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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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丁达武公然行凶7

    mon jul 06 05:01:20 cst 2015

    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众人几乎能听到火苗烧炙手指的吱吱声,短暂惊异过后,所有僧人都不自觉地盘坐诵经,连雍正也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十三爷与张廷玉等人不知道如何自处,只好悄然退出。而八爷尽管表面镇静,一丝不苟地用膳,内心却无比震惊!他并不信佛,也不相信了因有如此深厚的佛学修为。他震惊于了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

    而了因却越来越神采奕奕,恍若如来降临!口诵《金刚经》:

    “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

    顿时梵音阵阵!佛号声声香烟缭绕!从皇上到大臣一个个道貌岸然,不知情的甚至以为到了仙境,其实大殿里的人个个不是好东西。

    晚上,经历了意外之喜的八爷兴冲冲离开皇宫,陡然间看见迎接自己的队伍庞大许多,定睛看时才发现,全副依仗都来了!为了显示自己亲民、简约,为了显示自己对雍正赏赐的亲王头衔的蔑视,也为了行事时避人耳目,八爷出门历来低调,极少带仪仗队。处处找他麻烦的雍正骂过多次,说他时刻不忘沽名钓誉,甚至不惜忽略朝廷规矩,不过八爷照旧我行我素。

    发现主子面沉似水,大太监凑上前小心翼翼解释:

    “福晋派来的。”

    海霍娜此举显然是为了平息雍正的愤怒,为了让八爷耳根子清净。也难怪八爷不耐烦,大清朝规矩,亲王仪仗队有如下阵势:遇到重大庆典时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骨朵四。红罗绣五龙曲柄盖一。红罗绣四季花伞二,红罗销金瑞草伞二,红罗绣四季花扇二,青罗绣孔雀扇二。旗枪十,大纛二,条纛二。豹尾枪四,仪刀四。马六。前引十人,后从六人。足足有近百十号人,声势浩大不?如果八爷九爷十爷那天带着仪仗队逛前门大街,郑松泉非被吓破胆子不可,哪还敢蒙骗羊脂玉。八爷一听是海霍娜派来的,展颜微微一笑示意起轿。

    成天猫在王府后面的海霍娜一直没闲着,此刻正坐在后花园水榭里,望着水里的倒影发呆,贴身丫鬟见十爷急匆匆赶来,忙小声提醒。

    “给八嫂请安。”

    十爷装模作样打个千,也不避讳,径直坐海霍娜对面,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碗轻轻抿一口,然后才笑嘻嘻地道:

    “我在前面等八哥哪,您猜猜今儿的佛会怎样?”

    贴身丫鬟见主子丢个眼色,立刻摆手带领众人消失,海霍娜心里藏着秘密,她稍微平静一会儿,像唠家常一般淡淡道:

    “佛会而已,他毕竟信这个,再狼心狗肺也不至于借此发难,难道不怕因果报应?我担心你们现在谋划的事儿,我们爷心太善,容易吃亏。”

    大清国上层妇女个个信佛,而且虔诚得很,但海霍娜是个例外,八爷才是她的信仰,冥冥之中的神佛不值一提。雍正在她嘴里,永远只是个不堪的“他”,饱含轻蔑。冒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她却停顿了,只顾玩指甲套。十爷不得要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估计八爷快回来了,略带催促道:

    “八嫂,有事您直说,怕什么?丢了块御赐物件而已,鸡毛蒜皮点事,老四居然想借机坑八哥,哪有那么便宜。我们已经谋划好了,就等他出招。”

    海霍娜笑了笑,亲自起身倒茶,害得十爷诚惶诚恐客气。

    “难为十叔九叔跟着我们爷,这些年没少吃瓜落儿。”

    话说得特走心,显然是为了笼络,八爷%党#人之中,很多都受过海霍娜的恩惠,这也是她有别于其他女人的显著地方。十爷先冲皇宫方向冷笑一声,然后才发自肺腑地道:

    “八嫂想什么哪?说句不好听的,兄弟不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也不是为了八哥,而是为了自个儿。一辈子被老四骑在脖子上,活着还有什么趣儿,拼着一死我也得把他拉下马。”

    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嘴头上的表白,听听也就罢了。果真有那么一天雍正完蛋八爷上位,十爷还不得与年羹尧一样以功臣自居,还不得要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戴戴。不过这都是后话,海霍娜冷静地分析道:

    “按理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该参与男人的事。我们爷不乐意跟我计较,我今儿放肆几句,十叔千万别笑话。”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谁不知鼎鼎大名的八福晋巾帼不让须眉?十爷隐隐约约感到今儿有大事,于是含笑等着。海霍娜重新落座后道:

    “他打算栽赃陷害,爷和九叔十叔准备抄后路,看上去挺好。别怪我这个妇道人家多嘴,你们现在不占先机,毕竟是他的天下。即便你们最后戳穿了他的把戏,又能咋样?他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不同我们爷顾忌脸面,到时候死活不认账或者指鹿为马,或者倒打一耙,你们岂不自讨没趣?”

    问题恰恰切中要害!哥几个儿来往密切来往多年十爷深有感触,论才华八爷一等一,是个玩理论的高手,高屋建瓴打嘴炮发表国策一套一套的,雍正根本不是个儿。玩实际的八爷确实有点马谡赵括气象,真刀真枪见真格的时往往耍得炫目但对敌人构不成实实在在威胁,而雍正特别擅长,刀刀见血招招致命。康熙晚年心里明镜似的,所谓盛世不过是臣子们为了拍马屁弄出来的噱头,天下已经危如累卵,再交给擅长务虚的八爷,大清国用不了多久肯定特么的玩完!因此才鸡蛋里挑骨头,死活不肯让八爷接班。十爷心中极其佩服海霍娜的分析,脸色为之一肃,端坐聆听,眼皮都舍不得眨。

    胸有成竹的海霍娜并不自矜,盯着长长的指甲,不动声色地道:

    “圣祖爷驾鹤西游以后,局面为之一变。总是他发难,爷和九叔十叔接招,长此下去不是法子。我不懂外面的事,但干针线活时明白一个道理,再结实的鞋底子也经不住锥子一遍遍扎。私下里偶尔琢磨,咱们不等当鞋底,有时候也得当锥子。”

    很多自以为圣的混蛋在历史上口若悬河,推销一些连自己都不明白也不相信的所谓真理,其实都是骗人的把戏。真理最简单最朴实最平常,就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绝非玄之又玄。冷眼旁观的海霍娜以纳鞋底子为例,精辟指出八爷处境被动,不仅活灵活现而且见解太高啦!十爷眼睛一亮,虎视眈眈地瞪着嫂子,心里边也在琢磨如何改变。

    “前儿我买了个丫头,叫苇叶儿,她说河南有大灾情,估摸你们打算拿到真凭实据后会在朝廷上发难,跟他争个对错。按照我的蠢想头,这样干没用,他的脸皮比鞋底子还厚,一锥子下去都攮不出血。咱不干则已,要干就叫他坍台。河南闹灾,十有**是真的,他为了面子肯定不承认,不承认就没法子动用户部钱粮救济,河南上哪弄粮食去?我管着这么大个王府,成千的人要吃要喝,一旦出纰漏又不打算叫我们爷知道,怎么办?只有悄悄去民间张罗,田文镜也一样。因此,对付河南有个现成的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咱们几家常年与漕帮有来往,消息又快又准,何苦还费劲巴力找证据,只要发现田文镜有动作,立刻动用银两托高粮价,叫他买不成,最终河南就会酿成大灾。一旦成千上万人死了,他怎么解释?”

    打蛇打七寸!釜底抽薪!如果不是礼法所束缚,十爷恨不得上前拍拍嫂子肩膀以示夸奖。一辈子躲在王宫里的海霍娜简直可比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么干一点风险没有,雍正即使知道了也只能干瞪眼,吃哑巴亏打掉牙和血吞,没法子找八爷撒气。

    “嫂子,这么高明的主意,你咋不当面跟八哥说?”

    “每天不知有多少事要过爷的脑子,哪里还经得起我家长里短聒噪。再说了,我算个啥?没有爷我能有今儿?从订婚那天起,爷精神不到处我就留心,作为女人得帮忙提留一下不是?”

    温文尔雅的八爷特别喜欢读书,而且也读出了其中三昧,自己也以此为傲,然而雍正却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读书肯定是好事,但也容易令人产生幻觉:读过某些道理,便以为自己懂了。读过人心鬼蜮,云诡波谲,便以为自己世事洞明,觉得世上之事不过如此。其实大错,书本上的道理像天边的彩虹,看上去很美,但无法照射和启迪读者的内心。

    尽信书不如无书,或者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海霍娜没有雍正的高度,她凭女人的直觉认为八爷想法多多,但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八爷致命的弱点,她宁可挖空心思悄悄弥缝,不显山不露水显然是为了照顾那颗骄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