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问道
字体: 16 + -

第六十九章 黄粱枕中书

    沈言说罢,便提剑当空一指,结令将夫子小筑境内的地浊之气尽数调动。

    一时间,那常人看不到的地浊之气便如同海中旋涡般,以守信院为中心,疯狂旋转起来。

    随后,就见沈言剑身蕴起神光,‘敕雷’二字隐隐闪烁,道一声:“敕令成篆,‘槐’。”

    “呼——呼——!”话音刚落,无尽浊气立时凝聚坍缩于沈言跟前,渐渐显形,成为一个隐隐流转碧青光晕的‘槐’字。

    “槐伯,这份礼物你想必不会推迟吧?”沈言微微喘气,也不待槐伯答应,随手一扬,就将‘槐’字云篆飘向老槐树。

    这枚云篆甫一接触树身,便瞬间融入其中。

    “沙沙——!”,“沙沙——!”树叶婆娑声不断,似在道谢,又似在享受。

    而于沈言眼中,眼前本就灵机盎然的槐树此际愈发显现出勃勃生机,连带着周围天地灵气也变得愈发浓郁。

    他心里暗自思量:“想来那些仙府福地,普通的入籍修士还没我这般待遇,毕竟千年之木也多的是不生灵的,槐伯以如此年岁入道,也算难得了。”

    良久,等“沙沙”声停罢,院中央的老槐树此际树身愈发壮大,原本是两人合抱粗细,现如今少说也大了一圈。

    虽然上头还长着的槐叶尽数脱落,光秃秃地甚是凄凉,但地底下的根须却是蔓延了整个夫子小筑,乃至伸到了外边。

    若非槐树自己克制了些,只怕墙根都要被其掀动了。

    但即便如此,张夫子或者吴伯要是看到了,也要惊叹这院中何时长出这般一颗大树。

    “槐伯可还记得《逍遥游》中所载: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沈言看着熟悉树心处云篆的槐伯,笑道,“你此际虽与那大椿尚有云泥之隔,但有这枚可以依托的道基法篆,便可以将心神祭炼其中,像道士般吞吐修炼,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异类成道。”

    “多……谢,先生!”忽然,耳边便传来一丝微弱的神念传音,竟是从槐伯身上发出来的。

    沈言一惊,转而一喜,他不曾料到这槐伯灵智初开,就会有这般聪慧。

    刚才那道传音虽然并不是槐伯亲口说出,但能借用云篆达成,也是灵慧至极了。

    “说不定还真有成道的机会?”沈言心中思量,随即含笑点了点头,便由着槐伯熟悉自身的变化,自己则闭目以心神勾连起黄粱枕。

    真要说起来,神秘莫测的石枕和《枕中记》才是自己真正的根本。

    不过,此际石枕所拥有的能力还只是局限于借助洞天进行传送,或者梦境之时以意念化身进入他人之梦,加上玉简《枕中记》里还仅有鬼劣一个记名在册,所以用途也是局限得紧。

    但沈言心里有种预感,之所以出现这般情况,是因为黄粱枕本身残缺的缘故。

    那个缺口,不仅仅将枕中洞天暴露了出来,还令得黄粱枕失去了一些原本的神通。

    比如这入梦,也许本来并无限制。因为进入梦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能力。

    此间城隍府,但凡在城隍阴册上留有姓名的,哪怕只是阴差一级的鬼神,也能依靠青阳境内的香火之力,以托梦的方式进入凡人梦境。

    而沈言这些日子收集县中的志怪书籍,虽然多为市井说书口传笔述的产物,但不乏有一些真实性,其中就有说梦的。

    书上曾说一些鬼物也能用噩梦的行事上人身,吸食阳气精血,也有道妙高人梦中传道,赐予神通的故事。

    当然,这些可能只是凡人臆想之词,但以沈言的了解,当道行达到一定程度,的确可以做到鬼神方有的神通。

    沈言于是进入枕中洞天。

    此际,这方天地依然在稳步扩张,但很明显还不具备蕴养生机的资格,严格说起来,不能称之为世界,只是空间罢了。

    沈言神目扫过,就发现一处角落,冯玉莲正愣愣地蹲着,神情呆滞。

    他走了过去,轻声道:“生前事,生前恨,死后魂,死后安,生死乃是阴阳界限,你可以报仇,但不必拘泥过往,这对你化解厉鬼怨气并无帮助。”

    冯玉莲闻言,木然的眼神忽地滚动了下,随即惨然一笑:“既如此,为何要选上我?”

    沈言淡淡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和张夫子有命格上的关联,所以,从这点上,你恨张夫子也无可厚非。”

    他虽然不知那一晚到底用了什么仪式,但联想到张夫子缺了一处的气运,以及参与者赵谷雨与冯玉莲都和张然存在某种联系,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张然。”冯玉莲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对这一位曾经爱慕,到死后恨极,再到此时迷茫的人,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看到了他的孩子,样子很好看,想必长大了也是个讨姑娘家欢喜的。”冯玉莲涩声说道。

    “你说小百忍么?”沈言摇头笑道,“他这一身唯有两条路,要么没姑娘,要么一群姑娘,别无第三种选择。”

    “是么,那也很好,不必学他爹,可以一碗水端平。”

    “你此际倒是不生气了。”沈言古怪地看了冯玉莲一眼,“罢了,好生休养吧,如果诸事顺利,离你化解戾气之日也不远了。”

    说罢,神呀身影一暗,却是转出了洞天。

    意识回到黄粱枕外头,沈言随意地扫向一旁记录事宜的枕中书,就看到第二页‘鬼劣’这个名字熠熠生辉。

    而再看底下记载,居然从自己将之收为弟子之后,其下的记录丝毫不曾停过。

    “八月十七,鬼劣习练鬼法偶有所得……”

    “八月十八,入定……”

    “八月十九,鬼劣静极思动……”

    只需默诵一遍,脑海里立时出现了沈言这几日的经历遭遇,所见所闻尽是历历在目,仿佛其人成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便好似,鬼劣本身便是这枕中人物,书中角色一般。”沈言不禁自语,随即想起了鬼劣曾送给自己的一块石头。

    于是他心神退出识海,自袖中掏出一枚顽石。

    这枚顽石,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青灰色,毫无神蕴可言。

    既是这般,又为何会有镇压怨气之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