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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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团长是个龟儿子

    sat may 14 16:06:23 cst 2016

    刘团长惊讶地看着幺娃道:“咦~咋个是你啊!”

    “哎呀,原来是你啊,太好了,这下我参军有望了。”幺娃笑嘻嘻地站起身,两眼闪烁了光芒道。

    刘团长又问这是怎么回事?那李副官从人群中挤进来道:“报告团长,这娃娃要参军,我不让,他就自己跑进来了。”

    “哦?”刘团长一脸诧异地看着幺娃,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孩子还是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乌黑的眼珠子明亮清澈,柔嫩的脸庞依旧挂着那弯月般的笑容。牙齿整齐饱满,洁白无暇。个子仿佛还是没长,尽管挺直了腰杆,可看上去,依旧是个娃娃。

    刘团长皱了皱眉头,叉着腰问幺娃道:“小兄弟啊!你今天好大啦?”

    幺娃大吼道:“老子今年15了!”

    “15?”刘团长听了,眉头皱得更起了,嘴里嘟啷了几句,连连叹气,又当着众人的面来来回回踱着步。

    幺娃见刘团长犹豫不决,担心还不要他,就急着道:“唉,当初是你答应我,喊我日后来参军的?今天已经是日后了,我才来参军,你可不许反悔哦!”

    刘团长停下脚步,为难道:“哎呀,小娃娃,不是我反悔,我说二天等你长大了再来,谁让你现在就来了呢?”

    幺娃急忙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老子15了,要是猪那都是老母猪了。”

    刘团长见他说的好笑,忍不住抿了抿嘴,又板起脸道:“你还是回去吧,这军营里头不要小娃娃!哪有15岁就当兵的,我们是去打仗,上战场的。那不是耍玩意儿,闹得不好要死人的。”

    幺娃拍着胸脯道:“老子不怕死,老子就要参军!你当初说好的要我参军,现在反悔了,你不守信用,你不是袍哥人家,你是龟儿子!”

    刘团长瞪大了眼珠子,惊讶道:“咦~我啷个是龟儿子喃?”

    “你就是龟儿子,你还是千年王八龟儿子!老子是你爹,老子是万年……”幺娃话说了一半,觉着没对,又提高声量道:“反正你就是龟儿子!你不收我你就是龟儿子!”

    “龟儿子啊龟儿子,团长是个龟儿子!……”幺娃唱着歌又耍起无赖来,横竖躺在地上打滚儿,乱吐口水,哭爹喊妈的,谁来拉他咬谁。这时候,周围早站满了看热闹的士兵,大家伙儿也跟着起哄,嬉笑打趣的声音伴随着幺娃鬼哭神嚎般的嘶吼把整个军营闹成了一锅粥。

    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娃娃,刘团长头都大了。旁边几个军官也是一筹莫展,大家只能苦着张脸杵在那儿看着他翻滚。幺娃摇摆了好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又爬起来,指着刘团长的鼻子骂道:“你个刘德发,硬是‘溜得滑’。当初说好的,现在不认账了。要不是当年我给你带路,你能剿了三江寨?你能当大官?好哇,你现在升了官了,就认不到人了,背信弃义,你不是袍哥人家。”

    幺娃越说越凶,越骂越气,直气得脸红脖子粗。紧接着,他又变了脸色,一把抱住刘团长,眼泪婆娑道:“我们可是一个沟沟头窝过屎的啊,那算得上生‘屎’兄弟!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呸!你个龟儿子,窝屎多臭,那么大一坨,那么粗!差点儿熏死我。”说着,幺娃又双手摊开,比划起刘团长的‘粪量’。

    旁边几个军官都拼死忍着笑,那李副官汗都憋出来了。新兵可没什么顾忌的,扯着嗓门大笑。此刻,刘团长是欲哭无泪,脸上红白相间的,实在是没了辙,又生怕他再说出些没脸没皮的话来,急忙挥手制止道:“好啦,好啦,别再乱说了。既然,你这么想当兵,我就收下你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二天你要是怕苦怕累,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幺娃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激动地拍手大笑,正好瞧见刘莽墩儿几人也在一旁。他跑过去,拉着三位哥哥的手,大喜道:“哥哥,你看到没有,我进来咯,我终于进来咯,哈哈!”

    刘莽墩儿几人也是欢喜地庆贺幺娃,说他人小鬼大,什么法子都用得出来。

    幺娃害臊地挠了挠脑袋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参了军就行!”

    就这样,经过一番折腾,幺娃总算是参了军。他所在的部队隶属于邓锡侯新组建的22军,团长刘德发也算是大器晚成,50来岁终于熬出了头,东拉西凑地组建了一支新兵团,编号是425团。下分三个营,每营满编满算300人,再加上后勤、文员,算来有1200人左右。要按以往川军的编制,说是1200人,实际只有800多,其他的名额都是用来吃空饷的。可今夕不同往日,此次出川的是国战,保家卫国,驱除日寇。意义自然不同往常的内战。总司令刘湘再三严令:不得弄虚作假,违者重罚!这才有效地遏制了川军实战兵力不足的问题。

    在后来的日子里,幺娃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被分编到了刘团长的3营。3营营长叫乌金宝,是个四十来岁的豪迈汉子,浓眉大眼,血气方刚,脸上棱角分明,手脚浑雄有力,一看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江湖好汉。

    在3营里,幺娃又认识了几个老乡。一个叫麻烟杆儿,是个出了名的大烟鬼,每天训练有气无力的。没事时,整个人就跟没长骨头似的摊成一团。人也瘦,和李干虾儿有得一拼,可没他那么精神,两道深深的黑眼圈跟打了眼影似的。头发胡子蓬乱邋遢,牙齿因为抽烟熏得漆黑,整个人脸色惨白,长得跟鬼似地。晚上都不敢出去,怕吓着人,也不敢照镜子,怕吓着自己。

    听麻烟杆儿自己说,他当年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家里有良田千亩,豪宅数栋,手上的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每日穿的是绫罗绸缎,带的是金银器饰,在县里那是有名的一号。连姨太太都娶了五六个,个个是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只可惜,后来适逢战乱,他又染上了烟瘾,从此家道中落。爹娘死了,老婆跑了,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受尽人间白眼,吃够了苦头。最后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到部队来讨口饭吃。麻烟杆儿每次说到这儿时,总是感慨万分,忍不住掉下泪来,等到大家都为他唏嘘不已的时候,再趁机向人借钱去抽大烟。

    与麻烟杆儿形影不离的是个粗犷玩命的汉子,大家都叫刀疤脸,约莫三十来岁,人瘦倒也精壮,身上的肌肉一块儿块儿的。就是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各种伤疤。初次见面的时候,幺娃总觉得他是拿脸当菜板,剁过饺子馅的。他以前在袍哥手下做事,干得就是刀口舔血的勾当,杀人斗殴难免留下些印迹。可奇怪的是,他身上一个疤痕都没有,对手全照他脸上砍,也不知人家是怎么想的。由于他与麻烟杆儿都属于脸没法看的,所以,大家把他俩儿归为一类。

    还有个和尚叫张有德,是从峨眉山修行下来的。按说和尚都吃素吧,可他偏好吃肉,平时吃些野鸡野兔什么的,主持知道也不责罚,最多也只是批评两句。结果,他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偷偷把方丈养了十多年的狗也给宰了吃了。方丈气急败坏地把大家召集,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谁吃的狗肉站出来。当初一起吃狗肉的不止他一个,全寺二十多个人全都有份。可他脑子不灵光,大家都站着不动。就他一个人站出来了。方丈立马喊了全寺僧人,打了他个半死,逐出寺门。

    平日里,这个张有德总是神经兮兮的,做事说话往往异想天开。大家怀疑他在寺里练铁头功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又给他的绰号叫“瓜和尚”,都不大愿意搭理他。他却偏偏不安分,总是有意无意地引起大家的注意。最喜欢的就是表演铁砂掌,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儿,捡起块砖头拿手去劈。可这招他没学全,人家都劈砖头的宽面,他非要劈棱角,一掌下去,手骨断了,疼得哭爹喊妈地哇哇惨叫,把大家伙儿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抬去就医。

    随着新兵招募的七七八八,乌营长将新兵们召集在操场上给大家训话。幺娃个子小,站在最前头,旁边三个哥哥并排而立。那乌营长看了看肥头大耳的刘莽墩儿,又瞧了瞧骨瘦如柴的李干虾儿,再瞧瞧沈黄鳝,再瞧瞧白幺娃,心里头早凉了大半截,暗暗咒骂道:“这他妈招的什么兵啊!尽给老子分些歪瓜裂枣,打个锤子仗!”

    乌营长越想越起火,脸色也越加难看起来,心里默默把那李副官的祖宗八辈儿骂了个遍。最后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既然你们分到我3营,那么就是我3营的人了,老子叫乌金宝,是你们的营长,日后你们就跟着老子,晓得了不。”

    “晓得咯!”新兵们异口同声答道。

    乌营长一拍巴掌,竖起一根手指道:“好!尽然进了3营,就要遵循我3营的规矩。这规矩只有一条!”说着,乌营长神情严肃,底气十足道:“那就是老子说话从来不说两遍!”

    “啥子?”幺娃插嘴道。

    “老子说话从来不说两遍!”

    李干虾儿也没听清,问幺娃道:“他说啥?”

    “老子说话从来不说两遍。”

    ……

    停顿片刻,乌营长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怒骂道:“嘿~龟儿子,老子十多年的规矩,头一天就让你给坏了。你娃是白火石啊!”

    幺娃听了,不怒反笑道:“营长你咋晓得喃?我就是白火石。”

    乌营长气得七窍生烟,跺着脚破口大骂道:“你个白火石,脑壳硬是瓜的。不光你是白火石,你们全家都是白火石。”

    幺娃继续笑道:“不光我们全家,我们全村都是白火石。”

    “你…你…你…”乌营长被气得实在说不出话来,指着幺娃的手抖得天花乱坠。最后,他扯着嗓门大声吼道:“啥子都不说了,全体新兵听好,给老子跑~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