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和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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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无惜有几日没去垂罂殿,好容易找到空闲时间去一趟,发现阿罔已经不在原来的屋子。也不知道怎么打听阿罔的下落,于是决定先去焦楼看看有没有新任务。



    



    随后在殿里乱逛,去书阁借书,又查了查阿罔最近的任务,看到白耕没有分配过来,也就放心了。大多殿吏知道曾经她是鲛弱的下属,都有些忌讳,看到无惜绕得远远的。她倒也不在意,继续乱逛。



    



    直到逛到囚牢附近。



    



    看守囚牢的两个守卫正聊得热火朝天,无惜听到一个名字,不由停下脚步。是一个叫左罔的女孩。



    



    无惜想了想,掏出令牌:“开门。”



    



    在幽暗甬道上,看守不停回过头打量她,很是怀疑。但想到囚牢的防御和致命法阵,和她刚才拿出来的殿牌,又稍微放心。



    



    那个牢房在普通地牢,罪行不大严重,所以只废了法力戴上镣铐,没有穿琵琶骨封灵穴什么的。看守带她到一块石壁前,燃起一炷香:“烧完了就得出来,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无惜等他完全出去了,犹豫开口:“阿罔?”



    



    石壁响起铁索摩擦声音,好一会儿才有虚弱声音传来:“小姨……”



    



    无惜一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擅自闯进二公子书房……他把我关了起来。”阿罔轻轻说。“你怎么……知道我……”



    



    无惜说:“我也是偶然——你进二公子的书房做什么?”



    



    阿罔自语:“你不用担心。”



    



    无惜目光复杂地看着石壁。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知道一定不好。阿罔在闯入书房,一定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小姨,你一定,一定要小心螽狐。”那边传来咳嗽声,阿罔喘息道,“他似乎,在找你以前的事。”



    



    无惜垂眸:“以前么。”



    



    她记不得在遇到鲛弱之前的事,就算螽狐找到自己,也是说不出来的。



    



    阿罔轻轻的笑:“小姨,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



    



    无惜沉默。



    



    “我的爹娘,为鲛弱所害,是因为他们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但被鲛弱发觉,故而下了杀手。”石壁后边响起喘气声,“我不应该怪你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罔在石壁后静静闭上眼,微笑:“你可知,我爹娘要告诉你什么秘密?”



    



    “自是鲛弱把我当成祭品养着,为的是复活他的心上人。”无惜略带嘲讽,“我都知道了。”



    



    阿罔犹豫片刻:“小姨,这天下要变天了,你……”



    



    无惜转身就走:“等你活下来再告诉我吧。”



    



    “小姨!”阿罔大喊,“我最多会被刺烙印遣回北朔,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但,你一定要来北朔找我!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无惜没有停下脚步。



    



    阳光刺过竹帘,投下斑驳光影,靡靡焚香令人神思倦怠,白鸟翅尖阴影扫过鼻尖。无惜皱皱眉,很不适应强光,往暗的地方蹭了蹭。却是睡不着了,睁开眼,望着描花帐顶出神。



    



    空气中有甜甜花香。



    



    墙角是大片迎春花,径草青青,窗外水声潺潺。她把鲛弱留下的糕点解封,放在瓷碟上码好,拿出盘兰扣凤凰木扇匣,打开,是乌木折扇。



    



    入手微凉,光滑细腻如婴孩肌肤。正下定决心要折断扇骨,门外隐隐有人声:“少夫人醒了吗?”



    



    “应该还没呢。是公子回来了?”



    



    “不错,公子让少夫人去一趟。”董彦的声音。紫岫无奈:“我去屋里瞧瞧。”



    



    “麻烦姐姐了。”



    



    无惜想把糕点和扇子藏起来,但来不及了。紫岫见她抱着满怀点心做金鸡独立状,不由纳闷:“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咳,没什么。”她站好。



    



    “少夫人醒了真是太好了,公子叫你过去呢。”



    



    无惜把糕点重新放桌子上,折扇藏在袖子里,走出去。



    



    走到半镜坞外头遇见安三小姐,丫鬟说,安小姐是和氤五小姐一同来的。



    



    云烬在半镜坞走廊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知道她来了,也不睁眼:“娘送了几样东西给你,在里边垫子上。”



    



    无惜去看,都是些香膏沐粉,她想起今天是上巳节。她看见还有双巴掌大的锦面鞋子,托在掌心刚刚好,无惜觉得好笑:“云烬,这是娘给你做的?”



    



    云烬这才睁开眼。



    



    无惜被他看久了,不由脸红。他又闭上眼:“是给你的。”



    



    那分明是小孩子穿的。无惜脸更红了。



    



    收拾一下,就要离开。又听到董彦的声音:“公子,热汤好了。”



    



    “穆婪胥呢?”



    



    “穆管事送回礼去云府,还没回来。”



    



    云烬让他下去,把头转向无惜:“过来。”



    



    “干嘛?”



    



    有两个下人端木盆和热水过来。



    



    “帮我洗头。”



    



    “我?董彦呢,这么多人……”



    



    “过来。”云烬又瞥眼紫岫与鸢尾,“你们退下。”



    



    下人把东西放在躺椅后头,静立。



    



    无惜很没骨气地顺从,挽了挽袖子,折扇硌手,犹豫一下,还是把扇子交给一个下人。她拆掉云烬的发冠,如瀑青丝倾泻而下,触感柔滑,如同一匹上好的锦缎,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的头发。



    



    无惜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很是嫌弃。



    



    "今天不是上巳节么,怎么不出去了?"无惜问。



    



    "上午就去了,你又不知道。"他浅叹,"夫人何时才能稍稍在意云某啊。"



    



    无惜忍俊不禁,故意说:"哦?妾身以为夫君是为了哪个小姐,舍不得离开呢。"



    



    "凤无惜!"他咬牙切齿。



    



    无惜笑得花枝乱颤。



    



    用木梳梳顺,蘸水,在阳光下折射粼粼波纹。眼前一晃,隐隐出现一朵花的影子。



    



    金茶花。又是。



    



    下午去北朔找阿罔。准确来说是阿罔找到她的,无惜本想用千里铃联系她,但没有用。应该是换了铃符。



    



    阿罔和她在极渊山魈酒馆见面,山魈学聪明了,没有酿很多尸灵酒,而是变着法子卖凡间的酒。



    



    无惜与阿罔喝着喝着,就感慨她们于京城昭黎人家买的那坛子,被落在凤府了。



    



    阿罔虽是半妖,愈合能力也不比妖怪弱。腹部伤口好得差不多,连新刺半边脸的火狐也即将痊愈,她把药给阿罔。还是去年被永延刺伤时,鲛弱给她的药。



    



    酒馆外,大片彼岸花枝叶弥天。



    



    两人喝至微醺,无惜笑阿罔坐在长凳上,腿还够不到地,又笑她脸上的狐狸画得委实丑了些。阿罔气,但又不知道反驳什么。



    



    阿罔酒量实在浅,没多久喝醉,扯着无惜的袖子哭:“小姨,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无法释怀……也无法忘怀。”



    



    无惜没有回答。



    



    日暮时分,两人互换了铃符,然后,无惜回去。



    



    紫岫和鸢尾以为无惜又出去外头玩儿,早见怪不怪。无惜让她们热了桌上糕点,当做晚饭吃。吃到蜜蕊团子时,猛然忆起扇子,无惜拿着咬了一半的团子就跑。



    



    半镜坞,穆婪胥像刚回来的样子,问她,她如实说了。穆婪胥即刻让小厮把下午那两个下人叫来。



    



    “的确见了扇子,只是少夫人走时我忘了还。待记起来时,公子说……”



    



    穆婪胥不悦:“说什么?”



    



    那下人瑟缩道:“公子……说……先将扇子放屋里头,叫我们倒了水再还。”



    



    “那你们还了吗!”显而易见的怒气。



    



    “小的回来时,扇子已经不见了!小的即刻禀了公子,公子也着我们找去……可是,没有找到。”下人头愈发低了。



    



    无惜似被人抽掉力气,肩也塌下来:“你们再找找……穆婪胥,你也别太怪他。还是我的疏忽。”



    



    穆婪胥瞧着她的侧颜,咽下话。



    



    在河苑翻天覆地找一把许多人连见都没见过的扇子时,无惜用灵识到处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但冥冥有个念头,乌木折扇就在河苑之中。无惜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某天扇子忽然出现了呢。



    



    最终扇子没等来,却等来了云氤与安小姐。



    



    那日云氤与无惜说,入了春,要与安小姐来河苑小住几日。无惜那时没当真,不过,当了真又能如何?



    



    无惜从蓁蓁园的圆月窗子看到花响廊里出来一个着紫披风的少女,银丝绣大片紫藤花,瑰丽炫目。云烬背对着她,朝三小姐一笑。



    



    下午小厮们依命送海棠花来,无惜叫鸢尾接了,给他们赏。紫岫等小厮走掉,悄悄对无惜说:“少夫人没仔细看那两盆海棠?”



    



    “怎么?”



    



    “有好些花都败了,连花苞都不大齐全呢!我见送去安小姐的那几盆,都是整齐得很。”紫岫忧心忡忡。“公子这意思……”



    



    无惜不在意:“你知道海棠花为什么不香吗?”



    



    “婢子浅学。”



    



    “‘海棠带恨为无香’。你呀,连这个都不知道?”她笑,“云烬若是送我整整齐齐的海棠花,我才要担忧了呢!”



    



    紫岫这才浮起笑容。



    



    无惜虽这么说,心中却没底,脑子里全是云烬对安三小姐笑的画面。



    



    刚吃过午饭,无惜叫鸢尾去还董彦的书,自己在河苑随意走走。鲤溪阁前大片杏花含苞欲放,她站在树下,想着如果结了果子,该怎样做果脯。阳光从层层枝丫漏下,虽说暮春三月,但带了几分温度,站久了也有丝丝热意。



    



    正准备回去,青青草径忽然跑来三个下人,一见她就跪在地上磕头:“少夫人!求少夫人替我们做主!”



    



    无惜吓了一跳,见满地碎石子,忙叫紫岫扶他们起来,他们却不肯。无惜只好说:“有话好说,你们动不动下跪,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苛责下人。”



    



    三人这才起来,其中一人抹着眼睛道:“我们都是公子从云府带来的下人,本不该惊扰少夫人,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事?”



    



    “公子说苑里开支太大,要把我们赶走。我们虽是府里买来的,但待了八九年,对外事一概不知,也没有什么手艺谋生。公子这么做,是要把我们推上绝路啊!”那人说着又要哭起来。



    



    无惜慌忙止住他:“他要赶你们三人走,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们又不是凤府的人,我贸贸然去劝说终归不合情理。”



    



    三人又跪下:“少夫人若不救我等,我等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只好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穆婪胥?”



    



    先前那人道:“已经找过穆管事,他说他也无能为力,让我们来求求少夫人……”



    



    无惜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已对穆婪胥不满:“你们起来,带我去穆婪胥那儿。”



    



    穆婪胥照例在半镜坞。无惜见桌上摆了些茶具,便说:“你把烫手山芋给我,自己倒在这里逍遥!”



    



    穆婪胥朝她行礼,见她身后的三人,笑:“原来少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哪儿敢问罪?穆管事是公子的义弟,我敬还来不及呢。”无惜语气酸酸的,“这河苑大小事宜,我也不想插手,穆管事自行裁夺吧。”



    



    穆婪胥自顾自坐下:“我的话,公子未必会听,还是要少夫人劝一劝才好。这些人都是府里带来的,无缘故散出去不合情理。”



    



    他这一说,那三个下人又要哭了。无惜扫一眼过去,顿时安静了不少。她坐在穆婪胥对面:“你劝都不行,我劝他就会听?”



    



    “总得试一试么。”穆婪胥温润一笑,递去一本账簿,“少夫人且看看。”



    



    她接过随手翻了几页,微微吃惊:“河苑的开支怎么这样大?”



    



    穆婪胥只是笑。



    



    “这些七零八碎的,是什么?”



    



    “这个是送安大少爷的扇子、送江五少爷的薄玉茶杯、赠莫先生的衣裳……还有莫先生租赁私塾的费用。”



    



    无惜已然不悦。



    



    “这边的,是苑里相公们的用度。比如糕点果子、字画笔砚,他们让小厮们买,有时忘了给银两,小厮就在账房领。”



    



    她冷笑:“下人们就不敢叫他们给?”



    



    “先前是有过,但被公子发现了,公子说这些小银两何必计较,相公们原本清贫,让苑里出便是。”穆婪胥无奈道。



    



    “哦?给下人们的月钱也是小银两,他怎么就出不起了?”无惜把头转向那三人,“你们用不着出去,安心待在苑里。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那三人忙磕头谢恩,退了下去。



    



    又是初五,傍晚时分去殿里领了令,是个小任务,她索性做完再回去。



    



    到河苑时,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昏暗,连晚饭时间都过了。回蓁蓁园,紫岫与鸢尾快急疯了,说公子找她。



    



    无惜也不怕,叫人拿晚饭来,慢慢吃了才往半镜坞去。



    



    经过花响廊,风愈发大,帷幔飞扬,丝丝凉意如海水将她吞没,沁人心神。



    



    远远的听见云烬在鲤溪阁笑:“素儿果然聪颖,这曲子也难不倒她。"



    



    "说好的行酒令,哥哥又不算数了!"



    



    无惜径直进去,见云氤、安小姐、穆婪胥和云烬围成一圈儿,坐在地毡上玩笑。



    



    "好生热闹,"她看到董彦坐在一边擦瓷棋子,脸色不大好看。"怎么也不叫我。"



    



    安小姐笑道:"烬哥哥是请了人去叫嫂子的,可惜嫂子不在。氤儿,是不是?"



    



    云氤吃着松子糖,连忙点头。



    



    云烬笑嘻嘻的,朝她招手。董彦擦完了棋子,交给一个小厮:"去给焦相公,说是公子送的,叫他不必谢。"



    



    无惜不理云烬,看着那匣棋子笑:"我记得,董彦不是很喜欢这副棋子吗,怎么要送人?"



    



    "身外之物,一副棋子罢了。"云烬看看董彦,又看看她,"夫人快过来,氤儿吵着要行酒令很久了呢。"



    



    "金银宅院、妻妾奴婢,哪个不是身外之物,他们若要,你也给了?"



    



    云烬不笑了。云氤见状,忙打了个哈欠,扯着安小姐:"素儿,我困了,咱们回去吧。"



    



    "你方才不是说要行酒令的么?再坐会儿吧。"



    



    云氤急了,暗暗给她使眼色:"太困了,明天再玩吧。"



    



    安小姐没看见,对着无惜笑:"嫂子快来吧。"



    



    "我倒是有更要紧的事请教公子。"无惜在黑檀松鹤椅上落座,他们是坐在地下红毡上,如此一来要比无惜矮一头,云烬没说话,倒是立刻站了起来。



    



    穆婪胥也起身,让小厮把棋子放下,暗暗遣了仆婢出去。安小姐被云氤和几个丫鬟扯了出去,连紫岫鸢尾也走了。屋子里一下只剩云烬和无惜两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烬看着她,已然不悦。



    



    "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问问公子罢了。今日要赶下人走,明日是不是就要赶妾身走了。"



    



    云烬静默一瞬,冷笑:“我说怎么这苑里的人一个个胆子愈发大,连我的吩咐也不听!原来都是被你教唆的!”



    



    “妾身可没这个胆量。”



    



    云烬指着走廊说:“我问你,把那几个人留下,是不是你的意思?”



    



    走廊里跪着下午那三个下人。



    



    无惜见桌子上摆了副骰子,便拿过来随手一掷,是个二点:“的确。公子要把他们赶走,又是什么意思?”



    



    “我做事,要你的许可?”



    



    “自是不用。不过他们找到我跟前了,我不能不管。”无惜说,“若是他们犯了错,撵出去或卖掉我都无异议。只是打发他们走,竟是为了省些银两,未免说不过去。”



    



    云烬又急又气,对外头喊:“是不是穆婪胥又告诉她了!”



    



    噤若寒蝉。



    



    “公子用不着大呼小叫的,对别人好声好气,不惜拿银子供着,倒对自己府里的人大呼小叫,居然还要赶他们走!这是什么说法!”无惜乜他一眼。



    



    “我的友人有些是清贫寒士,你叫我向他们开口要钱?”



    



    这次换做无惜冷笑:“你不好意思开口,就好意思把侍奉你家八九年的仆人赶走?你的朋友都是寒士不成?若真是寒士,帮忙倒也罢了,可是一直花钱养着是什么道理!就算是亲戚也有个限度!更别说你那些公子哥的朋友了,今日送棋子,明日送杯子,是不是娘子也要送过去!”



    



    云烬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在红毡上团团转,一脚踢翻素面锡壶,酒水洒了一地:“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难怪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就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我若不是小人,怎么衬出云公子的君子气概!”无惜毫不示弱,“你们一个个都是君子,不谈银子这等俗物,也不食人间烟火,那怎么还不羽化去了!文人可恶之处就在于此。你没看写才子佳人的戏文上,哪个不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若是换成了普通百姓家,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心思谈情说爱!你只知道帮这个帮那个,几时见过他们这样对你!”



    



    “我这是娶了个什么人!”云烬长叹一声,“你如此看重钱财,怎么就不见古有做妻子的拔簪沽酒,就是近些,看我大嫂也是个能助大哥纳妾的良妇!”



    



    无惜怒:“你若是钟意别人,娶便是,何必拿我跟她们比!我既这么势利,你怎么还不休了我,省得挡你的快活道儿!我不知道是谁心急火燎催我嫁入你们云家,你却现在嫌弃了!要是厌烦,现在便休了我,娶别人去!我看安三小姐就不错!”



    



    云烬气得不行,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泼妇!”



    



    “我是泼妇了,配不上你这把忠仆买了给朋友换酒的正人君子!贤良淑德我可学不来,也不想学,你还是赶紧写休书要紧!”无惜又朝外喊,“鸢尾,拿纸笔来!紫岫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凤府去!在家里受气,也比在这里被欺负的好!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