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丁达武公然行凶10
wed jul 08 03:48:24 cst 2015
外面突然传来拍巴掌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非常刺耳，尤其哥仨正商量翻天大计，骤然闻听不免有点心惊肉跳。但瞬间就平静，八爷非但不恼怒，脸上还显示出温和的笑容，九爷与十爷则诚惶诚恐起身。房门无声开启，被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的海霍娜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先冲九爷十爷问好，然后才吩咐摆宴，目光柔柔地望着八爷解释：
“天不早了，即使你不饿，两位叔叔也该饿了。就在这里将就吃点吧，我从天津专门请来一位会做河豚的厨子，手艺不赖。”
九爷十爷赶紧打躬作揖表示感谢，海霍娜待下人退出，亲自布置碗筷，盛碗汤试试凉热，递给八爷后温柔贤淑地道：
“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派奴才把苇叶儿送往天津卫，到那里换外面的人送她去江南，到江南后再换人陪着回河南。会暗中调查河南灾情，过些日子保准有信。怕有人怀疑，我特意交代过，陪苇叶儿回河南的人跟咱们府上没联系，查不到咱。”
比男人还深谋远虑，八爷一边喝汤一边点头，特别满意也特别自豪。九爷满脸媚笑夸奖道：
“嫂子考虑周详，脑袋比我的还好使，嘿嘿。”
其实完全不必笑话，八爷他们也算不上卑鄙。从古至今，围绕着龙椅的厮杀花样百出，血流成河，然而照旧有人前赴后继无怨无悔。而雍正当朝以后，因为实力不够，朝廷显得尤其不稳，身处其间人人自危。别说八爷他们没有安全感，即使雍正也成天提心吊胆。
月牙初上，军机处里烛火辉煌，十三爷还在忙活。
宫里任何时候都静悄悄的，名叫造化的大黑狗外形凶猛强悍，耷拉着舌头相当吓人，一般宫女太监老远看见无比心惊胆战，但造化见到主人雍正却另一番模样，立刻摆脱太监的牵扯，摇头晃尾巴跑过来亲近。散步的雍正挺开心，一边嘴里啧啧唤着一边俯下身子，紧紧抱着造化硕大的脑袋，他极其喜欢狗，养了上百只，但最受宠爱的却只有造化和一条名叫百福的京巴儿。此刻他跟造化嬉闹一会儿借以松散身心，然后牵着走向军机处悄悄接近窗户，见里面的十三爷不停地咳嗽，还不停地分派一众章京，无奈叹口气。
依靠十三爷他才玩得转，可人毕竟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子？长此下去后果堪虞。心事重重的雍正也不言语，牵着造化径直奔养心殿，因为心疼十三爷，自然又对八爷产生恨意，又因为恨导致走得太急，冷不防造化一停，险些把他拽个跟头，身后的侍卫、太监、宫女全被吓得一缩脖子。大太监小心翼翼上前搀扶，却被恼怒地甩开，雍正站稳后先去看看造化，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嘘口气，莫名其妙地下旨：
“准备几样开胃的小菜，再加一两样大补的，要一碗好梨汤，另外叫太医院开个食疗方子。去告诉怡亲王，朕请他吃夜宵。”
糟糕的体格导致十三爷的样子叫人看起来实在揪心，雍正再也没有散步的兴趣，在养心殿门口拍拍造化额头以示歉意，看着爱犬依依不舍的样子暗中核计得找个懂狗的人陪它解闷，可一时上哪找可靠的？脑海里的念头乱七八糟，他却急慌慌掏钥匙，打开专门装密折的柜子，不一会儿翻腾出一个装丹药的亚腰葫芦，倒几粒既济丸在手心里，一边端详一边沉思。
所谓的既济丸又叫仙丹，来自江西庐山的几个道士奉旨在御花园秘密修炼的。仙丹最著名的出产地当然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孙悟空吃了以后才练就刀枪不入。不过这玩意含有大量的铅和水银，能使人长生不老纯粹扯瘪犊子，老百姓早就知道，要想死得快，丹药作为下酒菜!但老话说凡事怕忽悠，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假药的，千万个卖假药的不如孔子一个开学校的。孔子靠忽悠成就了中华第一家的美名，卖假药的靠忽悠，混了富贵不算还令不少帝王栽了跟头。
第一个就是号称祖龙的始皇帝，为了长生不老，他居然把江湖术士送上来的丹药当饭吃，最终导致巡游时暴毙，显赫一时的秦王朝土崩瓦解。
第二个当属唐太宗李世民，自诩英明的他偏偏看不开此事，结果吃了古印度阿三炼制的丹药，长生不老没等来死亡却突然降临。害得儿子李治担心老爹的死法如此奇特，传出去会让天下人笑话，没法子竟释放了卖假药的阿三。然而此事还没完，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李世民的糊涂导致炼制丹药活动登峰造极，大唐也成为遭受丹药之毒最为严重的朝代，宪宗、穆宗、敬宗、武宗、宣宗，一个个前赴后继，至于是否死而无憾，旁人就没法妄加猜测啦。
排在第三的首推明成祖朱棣，其实整个明朝皇帝差不多个个服用丹药，直到大明朝化为烟尘。历史上的悲剧举不胜举，但凡事好出幺蛾子的雍正还是喜欢炼丹，作为四阿哥时就曾写过一首《烧丹》诗：
铅砂和药物，
松柏绕云坛。
炉运阴阳火，
功兼内外丹。
由此可以看出，他不但吃丹药还参与炼制，当了皇帝以后甚至还把丹药作为礼品赏赐给鄂尔泰、田文镜等亲信大臣。这些人到底吃了没有？外界不知道，但一个个都上折子称赞丹药的妙处，感激皇帝的恩典。
唯独十三爷例外，他不但拒绝赏赐的丹药，而且屡屡上书劝说，希望雍正能放弃这一邪门歪道的爱好，结果哥俩辩论到最后，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见十三爷身体不好雍正第一个念头就是赏赐既济丸，可想到爱弟的态度不由得叹口气，把爱若珍宝的既济丸倒回葫芦，暗中摇摇头重新锁好柜子。
上炕后继续批那些似乎永远也批不完的折子，儿子弘历曾经劝他不必如此辛苦，他苦笑着摇头，世上最可怕的事无法更改——八爷比他聪明，想坐稳龙椅就绝不能在努力、认真、勤奋上输！心情不好也就罢啦，偏偏折子上也没什么好事，结果令他的心火越烧越旺，几乎怒不可遏。
喜怒无常而且形于色，康熙对他的评价，而八爷则认为他不会装。
头一道折子是刑部侍郎施万的，因贪污被弹劾，目前正关在大牢里，居然怀着侥幸心理上悔过书，一点不知罪孽深重还期望得到赦免。雍正一看就来气，暗骂一声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是怎么读圣贤书的？折子用词爽利文采斐然，完全不像罪人的语气，当看到“辜负天恩，羞惧交并”两句时，雍正顿觉时分刺目，忍不住拿朱笔狠狠画了一条竖杠，咬牙切齿在在旁边批注：
知汝惧死实甚，然羞则未也！
言简意赅，怕死未知羞。意思是：确实知道你相当怕死，不过还远远没知道羞耻！潜台词是：指望老子赦免，门也没有！想瞎了心也是白扯。完全是老猫玩耗子的用词，试想施万在狱中拿回折子，看见上面像鲜血一样的朱红御批，会不会魂飞魄散立刻自尽。贵为天子，对一个待罪等死的人，实在没必要如此刻薄。
第二道折子一看署名他就不爽!
工部郎中阳畦，过去是八爷的人，一贯投机钻营，现在负责考察永定河沿岸防汛工程，才出去两天就汇报，满折子叫嚷形势一片大好，按照日子推算肯定没有到现场。想起这个狗官的嘴脸雍正就打嗝放屁——气不打一处来。他伸笔饱蘸朱砂，带着恶作剧般微笑，轻蔑地写到：
汝以朕为可欺乎？汝忘朕即位之时，已年过四十矣，官吏情伪朕尽知之。朕在藩邸时，即知汝名曾列弹章，汝又送朕礼物，冀朕在大行皇帝前转圜。汝此后其小心谨慎，一举一动，不能逃朕之洞鉴也。
写完不待墨迹少干就冷笑着丢一边，那段话的意思是：你以为朕是好骗的吗？你别忘了朕登基时已经四十多岁，官吏的下流勾当我全知道。我没当皇帝时就知道你曾经被弹劾过，你还给我送礼物，希望我在先皇面前替你美言。告诉你，你以后给我小心着点，一举一动是逃不过我眼睛。
撒尿擤鼻涕——两头拿捏!连诅咒带威胁，堂堂大清国皇帝，不是民间老娘们撒泼骂大街，朱批不但连损带骂还揭老底，缺德拐弯带冒烟，算哪门子君主气象？如果八爷知道了肯定大摇其头，讽刺加挖苦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第三道折子简直令人无语!
前几天宫里邀请了个戏班子，搭台热闹几天，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雍正不过是想缓解一下官员紧张的情绪，也有拉拢的意思。结果御史侯镇认为皇上这么干有失体统，事前力谏不可以，事后也激烈反对，为此前后连上两道折子，雍正一笑置之未加可否。哪曾想侯镇不依不饶，今儿又来一道！天下有那么多贪官不去弹劾，有那么多纰漏不去匡正，偏偏拿鸡毛蒜皮说事，真叫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差点被气破肚皮的雍正再也不委屈自己，笔走龙蛇写到：
尔欲沽名，三摺足矣。若再琐渎，必杀尔！
下笔迅疾而痛快，丝毫没有犹豫，完事后他居然有种强烈的快￥感。嘴里不自觉地用白话念叨一遍：
你想沽名钓誉，三个折子足够，如果再敢啰嗦，一定你小命。
八爷曾经讥讽雍正不像皇帝，倒像个只有榔头的工人，看什么都像钉子，都忍不住敲几下。折子恰恰能反应雍正目前的困境，无论他雷霆震怒也罢、和风细雨也罢，糖衣炮弹都不管用，上上下下齐心协力跟他玩两层皮，千条妙计不敌一定之规，新政也罢日常政务也罢，沟通起来不过虚词敷衍，除了几个亲信没人实打实干事，大部分都等着看笑话。十三爷累死也白搭，可一时又改变不了风气，收服不了官员，眼下的局面是豆腐掉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能把人活活气死。
外面突然传来拍巴掌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非常刺耳，尤其哥仨正商量翻天大计，骤然闻听不免有点心惊肉跳。但瞬间就平静，八爷非但不恼怒，脸上还显示出温和的笑容，九爷与十爷则诚惶诚恐起身。房门无声开启，被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的海霍娜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先冲九爷十爷问好，然后才吩咐摆宴，目光柔柔地望着八爷解释：
“天不早了，即使你不饿，两位叔叔也该饿了。就在这里将就吃点吧，我从天津专门请来一位会做河豚的厨子，手艺不赖。”
九爷十爷赶紧打躬作揖表示感谢，海霍娜待下人退出，亲自布置碗筷，盛碗汤试试凉热，递给八爷后温柔贤淑地道：
“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派奴才把苇叶儿送往天津卫，到那里换外面的人送她去江南，到江南后再换人陪着回河南。会暗中调查河南灾情，过些日子保准有信。怕有人怀疑，我特意交代过，陪苇叶儿回河南的人跟咱们府上没联系，查不到咱。”
比男人还深谋远虑，八爷一边喝汤一边点头，特别满意也特别自豪。九爷满脸媚笑夸奖道：
“嫂子考虑周详，脑袋比我的还好使，嘿嘿。”
其实完全不必笑话，八爷他们也算不上卑鄙。从古至今，围绕着龙椅的厮杀花样百出，血流成河，然而照旧有人前赴后继无怨无悔。而雍正当朝以后，因为实力不够，朝廷显得尤其不稳，身处其间人人自危。别说八爷他们没有安全感，即使雍正也成天提心吊胆。
月牙初上，军机处里烛火辉煌，十三爷还在忙活。
宫里任何时候都静悄悄的，名叫造化的大黑狗外形凶猛强悍，耷拉着舌头相当吓人，一般宫女太监老远看见无比心惊胆战，但造化见到主人雍正却另一番模样，立刻摆脱太监的牵扯，摇头晃尾巴跑过来亲近。散步的雍正挺开心，一边嘴里啧啧唤着一边俯下身子，紧紧抱着造化硕大的脑袋，他极其喜欢狗，养了上百只，但最受宠爱的却只有造化和一条名叫百福的京巴儿。此刻他跟造化嬉闹一会儿借以松散身心，然后牵着走向军机处悄悄接近窗户，见里面的十三爷不停地咳嗽，还不停地分派一众章京，无奈叹口气。
依靠十三爷他才玩得转，可人毕竟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子？长此下去后果堪虞。心事重重的雍正也不言语，牵着造化径直奔养心殿，因为心疼十三爷，自然又对八爷产生恨意，又因为恨导致走得太急，冷不防造化一停，险些把他拽个跟头，身后的侍卫、太监、宫女全被吓得一缩脖子。大太监小心翼翼上前搀扶，却被恼怒地甩开，雍正站稳后先去看看造化，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嘘口气，莫名其妙地下旨：
“准备几样开胃的小菜，再加一两样大补的，要一碗好梨汤，另外叫太医院开个食疗方子。去告诉怡亲王，朕请他吃夜宵。”
糟糕的体格导致十三爷的样子叫人看起来实在揪心，雍正再也没有散步的兴趣，在养心殿门口拍拍造化额头以示歉意，看着爱犬依依不舍的样子暗中核计得找个懂狗的人陪它解闷，可一时上哪找可靠的？脑海里的念头乱七八糟，他却急慌慌掏钥匙，打开专门装密折的柜子，不一会儿翻腾出一个装丹药的亚腰葫芦，倒几粒既济丸在手心里，一边端详一边沉思。
所谓的既济丸又叫仙丹，来自江西庐山的几个道士奉旨在御花园秘密修炼的。仙丹最著名的出产地当然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孙悟空吃了以后才练就刀枪不入。不过这玩意含有大量的铅和水银，能使人长生不老纯粹扯瘪犊子，老百姓早就知道，要想死得快，丹药作为下酒菜!但老话说凡事怕忽悠，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假药的，千万个卖假药的不如孔子一个开学校的。孔子靠忽悠成就了中华第一家的美名，卖假药的靠忽悠，混了富贵不算还令不少帝王栽了跟头。
第一个就是号称祖龙的始皇帝，为了长生不老，他居然把江湖术士送上来的丹药当饭吃，最终导致巡游时暴毙，显赫一时的秦王朝土崩瓦解。
第二个当属唐太宗李世民，自诩英明的他偏偏看不开此事，结果吃了古印度阿三炼制的丹药，长生不老没等来死亡却突然降临。害得儿子李治担心老爹的死法如此奇特，传出去会让天下人笑话，没法子竟释放了卖假药的阿三。然而此事还没完，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李世民的糊涂导致炼制丹药活动登峰造极，大唐也成为遭受丹药之毒最为严重的朝代，宪宗、穆宗、敬宗、武宗、宣宗，一个个前赴后继，至于是否死而无憾，旁人就没法妄加猜测啦。
排在第三的首推明成祖朱棣，其实整个明朝皇帝差不多个个服用丹药，直到大明朝化为烟尘。历史上的悲剧举不胜举，但凡事好出幺蛾子的雍正还是喜欢炼丹，作为四阿哥时就曾写过一首《烧丹》诗：
铅砂和药物，
松柏绕云坛。
炉运阴阳火，
功兼内外丹。
由此可以看出，他不但吃丹药还参与炼制，当了皇帝以后甚至还把丹药作为礼品赏赐给鄂尔泰、田文镜等亲信大臣。这些人到底吃了没有？外界不知道，但一个个都上折子称赞丹药的妙处，感激皇帝的恩典。
唯独十三爷例外，他不但拒绝赏赐的丹药，而且屡屡上书劝说，希望雍正能放弃这一邪门歪道的爱好，结果哥俩辩论到最后，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见十三爷身体不好雍正第一个念头就是赏赐既济丸，可想到爱弟的态度不由得叹口气，把爱若珍宝的既济丸倒回葫芦，暗中摇摇头重新锁好柜子。
上炕后继续批那些似乎永远也批不完的折子，儿子弘历曾经劝他不必如此辛苦，他苦笑着摇头，世上最可怕的事无法更改——八爷比他聪明，想坐稳龙椅就绝不能在努力、认真、勤奋上输！心情不好也就罢啦，偏偏折子上也没什么好事，结果令他的心火越烧越旺，几乎怒不可遏。
喜怒无常而且形于色，康熙对他的评价，而八爷则认为他不会装。
头一道折子是刑部侍郎施万的，因贪污被弹劾，目前正关在大牢里，居然怀着侥幸心理上悔过书，一点不知罪孽深重还期望得到赦免。雍正一看就来气，暗骂一声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是怎么读圣贤书的？折子用词爽利文采斐然，完全不像罪人的语气，当看到“辜负天恩，羞惧交并”两句时，雍正顿觉时分刺目，忍不住拿朱笔狠狠画了一条竖杠，咬牙切齿在在旁边批注：
知汝惧死实甚，然羞则未也！
言简意赅，怕死未知羞。意思是：确实知道你相当怕死，不过还远远没知道羞耻！潜台词是：指望老子赦免，门也没有！想瞎了心也是白扯。完全是老猫玩耗子的用词，试想施万在狱中拿回折子，看见上面像鲜血一样的朱红御批，会不会魂飞魄散立刻自尽。贵为天子，对一个待罪等死的人，实在没必要如此刻薄。
第二道折子一看署名他就不爽!
工部郎中阳畦，过去是八爷的人，一贯投机钻营，现在负责考察永定河沿岸防汛工程，才出去两天就汇报，满折子叫嚷形势一片大好，按照日子推算肯定没有到现场。想起这个狗官的嘴脸雍正就打嗝放屁——气不打一处来。他伸笔饱蘸朱砂，带着恶作剧般微笑，轻蔑地写到：
汝以朕为可欺乎？汝忘朕即位之时，已年过四十矣，官吏情伪朕尽知之。朕在藩邸时，即知汝名曾列弹章，汝又送朕礼物，冀朕在大行皇帝前转圜。汝此后其小心谨慎，一举一动，不能逃朕之洞鉴也。
写完不待墨迹少干就冷笑着丢一边，那段话的意思是：你以为朕是好骗的吗？你别忘了朕登基时已经四十多岁，官吏的下流勾当我全知道。我没当皇帝时就知道你曾经被弹劾过，你还给我送礼物，希望我在先皇面前替你美言。告诉你，你以后给我小心着点，一举一动是逃不过我眼睛。
撒尿擤鼻涕——两头拿捏!连诅咒带威胁，堂堂大清国皇帝，不是民间老娘们撒泼骂大街，朱批不但连损带骂还揭老底，缺德拐弯带冒烟，算哪门子君主气象？如果八爷知道了肯定大摇其头，讽刺加挖苦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第三道折子简直令人无语!
前几天宫里邀请了个戏班子，搭台热闹几天，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雍正不过是想缓解一下官员紧张的情绪，也有拉拢的意思。结果御史侯镇认为皇上这么干有失体统，事前力谏不可以，事后也激烈反对，为此前后连上两道折子，雍正一笑置之未加可否。哪曾想侯镇不依不饶，今儿又来一道！天下有那么多贪官不去弹劾，有那么多纰漏不去匡正，偏偏拿鸡毛蒜皮说事，真叫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差点被气破肚皮的雍正再也不委屈自己，笔走龙蛇写到：
尔欲沽名，三摺足矣。若再琐渎，必杀尔！
下笔迅疾而痛快，丝毫没有犹豫，完事后他居然有种强烈的快￥感。嘴里不自觉地用白话念叨一遍：
你想沽名钓誉，三个折子足够，如果再敢啰嗦，一定你小命。
八爷曾经讥讽雍正不像皇帝，倒像个只有榔头的工人，看什么都像钉子，都忍不住敲几下。折子恰恰能反应雍正目前的困境，无论他雷霆震怒也罢、和风细雨也罢，糖衣炮弹都不管用，上上下下齐心协力跟他玩两层皮，千条妙计不敌一定之规，新政也罢日常政务也罢，沟通起来不过虚词敷衍，除了几个亲信没人实打实干事，大部分都等着看笑话。十三爷累死也白搭，可一时又改变不了风气，收服不了官员，眼下的局面是豆腐掉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能把人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