上刚才受了惊吓,如何能决断得了如此大事?这样吧,我即刻就去把你们的忠义之举详告于皇上,请皇上圣断。你们先退下去等候,你看如何?”

    蒋宣、李福点了点头,收起兵刃退到了殿外。

    殿中的大臣们这才吐了一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秦桧转身到后面来见赵桓,赵桓仍然是面无人色。秦桧道:“请陛下速给蒋宣擢升官职,以安其心,防止此事再有反复。”

    赵桓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就依卿所奏,卿可去传谕。”

    秦桧道:“景王现在此处,由景王传谕为好。”

    赵桓道:“卿速去告知景王。”

    正说话间,又有太监飞跑进来向赵桓禀报:“蒋宣的军士又劈开了会通门,抢劫内库器皿。”

    赵桓又是一惊:“这……这……,如何是好?”

    秦桧反应极快,马上想到了办法:“陛下勿忧,待臣出去处置。”

    秦桧出来后,立即让景王赵杞宣布皇上已擢升蒋宣为防御使,然后他又对蒋宣道:“皇上已知你一片忠义之心,但事出仓促,你所带之兵现又盗抢内库,全无纪律。纵然皇上想随你们突围,秦桧也不敢把皇上交给乱兵。你还是赶快弹压下属,切不可生出大乱!”

    蒋宣连连点头称是,拔剑向内库跑去。过了一会儿,皇宫里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蒋宣命令部下全部坐在殿庑之下,听候圣旨,从宫里往外看,京城里依然是四面火光冲天,浓烟翻腾。

    赵桓把大臣们召了进去,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身边只有何栗、孙傅、张叔夜、梅执礼、秦桧、谢克家、吕好问,六弟景王赵杞八大臣。北宋朝廷的文武百官,平时食朝廷俸禄,今日在国家存亡关头,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身边此时就只有这八个人肯与他这个皇帝共患难了。

    夜已经深了,但谁也不可能有一丝睡意,每个人都想问:“怎么办?”

    突然有内侍来报:“吏部侍郎李若水从完颜宗翰军中回来了,想进宫求见天子,说有紧急要事面禀。”

    赵桓忙道:“快宣他进来。”

    片刻,李若水满头是汗、衣衫不整地进入大殿,一见赵桓就痛哭失声,跪在地上给赵桓叩首。

    赵桓忙道:“卿是如何回来的?外面大事如何?”

    李若水道:“是金国元帅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让臣回来的。”

    “哦?!”赵桓和群臣闻言大感惊愕。

    李若水接着道:“今日城破之后,臣就去找金国二帅。他们对我说:‘京城已破,你马上回去禀报南朝皇帝,不要试图突围,五百里之内全是我们的兵马,只管处置好城内之事,谨防京城内乱,先让宰相何栗前来议事。’”

    “让我去议何事?”何栗一惊。

    “金国二帅已下令士兵不许下城,有敢杀百姓者,灭族。他们说本无灭亡赵宋宗社之意,不过是要割地而已,让亲王、宰相速往军前商议。”

    “金帅之言可信否?”何栗道:“我意欲率百姓与金虏巷战。”

    “不可。”李若水不以为然:“我适才进城,见京城内到处是本朝溃兵在趁乱烧杀抢掠,百姓自缢投井者不计其数。丞相欲率百姓巷战,恐百姓不能用命,何况他们又如何敌得过金国虎狼之师,岂不是白白涂炭生灵?”

    这一夜,赵桓君臣彻夜不眠地在大殿里商议对策。最后,他们决定:既然金帅指定要亲王、宰相前去议和,那就派济王赵栩和宰相何栗去金军军营见金国二帅,先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

    第二天一早,济王赵栩和宰相何栗领了一小队侍卫亲军准备出发。队伍最前面的军士手举一面黄旗,旗上是赵桓御笔亲书的四个字――两国通和。

    何栗临到要出发时,内心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何栗毕竟是一介书生,他虽深知国家大义,平日里议论起来慷慨激昂,但是真正要去面对凶恶的敌人那是要有勇气的。此时何栗胆怯了,他在门口迟疑良久不愿上马。

    李若水见状,出来指着何栗的鼻子破口大骂:“大宋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误了国家大事。现在社稷倾危,你们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如何还敢拖延不去?”

    何栗不得已,只得接过了缰绳,但他浑身上下不住地发抖,想上马,双脚乱颤骑不上去,左右卫士只得上前来把他抬到马背上。

    马还没动,何栗手上的马鞭子就掉到了地上。卫士拣起来递给他,他哆嗦着手接过来,打马前行,没走几步,鞭子再次掉到地上,卫士再拣起来递给他,还没到朱雀门,鞭子又掉了。

    金国二帅此时已经有了周密的谈判计划,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尤其是完颜宗翰颇有谋略。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虽然攻破了东京外城,但自己只有十万人马,其中只有五、六万女真族人是精锐正兵,另外几万人实际上是“阿里喜”(做杂役的役兵)。一旦南朝皇帝率百万军民巷战,血拼到底,自己的军队虽然有豺狼般凶猛,恐怕未见得能吞得下东京这头大象。

    金兵长途奔袭,一路上虽攻破了一些重要城池,但河北、河东还有大部分城池仍在宋军手中。尽管宋军战斗力不强,但几十座城池要是一个个去打,自己也必然损失惨重。他要设法“不战而屈人之兵。”

    完颜宗翰在大帐中胸有成竹地等着南朝的使节。

    宰相何栗和济王赵栩来到了帐前,完颜宗翰下令:“两边兵士全都亮出兵刃,将他搜身三次方可带来见我,先灭了他们的气焰。”

    宰相何栗和济王赵栩进来后,完颜宗翰并不开口,威严地看着他们二人。

    何栗上前给二帅见礼:“大宋朝宰相何栗见过二帅。”

    完颜宗翰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状元宰相?”

    何栗道:“正是在下。”完颜宗翰突然拍案厉喝:“南朝兴兵拒战,是谁的主意?”

    何栗被完颜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震,他强力克制内心的恐惧,缓缓答道:“何栗主战。”但他的声音却还是让完颜宗翰听出了胆怯。

    完颜宗翰更加声色俱厉:“你身为宰相,知道我提兵将至,竟敢兴兵抗拒,却又守不住城池,是何道理?”

    何栗无言以对。

    完颜宗翰又道:“你号称状元宰相,有何才学,敢与我战?”

    何栗道:“何栗并无才学,但为国为民,理当如此。”

    完颜宗翰哈哈大笑:“听说南朝皇帝也坚决要拒战,果真如此吗?”

    何栗答道:“主战之议,皆出于何栗,皇帝并无此意。”说完这话,何栗自己也觉得恐怕没法让人相信。

    但完颜宗翰却轻轻点了点头,看样子居然是信了。完颜宗翰又问:“围城之初,我遣使招你到此议和,你为何不来?现在京城已破,你倒是一招就来,是何道理?”

    何栗答道:“昔日不来,是为一城生灵;今日来此,也是为一城生灵。”

    完颜宗翰语气缓和了下来:“嗯,你也是个忠臣。但我要见南朝皇帝,面谈和议,你回去禀报吧!”

    何栗道:一国之君岂可轻动?”

    完颜宗翰冷笑着道:“我若洗城,一国之君动不动?”

    何栗正色答道:“率兵洗城,乃是元帅一时之威;爱民施德,却能成就元帅万世之恩。”

    完颜宗翰闻言看了一眼,做出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自古有南即有北,有北即有南,宋金两国缺一不可。我们并无灭赵宋之意,不过是要割地而已。你们回去禀报南朝皇帝,请他务必前来,不可再推辞。”

    何栗出来后,才发现内衣已经被汗湿了,贴在了背上。他长吁了一口气,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是甚为满意的,总算在完颜宗翰面前没有失了国体。

    何栗回到东京城里,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到处是鲜红的血迹,染红了皑皑白雪,路边东一具西一具地横躺着死尸,还有一些尚未断气的百姓倒卧在死人堆里,在奄奄一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