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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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残缺

    tue feb 17 22:48:36 cst 2015

    结果是,我狠狠地被老天爷抛在地上,若不是这斗篷的帽子顺势枕在脑后,只怕得脑震荡了,这个时候倒是不记得嫌它重了,还万分庆幸着披了它。

    倒是……很不幸,更加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老天爷好心庇佑倒是护了我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不伤一丝一毫,而此时正双手撑地,硬是把我逼在身下的这个男人,想起我刚才顺手将他也扯了下来,估计是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我了。

    “起开!”我喝了一声,他却也不惊,也不动,看着我的眼睛。

    尽管我心里有千千万万个掐死他的理由,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这么个姿势他保持了多久了?他竟就这样活生生地看了我这么久!终于明白了,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你要珍惜那些他闭嘴的时间,不要去打扰他,因为当他看着你,不说话的时候,才是真的太可怕。我被逼得真的受不住了,再这么看下去,我深切地怀疑脸上无上限持续升高的温度会一个不小心烧坏了我英明神武的大脑。

    “你起开啦。”我戳戳他的腰,拉拉他腰上的衣服。

    他却突然俯身下来:“花前月下,拉拉扯扯,”他在耳边小声喃着,声音里的妖孽气质却还是明显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的吧!我这样想,他的一丝一毫小小的呼吸却又扰得我心乱如麻。

    “哼!”一声鼻音,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尽管知道对他而言这大概算不了什么,他被一个猛劲推的翻过身去侧躺在地上,居然还干脆地直接仰面朝天,笑得爽朗:“哈哈哈……”

    我爬了起来,一边念叨着:“这个神经病……”,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晦气,都拍到他脸上才好呢!

    “我要回去了!”我哼哼两声,他却淡定的很有把握:“你能回哪啊?小卧底?”

    我居然想不出话回他,是啊,我能去哪啊。

    “回房间。”

    默默地走回房间,关上门,两扇木门终成眷属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站在很远的地方,身边的是一树雪一样的白花。

    合上门,抬头看看,还是有一束星光和清冷没有预料的倾斜投进屋里,那一块缺失的红色瓦片,就像我心上的层层心门的薄弱之处,忽然被叩开。天地如此之大,定有我容身住处,但是,又是哪里呢。

    “顾依晓,你在哪啊。”我问问那个黯淡的月亮,她摇摇头。人家都说,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这样说来,你也算是就在我的身边吧。毕竟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真正可以安心入眠的故乡。

    将自己的灵魂放出去游离,躯体听话的安置在床。

    “顾依晓,请你待在原地不要动,等我去找你。”

    ……

    一早就被不知哪来的鸡鸣声搅了美梦,一边叽里咕噜些自己也不知道的胡话一边从床上爬起来。

    不得不说,这才第二日就让我尝了苦头。

    一个人与铜镜里顶着奇异杂乱发型,满脸怨气,整颗心都混乱得无以复加的人四目相对,我还是坚信:“没错,我不认识她,那个不是我。”

    昨日早上在这房间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啊,头发是整齐地梳成精致的样子,现在确实也是一副梵高的抽象画,也是精致的样子。

    “洛儿。”我终于放弃了与木梳之间的恩恩怨怨,唤早在门外候着的洛儿进来。

    “诶。”她应声入门,之后的表情已经深深地打击了我,显而易见,她已被我这样子的狼狈逗得哭笑不得,就像我那日在心里偷笑方正连一个“京”字都不会写一样,她大致也在心里默默地塑造了一个蠢姑娘的样子,将我毫不犹豫地对号入座。

    我撇撇嘴,看看看,看什么看!

    “拿热水来吧,我要洗澡了。”

    在那个属于我的漂亮时代,我亲爱的姑妈方小离是嫁了美国去的,而我呢,和她更是要好,所以从小我就是在洛杉矶和北京之间来来往往,早已习惯了时差和她们的生活方式,早上洗澡这种好习惯对于我而言,就像十点钟小姐顾依晓的十点必睡这个原则一样,怕是再也改不掉。

    洛儿呢,虽说是一脸地不懂我,却也是听话地吩咐了热水也很快的送来。

    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只有一种叫皂豆的会抹出泡泡的草本植物,没有满是添加剂满是香精的沐浴露,也没有纯手工香皂。自然的,少了这么些东西,过程也繁琐不到哪去。

    顺便理了理我可怜的秀发,尽管现在它已经乱成一窝,我还是故作惆怅又不失文艺地梳理着,呢喃着什么“你曾飘逸过我整个青春,自然也不许你缺席我的未来”之类的肉麻的话。

    ……

    梳洗罢,独倚镜桌前,巧了,昨日还没注意到有个木盒,太过平凡了吧,土里土气的!没有一点修饰,就是一个穷人家的破木盒嘛!

    我轻轻撬起了未锁的小锁扣将它打开,打开的一瞬间就闻到了木头的独特香气,不知是什么奇木所制会有这样甜美的香气呢!那雕工更是精致得很,加上金线,更是影影绰绰的有了漆线雕的风范,看这雕花的内容,是一个女子在一树不知名的花下,白色的花瓣用金线勾勒,落在那个姑娘的肩上。

    内外竟是这样的不同!

    里面的东西很少,只两三件,也不过是坠子玉镯什么的,却每一件都清白得让我怀疑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求。玉镯是让人看了舒服的浅青色,没有一点瑕疵,也没有一点多加修饰,圆润的很,第一次让我觉得珠宝这一类本应沦落世俗之物也可出落得这般非凡,有一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而最惹眼的不是这玉镯,而是一只白色耳坠。白得通透,主体大概是用了上好的玉石,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苞头向下,呈水滴的样子。仔细观察时才让我惊叹这巧夺天工,竟看不出半点打磨的痕迹。

    只是稀罕得很,也是奇怪得很,无论我怎么翻看那木盒还有桌子,都找不到另一只耳坠。

    “洛儿,”我唤了她进屋,指了指已戴在耳垂上的一只耳坠问了她:“这耳坠子怎么只有一只?另一只呢?”一边说一边翻看方才翻过的地方,怕是有什么疏漏。

    “这……这耳坠子……”她结结巴巴,犹豫了一会,才想好如何跟我说。

    话还没出口,一个声音就从门外递进来:“这耳坠只有一只。”

    就是这坠子现在的主人了。

    “吕公子一大清早好兴致,不去处理处理军中之事,却还有时间到后院里来看我这个卧底吗?”我轻笑一声去问候他,在心里面目狰狞地咒骂着他将毁掉我一天的心情。

    “你戴也好看,虽说只有一只,”吕大公子在我碎碎念的时间里已经走到了房里。“不过也是好看的。”

    “那是当然。”我瞥了他一眼,说道。实际上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少,后半句大概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但是一想到这无耻却有脑子的人大致会回我一句“你是谁?”,我默默地讲这话咽回了肚子。

    “反正如今留着也没有人戴,就送给你好了。”他摆摆身子,顺口似的这样说出来,然后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茶。

    我已经可以感受到身边的小妞蠢蠢欲动的心,她大致是在心里大声呼喊着:“我啊我啊,我可以戴啊!”

    当然,吕布这个冰人是绝对无法体会和理解她心里的小呼喊的。

    “哪有人这么送礼物的?没有人戴才给了我?”我一脸的嫌弃,却也拒绝不了耳上这仙气袅袅的坠子,摸了摸,又说道:“再说,哪有人只送一只的,另一只呢?怎么说只有一只?”

    “做这耳坠的老师傅不愿意做完它,只做了一只就不做了,说是留个遗憾,才是最有意思的。”他抿了抿二月新采的茶叶,一点点给我道来。“我只说他是不想再花那么些个日日夜夜在一只耳坠子上了,也就把钱全给了,收了放着。如今也没有人戴。”

    真是个奇怪的老师傅,做得了如此精致的物件,却只愿做一半?还说是留个遗憾?确实也是留下了很大的遗憾,“哦”一声,别过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也像吕布说的一样,虽是只有一边,但这坠子的美,似乎是存心要残缺了才真正完美。

    “确实好看呢。”洛儿好久才说话。“把头发梳好吧。”说罢便拿起了木梳要帮我梳头。这是好啊,可想想以后每一日都得这样繁琐,倒不如一开始就讲明了。

    “不了,我不梳头了,就这样披着就好。”看得出她一脸诧异,我笑了笑,拿过木梳理清头发,就如我来到这里以前,最后一次坐在酒店的房间里,用一把画了hollow kitty 的塑料小梳子,从头梳到尾,黑色的及腰长发弱柳扶风一般轻盈。如我来时该有的样子,我想就这样子了。

    洛儿还有话要说呢,我猜大致是给我讲讲这女人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衣冠要端庄,头发更是不能就这样任性地披着,理应如平常家的女子一样,好好的认真的梳成一个样子,站在人群中一眼望去,最好是平凡的永远都找不出来。

    他却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她也就又一次欲言又止。不过也是说了好看的。

    ……

    吕大公子风一般的来了,也风一般的走了,除了原地这个少女和圆木桌上一杯抿了一半的清茶,没留下别的痕迹。

    “公子对你可真好。”她嘟囔着也坐下倒了茶,却是端给了我。

    明显得不可再明显的醋坛子被我一个不在意翻得一塌糊涂了,我竟还糊里糊涂的到现在才知道。

    “你若是喜欢,这坠子就给你了。”我笑了笑,要把这玉兰从我耳边摘下来,她却连忙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止住了我的手,慢慢地对我说:“算了算了,公子送给你的呢,收着吧,再说,你戴好看,我戴可就不一定好看了,这耳坠子说不定还不乐意让我戴着它呢!”她眼里又有了笑意,还开起了玩笑。

    我也跟着她笑笑,心里却在想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妹妹,已算成熟了,在她心里从来都重要的吕布,却大概是从未在意过她的心事。

    我想起了华清,那个斗篷角上清秀得让我可以浮想着能有这样字迹这样绣工的姑娘,是哪般宛若天女下凡。而这个我没见过的人,和吕布有过一段渊源的女子,大概也已经让身边这个还笑得欢喜的女孩偷偷地不开心过一阵了。

    当华清就那样我不知缘故的在吕布的生命里消失,她或许也有过一丝一毫的欢愉。

    “诶,对了,宜词,不如我和公子说说,放你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吧”她的声音把我从我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扯出。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