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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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骗子意外得宝13

    thu jun 25 02:31:08 cst 2015

    时年二十的岳乐血气方刚,作为独子更加无所忌惮,居然在路上手刃了贪官并投案自首!此案轰动一时,物议沸腾。一心想维护盛世假象的康熙极为恼火,他本有袒护官员维护伦常之心,决意杀岳乐震慑天下。官再坏也为民父母,老百姓哪能一高兴就学梁山那一套?如此下去人人犯上,动不动就杀官告官,大清国岂不乱套?万年一统怎么实现?但十三爷看不过眼,拉着四爷一齐死谏,希望以此整饬吏治。最终岳乐被判了个斩监候,也就是后世的死缓。

    四爷起初还怪十三爷义气用事,随着案子进展才发现,岳乐不但饱读诗书,对经邦治国也见解不凡,而且一身正气勇于担当,绝对是个好帮手。正密谋夺嫡的他见猎心喜,没过多长时间和十三爷一不做二不休,暗中运动把岳乐弄出大狱,悄悄藏在十三爷府里。凭空得了一个崇聪明绝顶的死士,肯定有助于将来争夺皇位,四爷当时乐得嘴丫子差点咧到耳朵后面。结果无论他怎样拉拢,心灰意冷的岳乐坚决不肯参与篡权夺位的事,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而且无论赏赐什么,从吃的到喝的到金银到美女,统统拒绝。独自猫在藏书楼里,读书抄书装裱书,把一些稀缺古籍整理的焕然一新。但吃穿用度与下等仆人一样,从不与任何人结交,只是偶尔与四爷、十三爷聊天。当然,四爷变成雍正爷以后,他再也没机会见面啦。

    不大工夫岳乐随大太监来到书房门口,他中上身材,偏瘦,身穿褐色粗布长衫,上面有好些灰尘;由于缺少打理,辫子毛苍苍的。长久不接触阳光导致脸色青中泛白,细眉长眼。无论目光还是笑容都显得忧郁,远远看去,甚至整个人就是一团清愁。

    大太监走到门口站定,待岳乐稍微整理浑身上下以后才甩甩拂尘,清清喉咙正要扬声通报,同样便装的十三爷已经迎了出来。先冲岳乐一笑,冲抱拳施礼:

    “岳先生,请!小菜薄酒,咱们简单来几杯。”

    再扭脸半真半假地吩咐大太监:

    “带人退院子里,不叫不许进来,破坏了岳先生兴头我可不依。”

    所有十三爷身边的人都觉得肉麻,更觉得好笑,一个穷困潦倒跑府里混饭吃的人居然如此拿大,真正叫耗子趴秤盘――不知道自个儿斤两。即使张廷玉等军机大臣也享受不到第一亲王如此高待遇,等闲人想也不敢想。岳乐却不为所动,平淡站在门口还礼道:

    “十三爷,无功不受禄,书库里还有好多活计,有事您直接说吧!”

    曾被康熙称赞自幼精通骑射的十三爷,少年时面对猛虎尚且不慌不忙,尽管此时身手体力远不及往日,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还是绰绰有余。他也不客气,一把扣住岳乐手腕,呵呵笑着道:

    “大言炎炎,小王德薄,从不敢强行请客,今儿破例。这顿酒不论高低贵贱,不论主客,只论朋友谈英雄,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岳乐一个读书人,论力气也比不了十三爷,再说他敏锐地发现十三爷神色有异,因此半推半就与十三爷携手来到酒桌前,相对而坐。

    几杯酒下肚,满腹心事的十三爷长叹一声道:

    “你的才学远非哪些讲究八股的进士可比,当个巡抚都绰绰有余,唉,这些年来却屈在我府里做苦役。是我允祥没能耐,委屈岳先生。但你也奇怪,小事不屑做,大事不肯做,难道没有想过将来怎么个了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三十五啦。”

    两人年纪相当智力相当,各自都经历过不为人知、不堪诉说的坎坷,彼此心事几乎不用沟通就能猜到。傲岸的岳乐不为所动,正色道:

    “十三爷,明眼人面前不说瞎话,或许您有难言之隐,请直接说吧。先不论我欠皇上和您一条命,就是冲您十几年的客气款待,刀山火海我决不皱眉。而且我也看得出来,您今天的差事恐怕非我莫属。既然如此,我双手接着就是。”

    意思非常明白,欠皇上的人情就等于欠下阎王债,早晚得还,晚还不如早还。十三爷觉得岳乐话里带刺,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此事为雍正所亲自点名交待,不宜透露太深暴露皇家内部分歧!皇宫大院再脏再烂再臭,那也是神权所在,爱新觉罗氏窝里斗,胳膊必须折在袖里、肉必须烂在锅里!

    何况岳乐一无功名,二无职衔,按照规矩更不宜知道太多。他不比马志民,马志民一家人的功名富贵都在朝廷控制之下,但岳乐却是光杆儿¥鸡#巴¥朝天――吊毛没有。

    多年以来,十三爷一直没有同意雍正征用岳乐的要求。不是舍不得,而是他心里一清二楚,在控制狂雍正眼里,岳乐这种念书人张嘴能讲三皇五帝,提笔能论天下兴衰,自认为行得端走得正,连天皇老子都敢抨击。

    所谓的清议,所谓不安分,所谓的心里装着黎民百姓。朝廷却认为他们不过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所谓的良知,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冒出一个贪官就指责天下所有官吏。绝对的危险分子!

    如果不是十三爷处心积虑罩着,岳乐兴许早被寻个由头拿下吃饭的家伙。此次钦点岳乐,没准儿也包藏祸心,但十三爷怎么敢问?又怎么敢明说?更不敢继续把岳乐藏在府里。

    被万千心事困扰,十三爷怎么会轻松?他挟片笋含着,沉思一会儿才委婉地替雍正打圆场:

    “皇上登基不久,人心浮动江山未稳,廉亲王等人趾高气扬,忠于前太子的人骑墙观望,恐非天下之福啊。本王日夜忧心多方调停,然而气氛却越来越紧张,现在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有什么好担心的?古今一理,自祖龙以来,哪朝皇帝不是牺牲千千万万性命才坐上宝座的?又有哪个是为黎民百姓才当皇帝的?杀戮是皇帝最喜欢的手段!岳乐淡淡一笑:

    “十三爷,这话说出来我该被错骨扬灰。您和八爷位极人臣,但人臣毕竟是人,和神不在一个档次。您兢兢业业,安心为朝廷奔走,但八爷却不会停止成神的脚步,这是个死结!”

    一语中的!明明是个痞¥子,但《史记》中却这样记载刘邦的诞生: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以上描述说明什么?刘邦不是他爹的儿子,而是他妈被蛟龙强#奸后的产物,于是流氓变成下凡的天神,从此万世敬仰。然而一出元杂剧却这样揭露刘邦的老底:

    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众乡老展脚舒腰拜,那大汉那身着手扶。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你身须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犋扶锄。

    春采了俺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胡突处? 明标着册历,现放着文书。

    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撮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古往今来歌颂皇帝的文字恒河沙数,除了彻底暴露文人的无耻以外,没什么价值。唯有此剧入骨三分刻画了皇帝的丑陋。

    十三爷并不因岳乐的尖锐生气,喝口酒缓缓叹继续正题:

    “多事之秋啊,前儿皇帝一时高兴,把在潜邸时佩戴的一块羊脂玉赏赐给廉亲王,无非暗示大局已定,名分已分,让廉亲王安于臣子之位。偏偏不凑巧,廉亲王去前门大街游玩,一时大意,玉石被一个混混蒙骗去啦。”

    单纯的岳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错以为十三爷多虑,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早些年有来往,在他看来,论气魄论胸怀论眼界,雍正或许逊圣祖一筹。但论雷厉风行治事,明察秋毫理政,百折不回革新,则尤有过之!做皇帝还算合格,尤其眼下无官不贪,确实需要雍正整治。至于和八爷斗法,不过因当年举荐太子一事撒气而已。贵为廉亲王的八爷丢一个御赐物件,皇上再不满也不可能借此痛下杀手!他没有说话,端着茶杯聆听。

    “唉!看表情就知道你不晓得内情,没准核计本王小题大做,”十三爷长叹一声,“皇上另辟蹊径,打算派一帮侍卫,像撵鸭子一般把蒙骗廉亲王的小混混轰江南去。岳先生您想想,那本就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无赖,一路上没有饭吃,拿着御用物件还不翻江倒海?到时候追究起来,恐怕廉亲王难逃一劫啊!”

    堂堂皇帝,多么堂皇伟岸,祭天祭地祭日月星辰,还祭奠圣人,私下里跟跟亲兄弟斗法,居然不顾脸面使出下三滥手段栽赃陷害!跟李世民大大方方真刀真枪砍杀相比,显然等而下之。如果要在历史长河中寻找同类项,倒可以与刘邦pk一番。

    十三爷吐露的计划并没有令岳乐太吃惊,他明白,虽然安排混混坑害兄弟,龌龊不亚于刘邦当年,但以实用主义著称的雍正,一直坚信不管白猫黑猫,逮着耗子就是好猫,用此下策绝对是妙计!如果成功震慑八爷,至少天下会暂时太平,百姓不会遭殃,站在这个角度上讲,帮忙也是应该的。年岁渐长的岳乐虽然热血未冷,但早懂得政治的黑暗,暗下决心绝不做昧良心的事,更不可为虎作伥,除此之外他也不敢有奢望,嘿然作声道:

    “死棋走出仙招!此计一出皇上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小混混闹出事来,廉亲王就逃不了干系,罪过大小完全由皇上说了算。”说到这里,自幼苦读圣贤书的他又长长叹息,“陈平对孝文帝论职事时说: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十三爷,不是我口舌轻薄卖弄胸中点墨,宰相尚且不可拘于细务,何况君临天下的皇帝。唉!皇上想威慑廉亲王,怎么着也得有底线啊。”

    明知道岳乐说得在理,但十三爷如何敢附和,他笑了笑点点头说:

    “正是这个道理,站在怡亲王的立场,希望廉亲王稍微受点教训,晓得臣子本分,兢兢业业辅佐皇上,让大清血胤绵绵,历万代而不衰。站在十三弟的立场,则希望皇上四哥与八哥能和睦共处,别生祸端,手足相残不止是人伦大忌,而且也有污皇上圣明。因此我需要先生帮忙,去引导那个小混混。可以生事,但别惹出滔天巨祸!此行为皇上钦点,指定你前去。我也放心,还请岳先生卖小王我一个面子。”

    说完躬身一礼,岳乐慌忙还礼,相比于雍正,他更不看好八爷。出神想了一会儿,无限向往地道:

    “好,我答应!久困京师,白白浪费了王爷的伙食。饱读诗书,却不知道当今世道人心如何。背井离乡十几年,父母大人坟头上的荒草,恐怕高得已经能没人啦。枉为人子,我也确实该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