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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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内外

    远处灿白的日光一点点地洒向海滩,晒得人身上温暖,感到眼前虚无被暖意包围,郑涛缓缓睁开双目,松了松腰背,舒气长叹:“哎呀,这么快就是一夜,师父教这吐纳功夫倒是个睡觉的好法子。”

    昨日平四海离去后,郑涛就开始不停歇地打坐,顺着口诀,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其全然参透,傍晚匆忙搭了间草棚继续打坐修习,这一坐就坐到了第二日早间。

    现下郑涛自认打坐吐纳这门功夫已经融会贯通,想起平四海的嘱托,起身往四海宫方向而去。

    从岸上到四海宫只有这一条迷阵路,其路面平整,宽窄有度,妙就妙在迷阵二字上,原本位于岛中心的四海宫,它十四道弯非要把人引得走遍岛上南北西东才算,路两旁再架满千针木,若行人倚着歇息或是气愤砸树,立即被射的千疮百孔。

    都说路是人走出来的,可一旦面前有了路,人就会不过脑子地踩上去,也正是如此,这些年间乱闯四海岛的人都再也没了踪迹。

    知道走这迷阵路要是慢慢悠悠,少也需半日才能到的了宫中,郑涛从上路时就一路狂奔,可不过一会就和上次一样累的气喘吁吁。

    郑涛懊恼道:“平日又无人上岛,不知道老头这路是拿来防贼还是防自家人?”实在累的不行,郑涛便压着双股大口喘息,一呼一吸之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将所学吐纳之法用在平日行走间,是否又是另一番模样。

    光想不试假把式,郑涛当即调整心神,不过片刻就呼吸无阻,迈腿疾行,果真是轻松不少,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几次弯路后倦意便又袭来,郑涛只想是还未习惯,未予理会。

    快一个时辰后郑涛终于到了四海宫门前,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粗气喘个不停,他也不停歇,走入宫去寻平四海。

    此时四海湖面一座平台上,平四海正轻抚着一把古琴,琴架边放着几页谱子,郑涛循着生涩的琴声走去。

    见郑涛向自己走来,平四海赶紧挥袖收好琴谱,郑涛喘着气兴高采烈道:“师父我回来啦!”平四海仍是不改严肃:“我让你全然领悟后再回宫,你是未听清楚?”

    “师父,徒儿已经懂得其中道理,方才在回来路上都是靠这法子才没像昨日那样狼狈。”郑涛这句话实是赞叹这吐纳功夫的高明,但在平四海听来就是他在吹嘘自己将这功法活用,又如何厉害罢了。

    “呵,你既有如此天赋异禀,先练一遍我瞧瞧,看看是否有你说的这么了不起。”

    郑涛当然听得出平四海此话蕴意,但也不敢作声,任凭他讥讽,便依照所说摆好架势。

    当郑涛准备坐下时平四海打断道:“站着练。”郑涛先是讶异后又不以为然,心想跑着练都行,站着又能如何。

    默念口诀,郑涛很快入定,可吐纳几次后,又是方才在迷阵路上的奇怪感觉,平四海一眼看出端倪:“你再走两步试试。”郑涛不过迈了几步,突然气息紊乱,咳嗽不断。

    平四海顺捋须发,嘲弄道:“老夫若是失心疯了,定会无缘无故叫你坐在海边修习,臭小子你还有的要悟呢。”

    郑涛只觉得丢脸极了,信誓旦旦站在师父面前却出了这么个洋相,恨不得一头栽进四海湖中去。他低下头咬咬牙道:“徒儿这就回去。”说罢就要走。

    这时平四海拦住了他:“既然今日回来了,要走也是明日,烧饭去。”说完将郑涛支出亭外,又坐在古琴前轻轻弹奏。

    身在厨房的郑涛正苦思冥想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却怎么也寻不到个答案。时间流过,面前的炉灶烧的愈来愈旺,锅里的水也逐渐沸腾,郑涛想到平四海所说,猛的一拍脑袋:“我明白了。”

    “师父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平四海见郑涛朝自己奔来,猛的收好琴谱:“你又明白什么了?成天疯疯傻傻!”

    “我终于明白了,师父叫我在岸边原来是要我记住潮水起伏之规律,叫我烧饭也是为此,多谢师父指点,徒儿现在已经记住了,明日就回去待上一阵!”

    平四海却并没有多欢喜,反而心里更是不耐烦:“明白就明白了,锅里正烧着不用人看吗?快去烧饭,其他再说!”

    “是师父,我明白了。”郑涛答道。

    “明白了个屁,快滚!”

    见平四海嗓子一扯,郑涛知道自己确是有些得意忘形,连忙离去,待得他到了厨房,平四海才再拿出琴谱,像个学童一般研究起来。

    晚间,郑涛看平四海已把筷子置于桌上,便起身收拾,平四海却慢慢悠悠道:“不急,坐下。”郑涛真想翻个白眼给他,因他知道,只要晚饭吃饱不让走,准是到了深夜才能睡上一觉了。

    “师父。”

    “老夫虽只传了你呼吸吐纳之法,但想必你在东青岛时王严已经教了你不少,老夫想问,你觉得练武应当先练外还是先修内呢?”平四海眯着眼睛盯着郑涛,似要将他看穿一样。

    郑涛一听愣在原地,只道是这老头又在验自己,虽然王严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但从小到大交给他的不过是些防身的技巧和马步之类,哪有讲的这么深过。

    湖风拂过,郑涛清醒过来,看着面前这须发灰白却似有神力的老头,心中稍有畏惧答道:“徒儿以为,练武应该还是要先扎实内功,内力雄厚了,使出来的外功招式也才能厉害。”

    其实平四海倒不是和郑涛想的一样,他虽然与郑游穹,王严是故人,但就武艺上来说,他从内心里就没正眼瞧过这些个耍刀弄剑的,这次问郑涛,主要是想知道他来岛上这么久是更信服谁一些,若是先外后内,他索性就装装样子,教一点就罢。

    可郑涛的回答合了平四海的心意,他脸上泛起微笑,看起来竟有些慈眉善目,这反而让郑涛更加心惊胆战。

    “小子说的没错,若有磅礴壮阔之内力,什么刀剑斧钺,都不过是花架子。”

    说到这里,平四海似话到嘴边说不出口,郑涛自然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段沉默过后,平四海开口道:“天下门派,凡大势大威者,所习内功各有奇特,司马家雪发山据山而强,其冥雪寒功只能在那雪发山上修炼,练成后寒气奇重,而练成原本者更可将寒意散至周遭,中招者尸骨冰冷,死状凄惨。”

    郑涛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他只知司马家大业大,肯定不乏好手,只是未曾想有如此神功,好奇问道:“那司马家练成原本的人现在有几个了?”

    “你总会遇到的。”平四海既然这样说了,郑涛也就不再多问,听他继续讲述:

    “又比如嵩山少林源于佛家,有功力大成者多也是佛法大乘者,而道家门派通常讲究阴阳卦象,修身养性,体内常有阴阳两股真气平衡,以醇厚内力独步武林,我说这些,你可能想到些什么?”

    思索片刻,郑涛应道:“师父所意,许是想徒儿知道修习内功需有其相应支持,如我四海宫的功夫,就得在海潮前不断感悟,习浪潮之心性。”

    “说的没错,你且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巡风过海,才起浪涛。散之面镜,聚之雷暴。脉象为海,巡风为气。任前督后,气来如潮,井池双穴,起劲如涛。气沉丹田,神阙下冲,环绕气海,缓走血海,腰下自稳。气提丹田,神阙上冲,气分任督,任先水分,再至神庭,督先京门,再至秉风,气自如潮。两脉其转,先上后下,则丹田不休,心神不绝也。

    此乃老夫所创内功之一小节,你以此法冲穴,待任督二脉皆通我再把剩下口诀传授于你。记住,任督二脉为一切基石,打通之前绝不可恣意冲穴,若胡乱修炼,轻则断脉,重则丧命。”

    一心只不停记着这口诀,郑涛却还不知其是何意,听见平四海说是他所创内功,顿时乐的发懵,却又不敢放肆,于是连忙跪下:“师父传功之恩,徒儿永生不忘!”

    郑涛一连磕了几个头,平四海眉头已微微皱下,倏地走到他身前将他提起:“磕一次就够了,剩下的等老夫死了再磕,教你什么就学着,再不必和那些狗门狗派一样讲这些礼数,看着就恶心。”说完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