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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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身负重任

    sun may 22 21:58:15 cst 2016

    其实幺娃自有他的打算,两位大哥虽然都对他深信不疑,可那孟成飞始终心存防备。头领们又全听他的,此刻若不做些妥协,博得孟成飞的信任,怕是难以下到山去的。再说,如今城里都是鬼子的地盘,到处贴着悬赏他俩儿的告示。此刻进城无异于羊入虎口,若是一不小心让鬼子抓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在山寨里都还算中国人,不会对国军有什么威胁。他护送教授最坏的结果就是让鬼子抓着,被逼问出毒气配方。

    更何况,带着这个不靠谱的外国教授,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拖累,幺娃若一个人行动,自然方便许多,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不如将史里玛教授留在山寨,让迟文春他们好好款待。自己去寻找国民党,等找着人,再带了队伍回来接他,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护送他。如此诸多考虑之后,幺娃这才大方许诺将史里玛留在山寨。

    众人商议已定,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迟文春、迟王闯带着山寨里的兄弟们一齐送幺娃出了寨子。到了门口,迟文春递上一个蓝色方格包袱,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几句珍重的话。

    史里玛教授早哭成了泪人,痛哭流涕地好像生离死别似的。他紧紧抓着幺娃的手,泪眼婆娑道:“你一定要回来啊,千万别忘了我啊。你要是丢下我,自己跑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呜呜呜~~~”

    幺娃温柔轻抚他的头,露出一脸灿烂微笑道:“莫哭啦,老子又不是一去不回。你在这里好好过,等我带着金子回来赎你。”

    史里玛教授哽咽着点点头,嘴巴撇得跟八万似的,趁人不备,偷偷塞给幺娃一叠厚厚的纸。他道:“呜呜……这是我昨晚写好的配方……呜呜……如果我死了。你就把这个交给国民政府,也算我……我……没有白死。”

    幺娃不耐烦地将纸揣入怀中,又再三安慰。抬头看着送他的人,唯独不见孟成飞,当即问道:“咦~孟大哥哪里去了?”

    迟王闯道:“三弟一大早就出了寨门,去途家镇找朋友去了。”

    幺娃心中一沉,也不知那孟成飞又要搞什么诡计。

    迟文春提醒道:“好啦,时辰不早啦。白兄弟趁早走,两三天便到得了忻城。若是晚了,关了城门就不好办了。”

    幺娃抱拳与众人告别,迟王闯又叫了两个年轻的土匪护送他一路下了山。三人走过荒无人烟的山坡,过了小路,渐渐有了些村庄。零星的屋舍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格外孤独,如月夜下的繁星点缀着单调的景色。虽说已到了冬天,可阳光却一点也不吝啬他的恩赐,挥洒着金色的丝绸覆盖大地。沐浴着温暖柔和的光芒,幺娃感到全身通体舒畅,兴致勃勃地与身后两个随从谈笑风生。

    临近晌午,远处的农庄已燃起炊烟,幺娃他们在路边找了块宽大的石头歇脚。护送的土匪从包袱里拿出几张馍与幺娃分吃了,又取出水壶,倒上点儿水给他喝了。三人休息一阵又再次出发,足足行了两日路程,临到黄昏,忻城便远远已浮现在眼前了。护送幺娃的土匪道:“白兄弟,前面就是忻城了,我们就送到这里,万望小心。”

    幺娃回礼道:“两个兄弟何不与我一同进城,现在天色已暗,走夜路回去不大方便。”

    另一个土匪摆手道:“不啦,头领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呢。更何况我们是土匪,进城毕竟不好,还是就此告别吧,保重。”

    “保重!”

    看着两名土匪离开,幺娃将包袱在胳膊上提了提,趁着关城门之际进了忻城。或许是因为鬼子刚刚攻占这里,城里有些地方还留着大火灼烧过的痕迹。破碎的街道地面坑洼不平,大量的残砖烂瓦被打扫着堆砌在了角落。不少民房被炸成了废墟,焦黑腐朽的梁木斜倒在半截炉灶上,颗粒状的窗户碎片散落一地。看着这一片被战火摧毁的民房,幺娃可以想象当时的激战有多么惨烈。走过城门附近破坏比较严重的地区,后面的建筑保护得倒还算完好,房屋几乎没什么损伤,街道上来来往往地有行人走动。战后的几天下来,城中的居民已经没有先前时那样的恐惧。

    或者是因为经受了过多的刺激,人们对死亡已经有些麻木。老妇们依旧跟菜贩子讨教还价,老大爷也依旧与邻居们下棋聊天,仿佛之前的战斗并没有发生似的。城里的日子显得平静寻常,只是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隐约透露着一丝迷茫与恐惧。

    天已经渐渐黑了,幺娃见到随处贴着史里玛教授的缉拿告示,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估计鬼子已经知道教授的事,正在四处搜捕他,看来将那教授留在山寨是个明智之举。然而,幺娃立马又担心起来,如果自己在十日之内不能找着国民党凑集20根金条回去赎人。那山寨土匪们就要将他交给鬼子,他的任务依然还是会失败。 如今,忻城这么大,在没有联络方式的情况下要找着潜伏起来的国民党,只怕比登天还难。更何况鬼子攻下忻城必然在全城进行过搜查,抓捕了大批来不及突围出城的国军士兵。

    如今城里头有没有国民党还是个问题。

    越来越多的不安和困惑涌入到幺娃的脑中,憋得他烦躁起来。扭头往边上一瞧,正瞧见自己的悬赏告示也贴在史里玛教授的旁边,急忙看去:皇军悬赏与德国教授一同出现的当地村民,但有告知皇军者,可得赏金现大洋一百。幺娃又扭头看着史里玛教授的赏金――一万块大洋,当下有些不服气了。他暗想:我是堂堂川军战士,保家卫国,几经生死。脑袋怎么才值这么点儿钱,也太瞧不起人了,不说比教授高,也不能低太多了。也是浑劲儿一上来,幺娃跑到烧成灰烬的废墟前,俯身捡起一个漆黑的木棍。跑回来见四周没人,他又悄悄在自己的赏金上面写了个‘万’字,赏现大洋一百万!

    改完告示,幺娃还不知足,又将其他地方的告示都挨个加了个‘万’字。写完以后,他这才满意地丢掉木棍,找了个旅店住下。

    话说矢田从田中智一处报完到后,来到救助站与惠子一起吃过饭,便回到军营休息。后来的几天,他也百般无聊,就在城里闲来转悠。腿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他看中国人的眼神已与往日不同,少了先前的轻蔑与仇视,多了几分宽容与亲切。他不再将中国人当做劣等人来对待,相反,开始更加尊重他们。

    有时买东西,他居然会给钱。坐拉车出去,到了地方,他也对拉车的道声谢。这对其他鬼子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有鬼子问他干嘛对中国人那么礼貌。矢田并不解释,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多,或许是一些人、一些经历改变了他的性格。就仿佛幺娃教会了他说川话,同时也告诉了他中国人的仁义礼信,让他明白中华民族的传统并非一文不值。

    除了逛街,矢田最喜欢的就是看中国的书籍。什么《三国演义》、《西游记》成了他最爱看的书。很多时候,他会选一个僻静的地方,泡上一杯好茶,静静地看上一天。了解中国文化,熟悉中国历史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这一日,矢田照例来到茶馆,见门口有两个老头在下棋,他也就围过去瞧。象棋他看得懂一点儿,瞧两位大爷下得有意思,就帮着支招道:“拿车吃马,不然他要将军了。”

    对面的大爷低着头也没瞧见是谁,见有人给支招,火了,一拍桌子大骂道:“嘿~,观棋不语……”。一抬头,瞧见是个壮硕的日本太君,那大爷当场吓得脸色大变,剩下半截话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矢田好奇道:“怎么地?”

    那大爷把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几个字:“是…是王八蛋!”

    “哦~观棋不语王八蛋!”矢田点着头道:“那我观棋要语就不是王八蛋了吧。”说着,哈哈大笑,坐到一旁更卖劲儿的指挥起来。一会儿叫用这个兵吃那个马,一会儿叫用那个炮打这个车。他自己下的不怎么地,只顾着吃兵子儿,却把两个老头气得够呛。又不敢得罪他,只好按照矢田的指挥下棋,那叫个郁闷啊。其中一个大爷不愿意下了,见矢田兴致颇好,就说:“要不,太君,你跟他下两局,你俩儿玩玩。”说着,急忙让了座。

    矢田喜滋滋地坐过去,将棋子重新摆好。对面的大爷闷闷不乐地瞅着一旁那让座的大爷,暗想:嘿,你倒好,自个儿不玩了,把我撂这儿了。

    两人开始下棋,刚走三步,那大爷奔溃了。他提醒矢田道:“太君,象不能过河。”

    矢田好奇道:“为什么象不能过河?”

    “它就是不能过河,棋盘就这么规定的。”

    “唉~象那么高,那么大,过河是轻而易举,它怎么就不能过河了呢?”矢田的一番疑问,把那老头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无奈只得将就继续下。接着,矢田又走一步,把炮移到中间道:“将军!”

    那老头盯着棋盘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中间隔着三个棋子呢,他抬头对矢田道:“太君,中间隔着三个子儿呢,打不到将哪儿去。”

    “怎么打不到?我这是高射炮,射得远哩。”矢田得意地解释起来。

    那大爷被逼的没法子,只好把将移到一边。矢田又将车斜着移到将的对面,继续道:“再将!”

    那老大爷血压直冲脑门顶上,指着棋盘的手不停哆嗦着道:“太…太…太君,这车不能斜着走。”

    “我这不是斜着走,是直着走的。只是在这里拐了个弯!”矢田煞有介事地将车的行经路线比划了一番。

    “这…这还带拐弯的?”那大爷惊讶道。

    “是啊,车都是可以拐弯的,你看哪个车不能转弯?”

    那大爷彻底没话说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发作,实在憋得难受啊。心里默默想到:这还玩什么啊,你的车都拐着弯来将军了,我还怎么玩啊。旁边让座的大爷得意洋洋地瞧着他,颇有点儿落井下石的嘲笑,那表情好像在说:傻了吧,这下看你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