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扶桑城下
日升月落，云聚云散，时间总是不会停住它的脚步。仿佛昨天才看到了雪花飘落，今日便已是冰封万里。寒月在不经意间逝去，冰月携着更为强烈的冷意，悄然间席卷大地。
凯国的百姓感觉这个季节比以往更加寒冷。
随着旧帝姬文杰的逝去，旧太子姬云飞的失踪，新帝姬云天登基已有三月，虽然朝廷仍在，皇帝仍然姓姬，但皇城的百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正朝着更坏的方向前进。
“呸！又要加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狐裘的商人，年约二十出头，领着十来个拉货的苦力，正准备从扶桑门进入皇城，听闻城门税又要翻倍，这人脸上变色，忍不住呸了一口。
商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六七十岁的管家，见少东家出言不逊，赶紧拉住，低声道:“少爷，不要说了，要是被看门的守卫听到，少不了一顿板子啊！”
商人似乎对管家的话不屑一顾，撇开管家的手，怒道:“打死我算了！反正不被打死迟早也被饿死！今天这城门税，我铁定不交！”
这话说的颇为大声，惊动了守门的守卫，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喝道:“嚷嚷什么呢！你们进不进城啊！我数数啊...一、二...十五、十六，刚好十六个人，一人一钱银子，再加上你这八车货物，一车二两银子，刚好三十两，快点！交了银子就让你们过去！”
这下别说商人了，连管家都变了脸色，颤声道:“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加起来也才要十七两六钱银子啊？”到底是商人的管家，算起账来是分毫不差。
军官眼中凶光毕露，狠狠道:“老子说三十两就是三十两，你当老子这么冷的天站到这里，连酒都没喝上一口，是跟你这老王八消遣么！”
看到商人脸色不善，似要破口大骂，管家一把捂住商人的嘴，陪着笑脸道:“官爷稍候，我这就和少爷商量一下，定少不了各位的酒水钱。”说话间拉拉扯扯，将商人拉到一边去了。
那军官呸了一口，骂道:“老王八你快点！等会就是四十两！”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向城门处走去。
那少爷好不容易挣开，怒道:“李叔！你怕他怎的！大不了我们这批货不卖了！我们李家还少这点钱么！”
垒郡李家是有名的富商，这少爷是李家的大公子，名唤李清珏，第一次跟着老管家出门，体验这贩夫走卒的艰苦，谁知货物都还没进城，偏就在城门口碰到几个哭哭啼啼的商贩，一问之下，才知是城门税收增加，这几个商贩这一趟是血本无归，怕是连年都过不好。李清珏好打抱不平，一听之下愤愤不平，给了那几个商贩二十两银子，商贩千恩万谢地离去，然后李清珏就开始朝城门守卫发作，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那李管家食指放在唇上，口中不停地“嘘嘘嘘”，生怕那官爷听到，听李清珏越说越气，赶忙打断道:“少爷，你小点声！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这扶桑门的守将是言元帅的亲戚，要是得罪了他，李家都要跟着遭殃！”
见管家说的严重，李清珏虽不以为然，却也只是撇撇嘴，不再说话。
李管家心忖，这趟买卖大约能赚一百二十两，除去交到城门的三十两，给这些苦力的工钱八两，再加上城内的交易税四十两，里外里还能赚个四十两，少是少了点，起码也没亏。而且这次主要是带大少爷来历练历练，就是没得赚，也得把这趟买卖给做了。见少爷不再说话，点点头，轻声道:“你就装作看不见，别的都让我来交涉。”
李清珏重重地哼了一声，权作答应。
李管家拍了拍李清珏的肩，轻轻说了句:“在外行商，多是身不由己。”便堆起笑脸，向城门处走去。
那军官见李管家过来，冷笑道:“老王八，跟你家那小王八商议得怎么样了？”
这军官开口闭口就是一个“老王八”，看着军官腰间明晃晃的尖刀，李管家也不敢生气，点头哈腰道:“军爷辛苦了，这是小人给军爷的城门税，请官爷笑纳。”从怀中摸出三锭大银，塞到军官的手中。
谁知那军官看了三锭银子，眉头一皱，粗声道:“怎么只有这么点？老王八，你不想活了么？”
李管家毕竟走南闯北多年，见军官仍有意刁难，心下了然，又掏出二锭大银来，恭敬道:“适才只是城门税，这是小人给几位官爷的一点心意，这天寒地冻的，给几位官爷买点酒暖暖身子也好。”说话间将银子递了过去。
那军官却不接过，仍是一脸冷笑道:“这么点，你是想打发乞儿么？”
这下李管家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五十两银子已经够普通百姓生活一年了，这军官还真是贪得无厌。虽是为难，李管家也别无他法，只得苦着脸恳求道:“军爷，小本买卖不容易，还是给条活路吧，小人这次银子也带的不多，要不然这样，等小人进城做了买卖，出门时再给官爷补上，如何？”
那军官冷冷一笑，不屑道:“没钱还想进城？我呸！”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装模作样道:“也别说老子为难你这老王八，老子给你指条明路，你把那小子脖子上的皮毛给我，我便让你进去。”却是看上了李清珏身上的狐裘，怪不得区区二十两银子也不放在眼中了。
这狐裘起码能值个三五百两银子，又是李清珏心爱之物，李管家哪里敢去要？心里便有些后悔，还不如听了少爷的话，不进城好了。可现在骑虎难下，在这么冷的冬天，李管家额上也密密麻麻的尽是汗滴，也顾不得抹去，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道:“官爷放过小人，小人不进城了。”
那军官唰地拔出尖刀，脸上尽是凶意，狞笑道:“老王八，这可由不得你了，你当这是你家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见军官拔刀，城门处几个小兵也挺起长枪，慢慢踱了过来。那些苦力见这管家竟与官兵起了冲突，也不要工钱了，齐齐叫了一声，便四散而逃，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李清珏见情况不对，远远朝那军官地叫道:“你做什么！快放了李叔！”却是军官把刀架在了管家的颈后，李管家浑身哆哆嗦嗦，显然是吓了个半死。
那军官狞笑一声道:“这老王八意图行刺本官，被老子发现得早，当场拿下，这老王八叫你少爷，老子看你就是主谋！”向身后士兵使个眼色，口中道:“兄弟们！给我把他拿下！”几个士兵发一声喊，快速上前，几柄长枪，将李清珏团团围住。
李清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军官，怒道:“你含血喷人！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欺压良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那军官哈哈一笑，得意道:“怕？在扶桑门，我就是天！兄弟们，给我打！”几个士兵将长枪一抛，奋起拳脚，如雨点一般，向李清珏身上招呼过去。
李清珏自小不爱习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三两下之间，就被按到在地，揍了个头破血流。
那军官冲到李清珏面前，一把夺了他的狐裘，见狐裘到手，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老子心地善良，就放过这两个王八蛋吧！”他倒不是真突发善心，而是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几个士兵听了军官的话，便停了下来，那军官先回到李管家身边，从他手上抢过那二十两银子，丢了一锭给那几个士兵，士兵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簇拥着军官回到城门去了。
李管家由于年纪较大，众人也不敢对他下重手，拳脚基本都落在了李清珏的身上，所以李管家身上倒没落下什么伤痕。
李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到李清珏身旁，只见李清珏口鼻都已出血，左眼肿起高高一块，衣服也多处破损，浑身都是鞋印，身上骨头也不知有没有折断，想来定是伤的不轻。
李管家轻手轻脚地扶起李家大少爷，两人也不敢再做停留，连那几车货物也不要了，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向垒郡方向走去。
这十一月的天气甚是寒冷，又有刺骨的寒风不停地扑面而来，李清珏没了狐裘，衣衫又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才走了半里路，就被冻得直打哆嗦。管家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李清珏的身上，李清珏披了一阵，发现管家牙关都开始打战，又把披风还了回去，两人推让半天，最后决定一起裹着这件披风。
又走了半里，管家首先挨不住了，眼睛已经开始发黑，步伐也蹒跚起来。管家有气无力道:“少爷，我实在是不行了，我记得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到那里歇歇脚吧...”
李清珏低声应过，搀扶着管家，向破庙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破庙外。要说这破庙还真是破，墙体上俱是大大小小的裂缝，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上的几个大洞，证明这破庙原来还安有窗户，惟有大门还稍算完好，虽然也是破破烂烂，但起码还能挡住些北风。
李清珏搀着管家，推开大门，却惊讶地发现，庙里残破的神龛前，有人生了一堆小火，而在火堆的旁边，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也是一脸惊讶，正在看着自己。
(本章完)
凯国的百姓感觉这个季节比以往更加寒冷。
随着旧帝姬文杰的逝去，旧太子姬云飞的失踪，新帝姬云天登基已有三月，虽然朝廷仍在，皇帝仍然姓姬，但皇城的百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正朝着更坏的方向前进。
“呸！又要加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狐裘的商人，年约二十出头，领着十来个拉货的苦力，正准备从扶桑门进入皇城，听闻城门税又要翻倍，这人脸上变色，忍不住呸了一口。
商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六七十岁的管家，见少东家出言不逊，赶紧拉住，低声道:“少爷，不要说了，要是被看门的守卫听到，少不了一顿板子啊！”
商人似乎对管家的话不屑一顾，撇开管家的手，怒道:“打死我算了！反正不被打死迟早也被饿死！今天这城门税，我铁定不交！”
这话说的颇为大声，惊动了守门的守卫，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喝道:“嚷嚷什么呢！你们进不进城啊！我数数啊...一、二...十五、十六，刚好十六个人，一人一钱银子，再加上你这八车货物，一车二两银子，刚好三十两，快点！交了银子就让你们过去！”
这下别说商人了，连管家都变了脸色，颤声道:“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加起来也才要十七两六钱银子啊？”到底是商人的管家，算起账来是分毫不差。
军官眼中凶光毕露，狠狠道:“老子说三十两就是三十两，你当老子这么冷的天站到这里，连酒都没喝上一口，是跟你这老王八消遣么！”
看到商人脸色不善，似要破口大骂，管家一把捂住商人的嘴，陪着笑脸道:“官爷稍候，我这就和少爷商量一下，定少不了各位的酒水钱。”说话间拉拉扯扯，将商人拉到一边去了。
那军官呸了一口，骂道:“老王八你快点！等会就是四十两！”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向城门处走去。
那少爷好不容易挣开，怒道:“李叔！你怕他怎的！大不了我们这批货不卖了！我们李家还少这点钱么！”
垒郡李家是有名的富商，这少爷是李家的大公子，名唤李清珏，第一次跟着老管家出门，体验这贩夫走卒的艰苦，谁知货物都还没进城，偏就在城门口碰到几个哭哭啼啼的商贩，一问之下，才知是城门税收增加，这几个商贩这一趟是血本无归，怕是连年都过不好。李清珏好打抱不平，一听之下愤愤不平，给了那几个商贩二十两银子，商贩千恩万谢地离去，然后李清珏就开始朝城门守卫发作，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那李管家食指放在唇上，口中不停地“嘘嘘嘘”，生怕那官爷听到，听李清珏越说越气，赶忙打断道:“少爷，你小点声！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这扶桑门的守将是言元帅的亲戚，要是得罪了他，李家都要跟着遭殃！”
见管家说的严重，李清珏虽不以为然，却也只是撇撇嘴，不再说话。
李管家心忖，这趟买卖大约能赚一百二十两，除去交到城门的三十两，给这些苦力的工钱八两，再加上城内的交易税四十两，里外里还能赚个四十两，少是少了点，起码也没亏。而且这次主要是带大少爷来历练历练，就是没得赚，也得把这趟买卖给做了。见少爷不再说话，点点头，轻声道:“你就装作看不见，别的都让我来交涉。”
李清珏重重地哼了一声，权作答应。
李管家拍了拍李清珏的肩，轻轻说了句:“在外行商，多是身不由己。”便堆起笑脸，向城门处走去。
那军官见李管家过来，冷笑道:“老王八，跟你家那小王八商议得怎么样了？”
这军官开口闭口就是一个“老王八”，看着军官腰间明晃晃的尖刀，李管家也不敢生气，点头哈腰道:“军爷辛苦了，这是小人给军爷的城门税，请官爷笑纳。”从怀中摸出三锭大银，塞到军官的手中。
谁知那军官看了三锭银子，眉头一皱，粗声道:“怎么只有这么点？老王八，你不想活了么？”
李管家毕竟走南闯北多年，见军官仍有意刁难，心下了然，又掏出二锭大银来，恭敬道:“适才只是城门税，这是小人给几位官爷的一点心意，这天寒地冻的，给几位官爷买点酒暖暖身子也好。”说话间将银子递了过去。
那军官却不接过，仍是一脸冷笑道:“这么点，你是想打发乞儿么？”
这下李管家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五十两银子已经够普通百姓生活一年了，这军官还真是贪得无厌。虽是为难，李管家也别无他法，只得苦着脸恳求道:“军爷，小本买卖不容易，还是给条活路吧，小人这次银子也带的不多，要不然这样，等小人进城做了买卖，出门时再给官爷补上，如何？”
那军官冷冷一笑，不屑道:“没钱还想进城？我呸！”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装模作样道:“也别说老子为难你这老王八，老子给你指条明路，你把那小子脖子上的皮毛给我，我便让你进去。”却是看上了李清珏身上的狐裘，怪不得区区二十两银子也不放在眼中了。
这狐裘起码能值个三五百两银子，又是李清珏心爱之物，李管家哪里敢去要？心里便有些后悔，还不如听了少爷的话，不进城好了。可现在骑虎难下，在这么冷的冬天，李管家额上也密密麻麻的尽是汗滴，也顾不得抹去，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道:“官爷放过小人，小人不进城了。”
那军官唰地拔出尖刀，脸上尽是凶意，狞笑道:“老王八，这可由不得你了，你当这是你家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见军官拔刀，城门处几个小兵也挺起长枪，慢慢踱了过来。那些苦力见这管家竟与官兵起了冲突，也不要工钱了，齐齐叫了一声，便四散而逃，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李清珏见情况不对，远远朝那军官地叫道:“你做什么！快放了李叔！”却是军官把刀架在了管家的颈后，李管家浑身哆哆嗦嗦，显然是吓了个半死。
那军官狞笑一声道:“这老王八意图行刺本官，被老子发现得早，当场拿下，这老王八叫你少爷，老子看你就是主谋！”向身后士兵使个眼色，口中道:“兄弟们！给我把他拿下！”几个士兵发一声喊，快速上前，几柄长枪，将李清珏团团围住。
李清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军官，怒道:“你含血喷人！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欺压良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那军官哈哈一笑，得意道:“怕？在扶桑门，我就是天！兄弟们，给我打！”几个士兵将长枪一抛，奋起拳脚，如雨点一般，向李清珏身上招呼过去。
李清珏自小不爱习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三两下之间，就被按到在地，揍了个头破血流。
那军官冲到李清珏面前，一把夺了他的狐裘，见狐裘到手，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老子心地善良，就放过这两个王八蛋吧！”他倒不是真突发善心，而是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几个士兵听了军官的话，便停了下来，那军官先回到李管家身边，从他手上抢过那二十两银子，丢了一锭给那几个士兵，士兵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簇拥着军官回到城门去了。
李管家由于年纪较大，众人也不敢对他下重手，拳脚基本都落在了李清珏的身上，所以李管家身上倒没落下什么伤痕。
李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到李清珏身旁，只见李清珏口鼻都已出血，左眼肿起高高一块，衣服也多处破损，浑身都是鞋印，身上骨头也不知有没有折断，想来定是伤的不轻。
李管家轻手轻脚地扶起李家大少爷，两人也不敢再做停留，连那几车货物也不要了，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向垒郡方向走去。
这十一月的天气甚是寒冷，又有刺骨的寒风不停地扑面而来，李清珏没了狐裘，衣衫又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才走了半里路，就被冻得直打哆嗦。管家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李清珏的身上，李清珏披了一阵，发现管家牙关都开始打战，又把披风还了回去，两人推让半天，最后决定一起裹着这件披风。
又走了半里，管家首先挨不住了，眼睛已经开始发黑，步伐也蹒跚起来。管家有气无力道:“少爷，我实在是不行了，我记得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到那里歇歇脚吧...”
李清珏低声应过，搀扶着管家，向破庙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破庙外。要说这破庙还真是破，墙体上俱是大大小小的裂缝，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上的几个大洞，证明这破庙原来还安有窗户，惟有大门还稍算完好，虽然也是破破烂烂，但起码还能挡住些北风。
李清珏搀着管家，推开大门，却惊讶地发现，庙里残破的神龛前，有人生了一堆小火，而在火堆的旁边，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也是一脸惊讶，正在看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