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低头看见你的头顶
sun sep 06 13:25:45 cst 2015
三年了，卓莹莹就要学成回国了。
她去韩国已经三年了。其实三年就能顺利拿下学位毕业，是很不容易的。
卓莹莹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回想着自己回国时第一站突然想去g市的决定。卓莹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其实心里一直就隐隐的想去g市。
而卓莹莹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一直心有所想，她想去g市的原因就是因为陈研在那里，她想去看一看他这几年生活的城市。毕竟她也还没去过g市，卓莹莹心里想。
在出国留学的三年时间里，卓莹莹总是有意识的回避陈研的靠近。
比如那次陈研来韩国旅游，说要顺道去看看卓莹莹，但是被卓莹莹婉拒了。每次回国期间，陈研也总是表示要去亳州看卓莹莹，虽然每次陈研总是有各种理由说是“顺道”，比如有时候说是出差，有时候说是旅游，有时候说是路过，但卓莹莹觉得其实那可能都是借口。
对此卓莹莹心里的感觉越来越矛盾，一方面，她觉得感动，但另一方面，她也觉得难过。感动的是，陈研五年如一日的执着追求她，即使她明示或暗示的直接拒绝或是婉拒，他似乎都不为所动；难过的是，面对这样的追求，她却不敢也无法去回应，她怕是要辜负他了。
辜负这么一个如此用心对她的人，她心里感到难过。可是面对他的执着追求，她真的没有那种芳心躁动的恋爱冲动。她觉得他们之间始终缺少爱的激情，这或许就是她虽然被感动却依然没有被打动的原因吧。
五年来，陈研的追求一直没有停过。陈研的追求既热烈又平淡。热烈的是，从大学开始，他就一直耐心的追求她，既会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又细心而妥帖的为她做了很多事，即使她一再表示对他没有感觉他也不放弃。
最难得的是，在卓莹莹出国的这三年，他每日一封的电子邮件一天都没有落下过，这一封封邮件，像是一丝丝来自家乡的暖风吹过她的心，让她感到温暖。
平淡的是，他追求她的“手段”并不轰轰烈烈，既没有做过送过99朵玫瑰这样烧钱的浪漫事，也没有做过在楼下摆烛光阵、扯嗓子表白、唱情歌示爱这样的拉风高调的事。
陈研只是默默的做一些“实用”的事，比如当席卷全国的“非典”笼罩校园时送给她一大包据说是短缺“特效防护药”的板蓝根，比如一次次送她去火车站和到火车站接她，比如替她留心出国留学的信息，帮她搜集申请去韩国留学全额奖学金的信息，帮她打听好办韩国签证的各项事宜，等等。
陈研总是默默地付出，静静地守候，从来不会催她接受他，更不会给她逼迫感。卓莹莹有时候想，如果把轰轰烈烈的爱情比作奔腾的江水，那陈研这样的追求就像是一汪温柔流淌的泉水，平静，平缓，清澈见底，润物细无声。如果你无心，似乎一转身就能将他轻易忽视。
而不像那种激情澎湃的人，如奔涌扑面而来的江水，让人有一种挡都挡不住的感觉，这样的人让人难以忽略，这样的人，往往让人情不自禁地投入其中，或者迫不及待的想要躲避，否则就有一种要被冲毁的感觉。
而陈研这样泉水型的人，像是长途跋涉的道路边始终跟随的溪流，即使一直跟在身边也不会觉得有不适感或压迫感。或许这就是卓莹莹这五年来对于陈研的追求虽然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感到厌恶的原因吧，反而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卓莹莹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云海，让她心中的那份难过又加重了几分：怕是要辜负了这样一个泉水般温润的美好男子了。
也罢，这次去就见他最后一次，彻底跟他说清楚了吧，卓莹莹想着。可是她刚这样想完，又感到心底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好似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些舍不得？卓莹莹坐在飞机上有些不知所想。好几个小时的旅程，卓莹莹竟然没有睡着，一直在想着自己和陈研这几年的事。
飞机终于落地了。南国的晚秋凉意还淡，恰似韩国的夏末秋初。卓莹莹领出自己大大的行李箱，在看看自己脚上蹬的两寸细跟鞋，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韩国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患上了“时刻保持貌美如花症”，居然在这么一次长途旅途中也像在韩国时一样出门比穿高跟鞋，只顾“外表光鲜亮丽”而忘了“实用”这回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告诉了陈研自己要来的消息，而陈研说过要来接机。
在中国可不比在韩国――在韩国的星级酒店，酒店的门童从打开出租车门的那一刻起就帮你把行李搬到房间里适合摆放的地方。
在国内，一般得是五星级的酒店的客人才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而她此番回国，可没想过住那么高级昂贵的酒店。离开韩国时有中国老乡同学帮忙送到机场，回到国内，要是没个男生来接机的话还真是有点麻烦的呢。
正想着的时候，卓莹莹看见自己的行李从传送带上挪过来了，她费劲地把自己的大箱子从传送带上拎下来，再整理好自己身上背着的电脑包、小行李包，真可谓是“大包小包挂一身”。
刚刚走到领取行李处的出口，卓莹莹还没来得及仔细张望陈研在什么地方，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莹莹！莹莹！”
卓莹莹循声望去，是陈研。
他有些兴奋的冲她大力的挥手，当看见卓莹莹看到自己时，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眼睛还是眯成了一条缝。
卓莹莹静静地看着由远及近快步向自己走来的陈研。三年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连着装也跟大学时的风格一样，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以及运动鞋。
卓莹莹竟然一瞬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感觉像是大四那年开学时，他到火车站接自己，居然转眼已经4年过去了。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再看看自己和大学本科时完全不一样的打扮，卓莹莹忽然开小差的想知道陈研怎么会那么快就能认出自己。
就在卓莹莹开小差的时候，陈研已经快步走到卓莹莹跟前，一手接过卓莹莹手里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一手接过卓莹莹的小行李包，热切地说道：“终于到了！住哪儿订下了吗？”
原本一身疲惫的卓莹莹现在也多了几分精神，摇摇头道：“还没。”
“那打算住哪儿？”陈研一边拖着卓莹莹的行李往出租车候车区走，一边问道。
“考虑住在b市路那一带吧，交通便利，出去游玩也方便。不过具体还没定的。”卓莹莹没来过g市，只是在国外的时候从网上查了一下，据说b市路一带既是商业区，交通也便利，于是初步打算在哪儿找个酒店住下。
“嗯。那一带还不错，酒店也还算不错。”陈研点头称道。“呃……我知道那边有一家酒店还不错，要不我带你去那家看看？”
“是吗？不要太贵，快捷酒店就行。”卓莹莹道。
“快捷酒店有点乱，g市的环境有时也有点乱，你一个人住，还是找个安全可靠点的地方。那是一家三星级的酒店，但是价格不贵，性价比比较高。”陈研劝道。
“那……那好吧。”卓莹莹微微想了一下，同意了陈研的建议。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不一会就走到了国际到达厅的大门口。陈研拖着行李向打出租车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好像卓莹莹没有跟上来，他赶忙回头看，却发现卓莹莹翘着一只没穿鞋的脚站在后面几步之外的地方。陈研赶忙问：“怎么了？”
“鞋……”卓莹莹尴尬地说，指了指地上。
原来是鞋跟被卡到门口排水沟上的钢板的漏水缝里了，而这种船型的浅口鞋是“一脚蹬”型的，容易穿进去也容易脱，这鞋跟陷进钢板的漏水缝之后，急着赶路的卓莹莹一抬腿走路，人倒是走出去了，鞋却卡在了原处。
发现“鞋没跟上”的卓莹莹赶紧一瘸一瘸的往回退，想把鞋重新穿回脚上，却因鞋跟被卡得太紧，她把脚穿进鞋里之后却带不出那只被卡住了的鞋，十分尴尬而无奈的光着一只脚站在那里。
“你等一下！”见此情景，陈研飞快地返回来说道。说着他拖着行李往回走了几步蹲在卓莹莹跟前，用手抓住那只被困住的鞋，先是左右摇晃来一下，发现拔不出来，忽然猛地向上使劲一拽，鞋就被拽了出来，“拿出来了。”
呼――卓莹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陈研看了一眼卓莹莹那只光着的脚突然说道，陈研一边说一边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掏出一张餐巾纸说：“脚脏了，擦一下再穿吧。”说着用餐巾纸把卓莹莹刚才踩到地上的脚的脚底轻轻擦了一下，才把那只拽出来的鞋摆在卓莹莹脚下。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转过头看着陈研和卓莹莹，但是陈研完全不理会行人的异样的眼光，专心地照顾卓莹莹。
卓莹莹有些不知所措的按照陈研的意思把鞋穿上，看着低头蹲在自己面前忙碌的陈研，看着明亮的阳光下陈研头顶乌黑的头发反射着太阳光，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曾经听过这样是说法：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毫无顾忌的向你低头，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真心的把你放在心尖上。
卓莹莹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眼前这个谦和的男子不计回报、无怨无悔的追求她，即使她不曾给过他任何实质性的可期望的机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既执着有温和的、静静的守候着她。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男子如此谦卑而专注的爱？世间或许再没有第二个男子会对她这样好了。
卓莹莹忽然觉得自己在飞机上所做的那个“和他当面了断”的决定或许是错误的，错过了眼前这个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或许她也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毫无顾忌地为她低头的男子了。
卓莹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不由自主的轻声对陈研说道：“谢谢，谢谢你。”
陈研抬起头随意的笑道：“没事。走吧。”说完站起身继续拖这卓莹莹的行李去找出租车。
卓莹莹跟在他身旁，微微侧过脸看着他，一个强烈的想法和冲动充满心头，让她的心底暗流涌动，她默默地感受着汹涌而来的感情，静静地走在陈研的身边，陈研觉得这样无话的场面有些局促想着要总的说些什么，于是问卓莹莹：“这次来g市打算呆几天？”
“……”卓莹莹低着头没有立刻回话。
陈研看着觉得更局促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方便……不方便告诉我吗？”
卓莹莹听到他这话，赶紧摇摇头道：“不是。是……”卓莹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决心直接说出来：“是我想留在g市找工作。”
“！”陈研被惊得站在原地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卓莹莹从来没有来过g市，也知道卓莹莹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要考虑来g市工作，更知道卓莹莹不喜欢南方，因为她习惯了北方的气候和环境。尤其知道卓莹莹之前一直在留意b市的工作机会，说初步打算到b市这个北方最大的城市发展，以至于陈研最近也在考虑离开家g市去b市发展的事情。
但是现在事情突然是这样，莹莹愿意留在g市！他心心念念追求了5年的莹莹要留在g市了！陈研不知道卓莹莹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g市，他也不能确定这是否与他有关，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是与他有关的。
这让他十分的激动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强烈，他谨慎地问到：“真的吗？你真的决定了？”
“嗯。是的。”原来把话说出来以后反而轻松了，卓莹莹看着有些激动的紧张的陈研，心情既轻松又愉悦。
“哦，哦，好啊，那很好啊。”陈研果然真的还是显得激动和紧张。“那，那你还缺很多东西的呢，要常住下来还得置办不少东西的。要租房子，要添家用的东西，还要买日常用的东西。g市我熟，我帮你，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弄，咱们一起弄就能快些弄好。g市我熟，我来帮你，真的。你缺什么我带你去买。”陈研有些喋喋不休又有些无语轮次，有太多话他想一次说完，也怕中途停下来的话卓莹莹会拒绝，所以使劲地说，一口气说完。不知是天太热还是他激动的，陈研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嗯，好啊。谢谢你。”卓莹莹微微笑着说道，说完之后飞快地看了陈研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不用谢，不用谢。真的。”陈研对于卓莹莹“爽快”的答应有些不太适应，因为以前卓莹莹总是不太愿意过多接受他的付出和帮助，觉得那样会亏欠他的感情，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他的接近。但这次卓莹莹似乎完全没有回避他的意思，这让他欣喜异常。“有什么要我帮的一定要告诉我，我都有空，我有时间的。”
“嗯……生活用品暂时不缺，回国时我带的都还有。”卓莹莹缓缓地说道，忽然停住脚步，“就是……突然觉得……缺……一个男朋友。”卓莹莹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着陈研。“你……能帮我找一个吗？”
“啊？！”陈研呆呆地看着卓莹莹。卓莹莹满脸笑容。她是说真的吗？她不是在逗我开心？陈研心里忐忑的想着，不确定的问：“帮你找个……男朋友？”
“对啊。”卓莹莹依然满脸笑意。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陈研纠结的想着，那我呢？她明知道我对她的感情，难道我真要替他找个男朋友？陈研心内酸楚的纠结着，没有说话。
或者说，难道卓莹莹其实是在暗示他？暗示他有机会了？想到这里，陈研顿时涌上一阵巨大的欣喜，但是又带着一种忐忑的，万一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了，至少得再试一回，有机会就得争取！
“呃……如果找不到的吗？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你看我……行吗？”陈研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把话问出来。
卓莹莹作为女孩子终究还是脸皮薄，没有勇气直接说出“我同意”这样的话，而是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像你这样的……也行吧。”
像我这样的……也行？陈研有些不敢相信卓莹莹说的话，像我这样的？那不就是说我吗？ 真的是这样吗？
“莹莹，你是说，我……真的可以吗？”陈研抑制住内心几乎奔涌而出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最后求证。
“嗯。”卓莹莹点点头，没有迟疑，只不过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脸有些微微红。
“真的吗？真的吗莹莹？”陈研内心的狂喜瞬间爆发了。他控制不住的一把把卓莹莹揽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似乎要更紧的抱住怀中的温软身躯才能让他确信这真的不是梦，久久不肯松手。
路人纷纷看着他们。不过似乎在机场这种离别和重聚时刻上演的场所，对于这样的男女拥抱大家并没有太多惊奇，大多是报以善意的微笑然后继续自己的行程。
卓莹莹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被路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陈研怀里挣了挣，红着脸轻声道：“哎，那个，好多人在看的呢。而且……好热。”
陈研这才微微松开了一些，激动地说道：“莹莹，你可不能骗我啊。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啊。”
“嗯。”卓莹莹羞怯的低着头轻轻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肯答应我了。”陈研无比欣喜的再度紧紧揽住卓莹莹，亲吻她头顶的发际。
“哎，该走了啦。”卓莹莹感觉到路人不断投过来的目光，满脸通红，脸上感到阵阵火热，用手微微抵住陈研的胸膛说道。
“哦，哦，好。好。咱们回去再慢慢商量以后的事。”陈研这才放开卓莹莹，拖着行李箱的步伐轻快飞扬，仿佛那个沉重的大行李箱其实是个空箱子一般。
很多年以后，卓莹莹想起今天的这一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古词：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三年了，卓莹莹就要学成回国了。
她去韩国已经三年了。其实三年就能顺利拿下学位毕业，是很不容易的。
卓莹莹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回想着自己回国时第一站突然想去g市的决定。卓莹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其实心里一直就隐隐的想去g市。
而卓莹莹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一直心有所想，她想去g市的原因就是因为陈研在那里，她想去看一看他这几年生活的城市。毕竟她也还没去过g市，卓莹莹心里想。
在出国留学的三年时间里，卓莹莹总是有意识的回避陈研的靠近。
比如那次陈研来韩国旅游，说要顺道去看看卓莹莹，但是被卓莹莹婉拒了。每次回国期间，陈研也总是表示要去亳州看卓莹莹，虽然每次陈研总是有各种理由说是“顺道”，比如有时候说是出差，有时候说是旅游，有时候说是路过，但卓莹莹觉得其实那可能都是借口。
对此卓莹莹心里的感觉越来越矛盾，一方面，她觉得感动，但另一方面，她也觉得难过。感动的是，陈研五年如一日的执着追求她，即使她明示或暗示的直接拒绝或是婉拒，他似乎都不为所动；难过的是，面对这样的追求，她却不敢也无法去回应，她怕是要辜负他了。
辜负这么一个如此用心对她的人，她心里感到难过。可是面对他的执着追求，她真的没有那种芳心躁动的恋爱冲动。她觉得他们之间始终缺少爱的激情，这或许就是她虽然被感动却依然没有被打动的原因吧。
五年来，陈研的追求一直没有停过。陈研的追求既热烈又平淡。热烈的是，从大学开始，他就一直耐心的追求她，既会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又细心而妥帖的为她做了很多事，即使她一再表示对他没有感觉他也不放弃。
最难得的是，在卓莹莹出国的这三年，他每日一封的电子邮件一天都没有落下过，这一封封邮件，像是一丝丝来自家乡的暖风吹过她的心，让她感到温暖。
平淡的是，他追求她的“手段”并不轰轰烈烈，既没有做过送过99朵玫瑰这样烧钱的浪漫事，也没有做过在楼下摆烛光阵、扯嗓子表白、唱情歌示爱这样的拉风高调的事。
陈研只是默默的做一些“实用”的事，比如当席卷全国的“非典”笼罩校园时送给她一大包据说是短缺“特效防护药”的板蓝根，比如一次次送她去火车站和到火车站接她，比如替她留心出国留学的信息，帮她搜集申请去韩国留学全额奖学金的信息，帮她打听好办韩国签证的各项事宜，等等。
陈研总是默默地付出，静静地守候，从来不会催她接受他，更不会给她逼迫感。卓莹莹有时候想，如果把轰轰烈烈的爱情比作奔腾的江水，那陈研这样的追求就像是一汪温柔流淌的泉水，平静，平缓，清澈见底，润物细无声。如果你无心，似乎一转身就能将他轻易忽视。
而不像那种激情澎湃的人，如奔涌扑面而来的江水，让人有一种挡都挡不住的感觉，这样的人让人难以忽略，这样的人，往往让人情不自禁地投入其中，或者迫不及待的想要躲避，否则就有一种要被冲毁的感觉。
而陈研这样泉水型的人，像是长途跋涉的道路边始终跟随的溪流，即使一直跟在身边也不会觉得有不适感或压迫感。或许这就是卓莹莹这五年来对于陈研的追求虽然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感到厌恶的原因吧，反而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卓莹莹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云海，让她心中的那份难过又加重了几分：怕是要辜负了这样一个泉水般温润的美好男子了。
也罢，这次去就见他最后一次，彻底跟他说清楚了吧，卓莹莹想着。可是她刚这样想完，又感到心底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好似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些舍不得？卓莹莹坐在飞机上有些不知所想。好几个小时的旅程，卓莹莹竟然没有睡着，一直在想着自己和陈研这几年的事。
飞机终于落地了。南国的晚秋凉意还淡，恰似韩国的夏末秋初。卓莹莹领出自己大大的行李箱，在看看自己脚上蹬的两寸细跟鞋，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韩国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患上了“时刻保持貌美如花症”，居然在这么一次长途旅途中也像在韩国时一样出门比穿高跟鞋，只顾“外表光鲜亮丽”而忘了“实用”这回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告诉了陈研自己要来的消息，而陈研说过要来接机。
在中国可不比在韩国――在韩国的星级酒店，酒店的门童从打开出租车门的那一刻起就帮你把行李搬到房间里适合摆放的地方。
在国内，一般得是五星级的酒店的客人才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而她此番回国，可没想过住那么高级昂贵的酒店。离开韩国时有中国老乡同学帮忙送到机场，回到国内，要是没个男生来接机的话还真是有点麻烦的呢。
正想着的时候，卓莹莹看见自己的行李从传送带上挪过来了，她费劲地把自己的大箱子从传送带上拎下来，再整理好自己身上背着的电脑包、小行李包，真可谓是“大包小包挂一身”。
刚刚走到领取行李处的出口，卓莹莹还没来得及仔细张望陈研在什么地方，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莹莹！莹莹！”
卓莹莹循声望去，是陈研。
他有些兴奋的冲她大力的挥手，当看见卓莹莹看到自己时，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眼睛还是眯成了一条缝。
卓莹莹静静地看着由远及近快步向自己走来的陈研。三年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连着装也跟大学时的风格一样，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以及运动鞋。
卓莹莹竟然一瞬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感觉像是大四那年开学时，他到火车站接自己，居然转眼已经4年过去了。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再看看自己和大学本科时完全不一样的打扮，卓莹莹忽然开小差的想知道陈研怎么会那么快就能认出自己。
就在卓莹莹开小差的时候，陈研已经快步走到卓莹莹跟前，一手接过卓莹莹手里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一手接过卓莹莹的小行李包，热切地说道：“终于到了！住哪儿订下了吗？”
原本一身疲惫的卓莹莹现在也多了几分精神，摇摇头道：“还没。”
“那打算住哪儿？”陈研一边拖着卓莹莹的行李往出租车候车区走，一边问道。
“考虑住在b市路那一带吧，交通便利，出去游玩也方便。不过具体还没定的。”卓莹莹没来过g市，只是在国外的时候从网上查了一下，据说b市路一带既是商业区，交通也便利，于是初步打算在哪儿找个酒店住下。
“嗯。那一带还不错，酒店也还算不错。”陈研点头称道。“呃……我知道那边有一家酒店还不错，要不我带你去那家看看？”
“是吗？不要太贵，快捷酒店就行。”卓莹莹道。
“快捷酒店有点乱，g市的环境有时也有点乱，你一个人住，还是找个安全可靠点的地方。那是一家三星级的酒店，但是价格不贵，性价比比较高。”陈研劝道。
“那……那好吧。”卓莹莹微微想了一下，同意了陈研的建议。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不一会就走到了国际到达厅的大门口。陈研拖着行李向打出租车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好像卓莹莹没有跟上来，他赶忙回头看，却发现卓莹莹翘着一只没穿鞋的脚站在后面几步之外的地方。陈研赶忙问：“怎么了？”
“鞋……”卓莹莹尴尬地说，指了指地上。
原来是鞋跟被卡到门口排水沟上的钢板的漏水缝里了，而这种船型的浅口鞋是“一脚蹬”型的，容易穿进去也容易脱，这鞋跟陷进钢板的漏水缝之后，急着赶路的卓莹莹一抬腿走路，人倒是走出去了，鞋却卡在了原处。
发现“鞋没跟上”的卓莹莹赶紧一瘸一瘸的往回退，想把鞋重新穿回脚上，却因鞋跟被卡得太紧，她把脚穿进鞋里之后却带不出那只被卡住了的鞋，十分尴尬而无奈的光着一只脚站在那里。
“你等一下！”见此情景，陈研飞快地返回来说道。说着他拖着行李往回走了几步蹲在卓莹莹跟前，用手抓住那只被困住的鞋，先是左右摇晃来一下，发现拔不出来，忽然猛地向上使劲一拽，鞋就被拽了出来，“拿出来了。”
呼――卓莹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陈研看了一眼卓莹莹那只光着的脚突然说道，陈研一边说一边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掏出一张餐巾纸说：“脚脏了，擦一下再穿吧。”说着用餐巾纸把卓莹莹刚才踩到地上的脚的脚底轻轻擦了一下，才把那只拽出来的鞋摆在卓莹莹脚下。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转过头看着陈研和卓莹莹，但是陈研完全不理会行人的异样的眼光，专心地照顾卓莹莹。
卓莹莹有些不知所措的按照陈研的意思把鞋穿上，看着低头蹲在自己面前忙碌的陈研，看着明亮的阳光下陈研头顶乌黑的头发反射着太阳光，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曾经听过这样是说法：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毫无顾忌的向你低头，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真心的把你放在心尖上。
卓莹莹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眼前这个谦和的男子不计回报、无怨无悔的追求她，即使她不曾给过他任何实质性的可期望的机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既执着有温和的、静静的守候着她。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男子如此谦卑而专注的爱？世间或许再没有第二个男子会对她这样好了。
卓莹莹忽然觉得自己在飞机上所做的那个“和他当面了断”的决定或许是错误的，错过了眼前这个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或许她也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毫无顾忌地为她低头的男子了。
卓莹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不由自主的轻声对陈研说道：“谢谢，谢谢你。”
陈研抬起头随意的笑道：“没事。走吧。”说完站起身继续拖这卓莹莹的行李去找出租车。
卓莹莹跟在他身旁，微微侧过脸看着他，一个强烈的想法和冲动充满心头，让她的心底暗流涌动，她默默地感受着汹涌而来的感情，静静地走在陈研的身边，陈研觉得这样无话的场面有些局促想着要总的说些什么，于是问卓莹莹：“这次来g市打算呆几天？”
“……”卓莹莹低着头没有立刻回话。
陈研看着觉得更局促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方便……不方便告诉我吗？”
卓莹莹听到他这话，赶紧摇摇头道：“不是。是……”卓莹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决心直接说出来：“是我想留在g市找工作。”
“！”陈研被惊得站在原地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卓莹莹从来没有来过g市，也知道卓莹莹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要考虑来g市工作，更知道卓莹莹不喜欢南方，因为她习惯了北方的气候和环境。尤其知道卓莹莹之前一直在留意b市的工作机会，说初步打算到b市这个北方最大的城市发展，以至于陈研最近也在考虑离开家g市去b市发展的事情。
但是现在事情突然是这样，莹莹愿意留在g市！他心心念念追求了5年的莹莹要留在g市了！陈研不知道卓莹莹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g市，他也不能确定这是否与他有关，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是与他有关的。
这让他十分的激动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强烈，他谨慎地问到：“真的吗？你真的决定了？”
“嗯。是的。”原来把话说出来以后反而轻松了，卓莹莹看着有些激动的紧张的陈研，心情既轻松又愉悦。
“哦，哦，好啊，那很好啊。”陈研果然真的还是显得激动和紧张。“那，那你还缺很多东西的呢，要常住下来还得置办不少东西的。要租房子，要添家用的东西，还要买日常用的东西。g市我熟，我帮你，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弄，咱们一起弄就能快些弄好。g市我熟，我来帮你，真的。你缺什么我带你去买。”陈研有些喋喋不休又有些无语轮次，有太多话他想一次说完，也怕中途停下来的话卓莹莹会拒绝，所以使劲地说，一口气说完。不知是天太热还是他激动的，陈研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嗯，好啊。谢谢你。”卓莹莹微微笑着说道，说完之后飞快地看了陈研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不用谢，不用谢。真的。”陈研对于卓莹莹“爽快”的答应有些不太适应，因为以前卓莹莹总是不太愿意过多接受他的付出和帮助，觉得那样会亏欠他的感情，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他的接近。但这次卓莹莹似乎完全没有回避他的意思，这让他欣喜异常。“有什么要我帮的一定要告诉我，我都有空，我有时间的。”
“嗯……生活用品暂时不缺，回国时我带的都还有。”卓莹莹缓缓地说道，忽然停住脚步，“就是……突然觉得……缺……一个男朋友。”卓莹莹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着陈研。“你……能帮我找一个吗？”
“啊？！”陈研呆呆地看着卓莹莹。卓莹莹满脸笑容。她是说真的吗？她不是在逗我开心？陈研心里忐忑的想着，不确定的问：“帮你找个……男朋友？”
“对啊。”卓莹莹依然满脸笑意。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陈研纠结的想着，那我呢？她明知道我对她的感情，难道我真要替他找个男朋友？陈研心内酸楚的纠结着，没有说话。
或者说，难道卓莹莹其实是在暗示他？暗示他有机会了？想到这里，陈研顿时涌上一阵巨大的欣喜，但是又带着一种忐忑的，万一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了，至少得再试一回，有机会就得争取！
“呃……如果找不到的吗？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你看我……行吗？”陈研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把话问出来。
卓莹莹作为女孩子终究还是脸皮薄，没有勇气直接说出“我同意”这样的话，而是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像你这样的……也行吧。”
像我这样的……也行？陈研有些不敢相信卓莹莹说的话，像我这样的？那不就是说我吗？ 真的是这样吗？
“莹莹，你是说，我……真的可以吗？”陈研抑制住内心几乎奔涌而出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最后求证。
“嗯。”卓莹莹点点头，没有迟疑，只不过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脸有些微微红。
“真的吗？真的吗莹莹？”陈研内心的狂喜瞬间爆发了。他控制不住的一把把卓莹莹揽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似乎要更紧的抱住怀中的温软身躯才能让他确信这真的不是梦，久久不肯松手。
路人纷纷看着他们。不过似乎在机场这种离别和重聚时刻上演的场所，对于这样的男女拥抱大家并没有太多惊奇，大多是报以善意的微笑然后继续自己的行程。
卓莹莹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被路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陈研怀里挣了挣，红着脸轻声道：“哎，那个，好多人在看的呢。而且……好热。”
陈研这才微微松开了一些，激动地说道：“莹莹，你可不能骗我啊。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啊。”
“嗯。”卓莹莹羞怯的低着头轻轻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肯答应我了。”陈研无比欣喜的再度紧紧揽住卓莹莹，亲吻她头顶的发际。
“哎，该走了啦。”卓莹莹感觉到路人不断投过来的目光，满脸通红，脸上感到阵阵火热，用手微微抵住陈研的胸膛说道。
“哦，哦，好。好。咱们回去再慢慢商量以后的事。”陈研这才放开卓莹莹，拖着行李箱的步伐轻快飞扬，仿佛那个沉重的大行李箱其实是个空箱子一般。
很多年以后，卓莹莹想起今天的这一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古词：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