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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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丁达武公然行凶13

    sat jul 11 03:39:06 cst 2015

    佛相信每一个人都有成佛的可能,每一个众生与佛并无差别,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佛是站在众生的立足点看众生皆有成佛的可能,而不是站在高成就上俯视芸芸的众生,这是众生都是“佛”的意义。

    虔诚向佛的雍正,不但没有按照佛的高度对待自己和大臣的人心人性,也没有宽广的胸怀效仿王阳明,成天以小人之腹度人心人性,挖空心思寻找大臣的阴暗面,长此以往,岂能不累?

    夜深了,运河上的大船稳稳向前,酒足饭饱的钮赫他们都沉沉睡去。而底舱角落里,两位主角各怀心事都无法如梦。荒原上的牧民都知道,再狂野的风暴、再肆虐的冰雪也无法摧毁石缝间隙的小草,沧桑的老人则坚信,世界再堕落、再黑暗,也不能污染某些人乐观、善良的天性。郑松泉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就饱经风霜,但不堪回首的过去并没有在他脑海中留下自暴自弃的印记,黑暗并没有笼罩他的心田,现实的丑恶也没有泯灭他对人生的美好希望,时至今日依旧渴望光明憧憬幸福幻想未来,并且对周围的人总怀着不忍。

    船底水声潺潺,耐不住寂寞的他没话找话说:

    “岳先生,你看咱俩多奇怪,我离家越来越远,尽管那个家啥也没有,连蚊子都饿跑了。我自个儿也一直讨厌,划拉着钱就往外面跑,现在却突然留恋那处快塌了的房子,还有破败的小院,有点舍不得。你呐,跟我正相反,越往南离家越近,心里很高兴吧。”

    当了十几年钦犯,终于自由。不久即可踏上家乡的土地,呼吸江南带着水腥味的空气,说不兴奋是扯蛋,说没有畏惧也是扯蛋,说渴望更扯蛋。心事复杂的岳乐长叹一声,半真半假地道:

    “如何敢跟少东家比啊,您是一时兴起,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与爹娘阴阳两隔,满肚子离愁别恨。十年生死何止两茫茫!到家乡怎么面对老亲少友,怎么有脸祭奠爹娘的坟茔?”

    “咳,”郑松泉想不到岳乐如此颓丧,不觉有点扫兴,皱眉头道,“读书人面子值钱,没钱还有我啊,不是吹牛,父母早早离世,黄嘴丫子没退就自己找饭辙,别的本事没有,混碗饭吃从来没觉得难!咱们俩慢慢走,找个热闹所在,名商巨贾扎堆儿的地方,把羊脂玉出手,到时候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拿到银子后我帮你安家,算咱们结缘。”

    对郑松泉第一印象不坏的岳乐见他越来越大方,不由得呵呵笑着说:

    “安家?你想得太简单,一处房子,几亩地,一个媳妇,将来还要生几个孩子。多大笔开销?可不容易哪!不做美梦,能得到你帮助,回去祭奠一番已经知足。将来找个僻静之所,当当教书先生,闲暇时有杯酒喝,有本书读,很不错啦。

    郑松泉见岳乐情绪好转,指指上方问:

    “岳先生,你说上面的都是买卖人,主人还是个行走江湖多年的富家翁!我看未必。”

    岳乐担心他看破马志民的身份,不由得呼地一声坐起来,可他忘记这是低矮的船舱,脑袋结结实实撞板壁上,痛得呲牙咧嘴!一边倒吸凉气揉脑袋一边继续扯荒:

    “听说是京城巨富,一年到头南来北往地跑。为人也不赖,无意中听说我想搭个便船回江南,立刻慨然答应。你也看见了,人家真不在乎那俩船钱。为富不仁我见多啦,像这样仆从如云,进出排场的大亨,能对你我客气实在难得?”

    久混街头的郑松泉自以为经得多见得广,却完全不知道岳乐替马志民打掩护,简单地想象岳乐书生意气,傻了吧唧不懂江湖道道,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因此冷笑一声:

    “岳先生,论读书长学问,您是一等一,我是尿泥儿。论看眉眼高低,不怕您生气您道行可差得远着哪!粗粗一打眼,马老先生满脸堆着笑,像个和气的生意人。但我这双眼睛毒着呐,大半夜能分清三里地外的男女!呵呵,马先生目光精湛,神色不怒自威,虎背熊腰,尤其腿和膀子,比水牛还结实!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身边的手下大气不出二气不喘,但打量人时像审问犯人,我看他十有**是镖局的老板,不过我寻摸过船上,没发现财物。”

    对于江湖伎俩完全没有认知的岳乐,闻听以后更加吃惊:

    “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呀,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查过船上?”

    郑松泉没有回答,而是沉思着自作聪明地道:

    “马老先生也许是保暗镖,否则不会如此大阵仗,居然动用官船,住在二层的我看是临时雇佣的趟子手。那个姓钮的不是善类,看人时眼睛发邪,透着凶恶的狠劲儿!照理说不对呀,像马老先生这样的老江湖,行事谨慎有余。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趟子手绝对不会雇,可姓钮的那些人腰里明明带着家伙,不保镖还能干吗?再怎么着,这是直隶地面,天子脚下,劫匪肯定不敢如此大胆,兴许是衙门里派来保护的。”

    岳乐被他分析的眼皮子直跳,心里暗赞这个小无赖确实不白给,尽管没有完全猜对,但虽不中亦不远矣!黑灯瞎火没有外人,也不必一口一个少东家,他天生菩萨心肠,忘记自己从十三爷口中知道郑松泉是个混混,光顾挥霍善良由衷规劝道:

    “你出身不俗,又长得一表人材,再加上出众的聪明,本来就识文断字,学点什么都足以养家糊口,何必混市井讨饭吃?”

    岳乐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份?郑松泉闻听一愣,但他是江湖老客,并没有揭破,故意得意地笑笑说:

    “打小儿就不正经,算不错了,好歹还囫囵人儿一个。没干好事可也没干什么坏事,仗着眼睛亮,耳朵灵,心眼活,手脚麻利,每天无非淘弄碗饭而已。大法不犯,小错不断,急死主子爷,气翻大理院。”

    没意识到已经露破绽的岳乐挺佩服他的豁达,继续启发他说:

    “上南边躲几个月以后,打算干什么?难道回京师继续胡闹?依我说你也老大不小啦,该寻摸点正事儿干。哪怕学门手艺呐?”

    如今谁还苦巴苦业学手艺?谁还三更灯火五更寒秉烛夜读?想出息就得当官;想当官就得有钱;想有钱就得去捞偏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壁虎也是虎,岳乐有些小瞧郑松泉。他守着前门楼子,不单单为一口吃的,痴心妄想指望能碰个机会赚一注。有了银子就弄个内务府差使,恢复祖业稀松平常。如今逃难不过走背字而已。他娘的谁知道能碰到什么王爷,要不然,凭手里这块羊脂玉很快就能买个四合院,雇顶轿子。出门带四个长随,家里有老妈子丫鬟侍候。别人见了得羡慕地说;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是新内府。

    “呵呵,”郑松泉扬声大笑,“岳先生,你念书都念傻啦!学手艺有屁用,等我转运后拿银子弄顶官帽玩玩,那才叫美。”

    岳乐纳罕地问;“依你说,当官那么容易?”

    到任金天银地,在家花天酒地,坐堂昏天暗地,百姓怨天怨地,离任谢天谢地!只要肯昧良心,信奉以上五大天地:当官无疑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一个人如果连官都不会做,基本等于猪头。

    唐朝大历年间,有一县太爷除了贪污什么都不会,离任时当地绅民送匾一块,上书“天高三尺”。蠢家伙居然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对自己的颂扬,满心欢喜接受下来。回家后比他聪明的老爹悟出其意:匾文乃诅咒之语,并非“天高”,而是“地低”,老百姓的匾额暗示:早去一天天有眼,迟去此地地无皮。

    ──地皮被刮去了“三尺”,岂不等于“天”高了“三尺”?

    连这样的讽刺都看不出,此人居然能当官,可见仕途容易。郑松泉得意洋洋地卖弄道:

    “得分谁!不是小瞧你,岳先生,你去当官就不行。念书人动不动就犯痰气,老想着天下苍生,想着道德良心,想着忠孝仁义。用不了几天就惹恼上司,一个本子奏上去,轻者充军重者丧命。论当官咱家学渊源,小时候常听爷爷与官面上的朋友聊天,他们总结,当官第一要义,上司的话全对!其次面对同僚一笑两哈哈,吃饭先掏钱议论往后站。第三对下级要恩威并重,毕竟人家是帮你赚钱的,不能老吹胡子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