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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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绝处逢生

    tue may 17 19:02:02 cst 2016

    幺娃羞涩地看着被惠子握住的手,满脸通红,心头如小鹿乱撞,惠子的话像美妙的梦让幺娃有些发懵。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日本人和中国人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没有屠杀,没有战争,没有硝烟弥漫的炮火,没有枪林弹雨的厮杀。这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遥远和虚幻。

    “咳…咳…我虽然不想打扰两位,但是我们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冢义大夫看着两个人陶醉地发神,非常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

    惠子惊醒过来,连忙松开幺娃的手道:“哦,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就是冢义大夫。他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大夫,同时和我一样非常同情中国人。”

    幺娃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道:“那么你们有什么计划?”

    惠子颇有点茫然道:“计划?什么计划?我们今天只是打算先见见你,并没有考虑太多。”

    “既然这样,不如…你们帮我们越狱吧,”幺娃兴奋地跳起来,将紧握着拳头的手挥舞像个棒槌。他也不顾惠子和冢义的惊讶表情,滔滔不绝地说道:“一会儿你们抽好了血,再去牢房里换人。等对面牢头把门打开了,惠子就假装肚子疼,吸引那些伪军的注意。我趁机劫持那汉奸头子,威胁让他们放下枪,然后救出我的兄弟们。等城外枪声一响,鬼子们出城而去,我们再抢夺汽车逃出城。”

    惠子与冢义大夫对视一番,心中没什么把握,颇有些担忧。在幺娃信誓旦旦地再三说服下,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幺娃仔细给他俩儿做了分工,又配合着演练了两边,反复思索着各个细节,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幺娃便让惠子去叫门,

    惠子来到门口,轻声呼唤外面卫兵。门开了,然而门外的情景却将屋里的三人吓了一跳。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矢田太君!

    只见他脸色阴沉,一步步走向惠子,愤怒的两眼迸发出熊熊的火焰。

    幺娃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矢田正男竟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下彻底打乱了他们精心制订的越狱计划。

    一切都完了!

    看着矢田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惠子害怕地低下头,本能地往后退。冢义大夫和白幺娃无计可施地站在一旁,冷汗顺着后背就下来了。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地像杀戮来临前的夜晚,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没有一丝生机。

    “太君,您看我说的没错吧!”黄振彪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从矢田的身后传来,他和二麻子得意洋洋地走进房间。紧接着,后头又冲进来四个持枪的日本宪兵,黄振彪一脸献媚道:“太君,这两位太君当初说按您的吩咐来抽血。我一听就觉得有诈,可又不敢当面拒绝,只得把他们引到这儿来,再派人来向您求证。果不其然,您看……”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不等黄振彪说完,矢田带着怒意地上前质问惠子。那语气寒冷得如严冬下的狂风,冰凉刺骨。

    冢义大夫感觉到矢田杀人般的愤恨,急忙上前解释道:“那个,矢田君,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是因为……”

    “住口,”矢田冲冢义愤怒地大吼着,威严的气势压迫的冢义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他指着惠子恶狠狠道:“上次在手术室,你奋不顾身地去救他,我就觉得有问题。想不到今天,你居然会为了他冒如此大的危险。告诉我,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允许你杀害任何一个中国人!”惠子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直面矢田。她的神情是那样淡然,圆润白皙的脸庞散发出一层美丽而善良的光晕。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让她敢于说出这样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再没有一丝恐惧。

    “呵呵,很好,很好,既然你愿意为了这个支那人背叛国家,那么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矢田带着一丝怨恨与无比痛心的嘲笑,怒吼道:“将她们带下去。”

    那几个日本宪兵提着枪上前,将惠子和冢义大夫挟住往外走。惠子走到门口,满脸歉意地回头看了眼幺娃,又无比怜悯地对矢田道:“我不会后悔因为救一个人而去死,我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早点救出他们。矢田君,请你快点醒悟过来吧,我们错了!”

    “带走!”矢田背对着她,用几乎丧心病狂的大吼宣泄着愤怒。他每一次呼吸都因为难以压抑的暴躁而变成了剧烈的起伏。

    看着惠子与冢义被鬼子抓了,幺娃叫喊着上前阻拦。矢田转身猛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接着,冲过去一把抓起幺娃的衣领,用力将他拎起来。矢田口中爆发出野兽般粗鲁的嚎叫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惠子也不会害了自己,都是你的错,你这个低贱的***……”,说着,又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幺娃趴在地上,拿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脸怨恨地盯着矢田。矢田还要上前猛踹,几乎是在抬起脚的一瞬间,一声预示着好戏开场的枪声打破了灵丘县原本的宁静。紧接着,子弹的呼啸声连绵不绝,手榴弹的爆破声惊雷炸响,所有的战斗声响交汇重叠,伴随着八路军特有的进攻号角演绎出一幅惊心动魄的战斗凯歌。

    城里顿时慌乱起来。

    矢田太君一脸震撼地四处观望,黄振彪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二麻子满怀欣喜地拉扯黄振彪的衣服,一张笑脸裂得犹如弯月亮。而白幺娃心中顿时一沉,满脸愁容地暗想:遭了!八路军攻城了!此刻我们还未得手,如果再不及时越狱,一切就都完了。

    “哪里来的枪声?”矢田以军人惯有的镇定诧异道。黄振彪此刻也故作糊涂道:“太君,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快去看看。别是八路军攻城了,打进来救他们的人吧。”

    矢田一听这话,驳斥他道:“胡说,城里的军队是八路的十几倍,八路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自寻死路。黄队长你立刻把他带回牢里,然后马上集合你的部队。”

    “太君,您放心,我的人立马就能集合完毕。一会儿一定身先士卒地打八路。您就瞧好吧。”黄振彪立正敬礼,矢田太君不等他说完,飞快跑出房间。

    幺娃此刻心里愁绪不断,一来担忧计划有误,不能及时与城外的八路里应外合逃出县城。二来,惠子如今为了救他深陷险境,随时有性命危险,他绝不能坐视不管。见矢田离开了,幺娃忍着疼道:“大哥,八路攻城了,你快去带你的部队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照顾的来。”

    “不管你哪儿成啊,我就是特意要管你,嘿嘿!”随着黄振彪特有的尖锐笑声,一步步走向幺娃道:“你跟八路的那点计划老子早就知道了,今天我特意让二麻子看好你们,就是提防你们趁机脱逃。”

    此话一出,幺娃立马变了脸色,胸口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黄振彪继续得意道:“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城外埋伏好了我的人,就为了到时候给八路军来个瓮中捉鳖,好把你们一网打尽。嘿嘿,怎么样,见识到你黄大爷的厉害了吧。”

    幺娃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黄振彪的诡计,将所有的八路军引入到罕见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不但害了兄弟们,也害了八路军,更害了一心救他的惠子。所有信任他的、支持他的人,所有对他重要的人此刻都将因他而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一想到这儿,幺娃的内心就仿佛被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拳头握紧,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强烈的愧疚与悔恨混合着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黄振彪见幺娃有些不甘心,更是得意了,轻拍着他的肩膀道:“等我把八路军抓进来,哦,不,全部杀死,或许能留几个带回来严刑拷打。说不定,还能拷问出点有用的情报。到时候,矢田太君肯定会重重奖赏老子的。这都多亏了兄弟你啊,没有你,我怎么能把八路军全引进来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的弟兄们面前好好夸奖你的功劳的!哈哈哈”

    二麻子适时地上前奉承几句,然而他说什么幺娃都听不见了。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天旋地转,黄振彪那张丑恶的脸仿佛扭曲得更加恐怖,伴随着魔鬼般让人痛苦万分的嘲笑,带着幺娃跌入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

    ……

    此时此刻,在牢房里。

    大家都听到了八路的枪声,也是焦急万分,起先呐喊了半天不见一个牢头进来,又使劲儿撬打牢门,牢门纹丝不动。众人没辙了,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

    刘莽墩儿一脸绝望地看着坚固的牢门,烦躁道:“这可如何是好?外头八路已经开打了,咱们还关在牢里。要是鬼子出城把胡大邦他们打跑了,我们还没逃出去,那一切就全完了。”

    刀疤脸更是忧心忡忡地来回踱着步子,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扯破喉咙也没见到半个牢头,好像整个稽查大队都将他们遗忘了一般。

    李干虾儿尝试着将手、脚、躯干从牢柱间的缝隙钻出去,头太大,卡那儿了。其他人就按住他的脑袋使劲儿往外推,将所有逃出去的希望都化作力气使了出来。只疼得李干虾儿哀号惨叫,连忙吆喝着“哎呀…别推了…别推了…我脑袋让门挤扁了!”众人见实在推不出去,又揪头发、扯耳朵地往里拉,把心中的怒火都用了上去。“妈呀……”李干虾儿那哭得个痛啊!痛不欲生啊,他哀嚎着抱住脑袋乞求众人别再管他。大家见他这样,只好长长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李干虾儿呢?就偏着个脑袋卡在牢柱之间发呆。

    “不晓得幺娃他那边怎么样了?”沈黄鳝将手中的黑头发捏成一束,一口气吹落。接着,他说:“我们现在身陷牢笼逃不出去,只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但愿他能把钥匙带来。”

    刘莽墩儿揉搓着发红的手掌道:“我看也是凶多吉少,今天那些牢头不晓得咋回事,对我们防范很严。我担心走漏了风声,鬼子晓得我们要越狱。”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再无半点希望,一切只得听天由命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唉,看这是啥?”李干虾儿忽然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但见他指着地上草堆里露出了半截皮制腰带,上面银光闪闪的铁扣儿十分醒目。刘莽墩儿急忙伸手去捞,够不着,李干虾儿抽出一只脚,勾住腰带,慢慢从草堆里带了过来。

    顺着从遮盖的草堆里露了一排排发黄的钥匙,众人的眼睛都爆发出灿烂的光芒,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欣喜若狂地喝彩。这不就是二麻子腰后的牢门钥匙!

    原来,之前放幺娃出来时,幺娃与二麻子闹起来,将他撞倒在地。碰巧那钥匙带就掉在草堆上,也是人多杂乱,大家一时没注意,让后面伪军拿脚附带着干草给盖住了。如今让李干虾儿他们发现,也是冥冥之中,自有苍天保佑。

    刘莽墩儿接过钥匙,挨个给大家开了门,又一把将李干虾儿抽出来。众人出了牢笼,蜂拥着往外走。刚到门口,忽听外头传来黄振彪的声音,唯恐有变,刘莽墩儿又招呼大家躲回牢笼。大家再次进到牢里,轻轻把门合上,装作还被关着的样子。

    黄振彪和二麻子推搡着幺娃走了进来。幺娃低着头,一脸消沉,黄振彪则满面春光地笑吟吟跟在后头,二麻子耀武扬威地踹了一脚幺娃。幺娃本憋着火呢,气愤地扭身恶狠狠地瞪着他。

    黄振彪见他还心有不甘,更是嚣张万分,摇头晃脑地一手撑着牢门道:“哎呀,还不服气呢!没关系,栽在老子手上,你是万分荣幸,何等光荣啊。到时候应该给你挂块扁,上面写着:手下败将。就挂在你们头顶上……”

    嘲弄完幺娃,黄振彪还不过瘾,又指着牢里的刘莽墩儿等人道:“你们以为你们逃得出去吗?啊~就你们那头脑,连老子的脚趾头盖儿都够不上。老子抓你们跟玩似地。”说着,他又大力拍了拍牢笼,装出一副羡慕的神情道:“哎呀,多好的牢房啊。这柱子,啊~这干草铺的,看着就舒服。我是真想在里头住啊,可惜没有机会,没你们那福分,我是想住都住不了啊。”

    此刻,刘莽墩儿、李干虾儿等人面露微笑,一言不发。牢笼里的门早已经开了锁,他们要想出来,一推门,就能站到黄振彪的跟前。

    黄振彪看大家都沉默不语,只当是计划被戳破,心中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又洋洋得意地大肆调侃了一番。幺娃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墙上。又想到即将受罪的八路军战士和生死未卜的惠子,心中似万把利剑穿过,痛苦不已。眼看着黄振彪嚣张憎恶的嘴脸,他气不过,又一口唾沫啐他脸上。

    黄振彪当时就火了,抹去脸上口水,上前一把揪住幺娃的衣领威胁道:“哟呵,找死是吧,你信不信老子打得你叫妈!”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响,牢门打开了。八十多名国军士兵握紧拳头冲了出来,两眼冒着怒火将他俩儿团团围在中心。

    黄振彪的脸当场就绿了!

    一场惨不忍睹的狂殴痛揍之后,二麻子不成人样地躺在地上抽搐。黄振彪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呜呜……妈…我错了……”

    幺娃敲个二郎腿,坐在板凳上,猛地一耳光抽过去,怒骂道:“哪个是你妈,喊爹!”

    黄振彪凄惨落魄地磕着头,挥舞着肿得跟猪蹄儿似的手哭道:“呜呜……爹……我错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周围站着的国军士兵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都带着鄙视的眼神瞪着他。

    白幺娃又指着旁边的士兵道:“不光我是你爹,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爹。知道没,狗日的汉奸!”

    这话一出,大家伙儿全都尴尬地望向幺娃。李干虾儿打趣道:“这是老幺的绝招,伤敌一千,自辱八百!”

    黄振彪一抽鼻涕,擦了擦满嘴的血,给大家挨个儿磕头道:“爹爹们,我错了,儿子知道错了,饶了儿子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