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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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北防线 第三十九章 城外一草亭,亭外二将颅(一)

    临行前,言夜还不忘对段城主交代道:“今日你多劳累些,时刻留意敌军动向,每个时辰来一报,无论大小,明白吗?”

    段城主点点头,随即对着刚离开没走远的言先生喊道:“我到哪去找你啊?”

    言夜头也不回,摆手一句:“老地方。”

    夕阳已经西下,今日忙碌了一整天,白日的余晖还未消散,在回酒肆的道路上,乱糟糟一片。

    酒肆在城南,整座城的人也都挤在城南,数条街道都大包小包的,等待着出城。

    如枯死的烂木头般的游手人,睡死在街道两旁,他们也奇迹般的睁开眼睛,挪动身子,开始收拾那微不足道的破烂家当,缓步向城南门移动。

    蚍蜉尚且苟活,何况是人呢?

    林子冬突然开口问道:“大哥,怎么没看见苏姑娘?”

    随后又小声在杨法年耳畔边交语说道:“你是不知道,大哥这两年小生活过的可舒服着呢?”

    “啊?”杨法年满脸疑问。

    林子冬正要继续调侃,脑袋瓜上突然挨了一击,言夜轻斥道:“不许胡说。”

    林子冬悻悻然,一脸委屈相说道:“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等假正经见了,他就明白了。”

    杨法年也想问,但看见将军的脸上有些愠色,便没敢开口提这事儿。他悄悄说道:“将军,你是不是改名换姓了?”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言夜转过身,神情十分严肃,话锋也变得急剧寒冷,他缓缓开口说道:“叫计阳的人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言夜,继承了计将军伟大遗愿,替他在世间行走。”

    “明白?”言夜一一问道。

    二人相继一愣,随即快速点头鼓掌,表示大哥讲的好。

    言夜又对杨法年强调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将军,容易惹麻烦。”

    杨法年疑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

    林子冬大笑道:“叫大哥啊,一直不都是大哥大哥的叫嘛?”

    见杨法年没有反应,林子冬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便故意调侃他说道:“哦,我忘了,杨大正经很忌讳大哥这两个字吧?”

    杨大正经的正经二字可不是白叫的,明明是已经结拜过的兄弟,在军中偏是不叫大哥二字,非说是军纪严明,大哥二字容易掺杂个人感情,所以军中一直以将军相称。言夜倒觉得没什么,各有各的喜好吧。仔细回想,林子清好像也从未喊过他一声大哥,不对,貌似临死前叫了一声,说的什么来着?罢了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怎么?不习惯,叫不出来?”林子冬在一旁疯狂使坏搅和,不停的用言语来嘲讽刺激他。

    言夜有些看不下去了,出面说道:“不习惯就不习惯吧,以后你直呼我的名字也行,我又不介意。”

    “大……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法年急着解释。

    言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不就叫出来了吗?以后会习惯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他总有一种把刀架在杨法年脖子上,逼着他叫大哥的感觉。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林子冬最

    熟悉不过了,他清楚记得就是在脚下这个地方,把一个死士逼成了懦夫。

    两侧的高墙已经坍塌大半,他们肯定想不到,全城苦寻的那个罪魁祸首正在墙根底下撒尿打趣儿,还有那一大堆的尸体也被人收走了,高墙却没人来修理。

    过了这条巷口,就离酒肆不远了,这边巷子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大家都心知肚明,再往前就不是普通人该去的地方了。

    虽说是开门迎客的酒馆,可里面的客人却大多都不是心甘情愿,城中的人知道言先生本事大,至于怎么个大法儿,那要看青龙会有多听话了。

    北洛城主忌惮青龙会,而青龙会惧怕言先生,他们便知言先生是北洛城最厉害的,仅此一点推断而已。

    三人终是在余晖最尽一刻回到酒肆,不大不小的酒馆里倒显得格外华贵,坚实荫凉的大理石地砖不再像林子冬第一次进酒肆时那样,木地板被踩得一脚一个咯吱响。

    酒肆不大却也不小,黑暗的酒肆里只有两盏烛灯在中央摇曳,苏青芋曾说过要多添几盏烛台,却被言夜制止了,他说他不喜欢,黑夜就该黑着,否则睡觉都睡不安稳。

    苏青芋到醉春楼叫了满满一大桌的佳肴送过来,将一切安置好后,睡眠敏感的苏青芋也很识相地离开,去找裁缝铺的巧云姐借了一宿。

    “大敌当前,不能喝太多误了大事,今日你我三人就这一小坛,不许喝多。”

    “大哥,军纪里仗前饮酒是大忌吧?”

    “狗屁的军纪,军都没了,何来的纪?真要扯军纪,你这个假正经早就该就地正法了。”

    “子冬说的对,没有军纪!”

    “哎,这坛子里是不是忘记装酒了?咋没了呢?”

    “那就换一坛好的来!”

    三人直直喝了一夜,大吵大闹到天明,方才没了动静。

    中途半夜总共来了五份报告,每个时辰来一趟,没人接收,苏青芋只好掐着点来回跑动忙活,起初两份言夜还让青芋代读,后来干脆听都懒得听了,青芋只道让送信的那人放在桌上,她也不管了。

    ……

    翌日正午当头。

    言夜晃着还有些头疼的脑袋坐起身,一直静候在旁边的苏青芋赶紧递上一条湿毛巾,言夜接过毛巾认真擦拭,冰凉的感觉让他舒适了不少。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都这么晚了啊。”言夜缓缓爬起身,苏青芋赶紧上去帮忙拍掉先生身上的干草结。

    “真是奇怪了,我怎么又在马厩里?”起身时环顾四周,言夜有些郁闷了,又是这个地方,怎么每次醉酒都在这个地方醒来

    青芋帮着整理衣服,回忆道:“今早我回来时,你们已经喝得烂醉如泥,非要闹着去马厩,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直接倒在这里睡着了。”

    “对了,先生,子时的时候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半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你的踪影。”

    言夜直接一愣,他看着青芋,假装没听到青芋的疑问,立马转换话题,笑着说道:“三更半夜的,找我做什么?”

    “我……”青芋正要解释。

    突然,一声

    长嘶!

    乌居发威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叫,吓了言夜一跳,也打断了这场对话。

    睡得正香的二人也被惊醒,杨法年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见一条粉红的大舌头朝他甩来,脸上的口水都够洗把脸了。

    杨法年先是一惊,随后十分兴奋,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匹老马,他抱着老黄马的脖子,开心的大叫道:“乌居,真是乌居,好久不见啊。”

    那匹名叫乌居的老黄马也跟着兴奋的跺脚低吟。

    苏青芋从水盆里拧出两条湿毛巾递给二人,杨法年这才注意到原来酒肆里还有这么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

    杨法年此时的反应与那日林子冬如出一辙,皆被眼前这位天姿绝色的大美人吸引了目光,但他与林匹夫不同,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收了回来,继续一本正经。

    再仔细回想,貌似昨日是见过的,只因灯光有些昏暗,只以为是寻常的下人,便没太在意。

    今日一看,顿时就明白了林子冬想让他明白的事。

    杨法年是读过诗书阅过五经的,虽也是马背上的粗人,但他一直自认和林子冬不同,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

    杨大正经赶紧起身,一本正经的弯腰行礼道:“这位姑娘是?”

    林子冬半坐在干草堆上,浑身沾满了秸秆,他嬉皮笑脸的说道:“苏姑娘,苏青芋,叫嫂子。”

    杨法年也不怀疑,不假思索的张口就跟着喊:“嫂子好!”

    听到这句话,苏青芋顿时面容羞红,目光闪烁,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语塞。她望向自家先生,想看看先生是何反应。

    只见话刚落音,言夜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给的不是杨法年,而是外号匹夫的林匹夫,林子冬委屈巴巴的说道:“他说的,你打我干嘛?”

    “你教的!”

    言夜才不会跟他扯什么道理,单纯是林子冬离他近而已,而且林子冬本就长了一副欠揍的面孔。

    言夜跟青芋解释道:“他们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苏青芋乖巧的点着小脑袋,温润的朱唇微抿,笑着回道:“我知道。”

    言夜将毛巾放回水盆里,走出马厩,伸着懒腰踢着腿,活动活动筋骨,他问道:“这段时间里,来了几封信?”

    苏青芋拿出厚厚一沓信封,伸出纤手递上去,说道:“九份,都在这儿了。”

    言夜没有接,只是说了句:“扔柴房里当点火的引子吧。”

    苏青芋好奇问道:“先生不看看吗?他们送的可勤了,几乎每个时辰都要来一趟,从未迟到呢。”

    “是我让他们准时来报信的。”

    “先生回来不久就开始烂醉如泥,也只听了我读的两封,剩下的一份都还没看过。”

    言夜摆摆手,走到洗漱盆边,一边洗漱一边说道:“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下这个命令,只是因为段城主还是太闲了。”

    三个人简单洗漱一遍后,吃了午饭便动身赶往军帐大营,青芋没有去,昨日去时三分好奇心已过,只剩下无趣乏味,说是还不如回酒肆发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