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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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时空

    tue feb 17 16:44:40 cst 2015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国内的好春景也是许久未见了,二月的天,吉隆坡也略有春意。

    “宜词,明天早上的飞机,八点,所以要早点起来哦!”电话中那个活泼的声音来自隔壁房间的顾依晓大小姐。

    十点。于是这位十点钟小姐如往常一样一句“晚安”继而迅速地扣了电话,睡觉。她这个百年如一日的习惯大概是雷打不动,日复一日,竟带得我也有些困意。

    阳台的风撩拨着纱质窗帘,倦了便睡吧。

    ……

    她是起得比我晚些的,五点半的太阳还赖着不肯上班,我已冲了牛奶,坐在小小阳台的藤椅上,俯瞰这个小小的城市,今日我要离开,回到我那雾霾漫天的紫禁城。

    六点便极准时的接到依晓的电话,她还睡意朦胧地收着东西,嘴上却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可明白地听见了电话的另一端,酒店服务员的声音:“小姐,这衣服你是要收着还是要穿?”

    而她竟破天荒的回了一句:“随便。”

    对于一个绝对计划性的人,对于这么一个控制狂,我只能说,她还是被我带坏了。

    机场,人不多,也不少,没有下雨。一点儿没有国产剧的小风格,反倒明明白白的利落。

    登记处一个男生正低头填写,我们就站在他身后。还在和依晓谈着要去哪儿玩,前面的大男生突然转过头来,问她北京的“京”怎么写,我还想笑呢,这么简单的字都不会写,却发现他只是个会说中文的外国人。

    她如实教给人家,他匆匆说句“谢谢”然后转身继续填写,我走上前去看他所写的,每一字都是工工整整,想起自己写的字,似乎也没有这样认真过。

    便笑道:“这外国人写的字倒也写得方方正正嘛。”

    他忽的像听到什么敏感东西,转头来看我,又像花朵绽开的那一瞬,对我粲然一笑,我急忙低头,却也不知自己在躲什么,脸上微烫,看着手机,黑色屏幕映不出的红。再抬头,他已消失在并不拥挤的人群中。依晓却在一旁坏笑着,推了推我的肩膀:“诶,你说那小白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我无奈的笑笑,往前走几步挨着窗口,低头登记,不语。

    “啧啧啧,方宜词小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红润呀?”她又在一旁戏谑我,我撇撇嘴,这个“多事”的小妮子!

    “走啦走啦,不然要来不及了。”隐隐觉得,人群中有人有意无意地盯我,但我环视周围,却人人都旁若无人的做自己的事。微微的皱起眉头,却又缓的舒展开,管他呢,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排在安检队伍的后方,我终于相信自己是龙的传人,一条健硕的,又不失风骚的龙。

    身后那个女孩暗暗地戳了我几回,我都没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个转身,正要兴师问罪,却看到她笑得灿烂。“顾依晓,你到底要干嘛。”

    这时才看到她身后的那人,低头看着手机,时而嘴角上扬,就在我看去的那一刻,他抬头,四目相对。

    “hi”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就像太空无纤尘。

    “hi”我淡淡地回答。

    而我身边这个“恶毒”的女人才不会准许我们的对话就这样结束,她早已偷笑着把我往后挤,而她“人数众多的”行李还是绊了我,在失去平衡感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要掐死她,亲手的。然后这个念头被“啊”一声,带到九霄云外。

    “你没事吧?”那个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大男生似乎做了很大决定才这样问我。

    “你,觉,得,呢。”我一字一顿,狼狈地爬了起来,尽管我尽量的使自己看起来并不狼狈。

    然而顾小姐,这个可恶的巫婆,居然没有问候一声,而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问我面前的他:“你中文怎么那么好?”

    “呃,那个,我是混血儿,我爸爸是中国人。”他一句一句的解释,我却早已听到了老巫婆还咽在喉咙里的下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小姐!”她被安检的机场人员高亢嘹亮的声音拉回,轮到我们了。

    过安检时,无意的瞥了一眼。

    “mh370,0318,方正”

    ……

    登机的时候他也是排在我们后面,我甚至悄悄的怀疑过这个看似阳光实则也确实阳光的大男生对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季少女图谋不轨。

    更奇葩的是,他的位子,竟只与我相隔一个位子,想起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个我捏造出来的心理变态少年将会对我们两个无知少女所做的一切,不禁毛骨悚然,当然,事实是,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两个小时以后,上午十点,许多人已经睡着了,而我却清醒得离奇。清醒得让我觉得诧异

    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正想叫醒身边的熟睡少女,却发不出声音,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电视剧里的一幕幕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像剧情里的一样,我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如何尽力叫喊,都是无果。

    头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我第一个想法便是我的灵魂,或许它要逃离我的躯体了。那一股奇怪的味道又一次袭来。

    这个味道真熟悉啊,但是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什么……我就这样一头倒在那个叫做0316的座位上。

    ……

    珠帘,云母屏,芙蓉帐,翠帏,安静得诡异。我也不知道,我是醒了,还是没有醒。

    从床上撑起来,却发现穿着的不是我回北京时穿着的衣服,看过电视剧,似乎是汉朝的衣衫,而这房里的一切,仿佛也不是我该在的那个时代所属之物,每一件都透着古气,更奇妙的是,我想起了飞机上的那一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气味,就是这房里的,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好像分别了很久的老朋友突然从记忆深处蔓延而出,无可救药的要我记起它。

    而我,从未来过这里。

    想的头晕,却如何也记不起哪怕一星一点。

    吱呀一声轻巧的将门推开,门外是一个小庭院,像是古代某家某户的后院,沿着长廊走下去,拐角处是一座亭子,庭中两名女子在谈着什么。我向她们走去。

    “布儿是从哪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赵姑娘说是在崖下树上救下的,我估摸着是这姑娘遇上了什么不顺的事儿,想不开跳了崖。”一个伶俐的声音发自那位矮些的姑娘,“也是命大,挂在了树上,让公子救回来了。”

    布儿?公子?挂在树上?我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仔细回想时,却又头疼得厉害。险些摔在地上。

    谈话声突然止住。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凉。”那个矮些的姑娘匆忙跑来搀我。而我居然也没有想要保持距离,只觉得,她应该是个好人。不该是这场离奇绑架案的元凶。

    “我为什么会在这?”这理所应当是我最该问的问题,也是我最需要知道的问题。

    她缓缓道来,便是我方才听见的对话。“是公子把你从断肠崖下救回来的。”然后又扶着我往回走,她的声音很轻:“我叫吕梓洛,你且叫我洛儿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冰冷得不可再冰冷的声音,一点不让人怠慢的意思。

    “方宜词。”

    远处那位披着薄披风的女子,身材高挑,却不是平常女子的乖巧气质,而是烈火也融不去的冷。她的眼睛是冰做的,没有灵气,尽是锋利的刀剑之气,似乎被这眼睛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在一瞬间幻化成千年寒冰。

    而我大概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四目相对许久,她轻巧的一笑,嘴角只扬起一边,另一边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垂了眼眸又忽而亮起,黑色的长睫毛下我看不出她的眼睛里有什么。反而是她,不再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问了我的名字,走前还神叨叨的呼了一句。

    “布儿好眼光!”

    我不理睬她的奇言怪语,倒是吕梓洛,规规矩矩地恭敬点头:“三小姐慢走。”

    没有时间问那三小姐是何方神圣,吕梓洛就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回走。

    “洛儿,这是哪儿?”

    她突然好似隐瞒似的却又在一刻间想清楚,清楚明白的给了我两个字。“吕府。”

    闷得一声雷,万万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所做的设想,吕府,自然第一想到的便是那千古流传的战将,吕布。

    “吕……吕布?”我痴痴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吕梓洛也没回答什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没几步又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又回到了有奇怪味道的房间里,却多了一个男人站在那儿,背对着门,似乎早知道我逃不了。等着人押我回来讨罪。

    “公子,方姑娘醒得早,就去廊里走了走。”吕梓洛屈膝行了礼,那男人转过身来,想起方才的三小姐,果然该是一家人,眼里的刀锋利气竟是神似,一看便知是武夫。

    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方姑娘?”

    “方宜词。”与其让人问,不如自报家门。方才那一仗我可是内力耗尽,比不得这男人现在的凛冽。他并未理会我,而是继续对吕梓洛说了一句:“你先下去,我有事要和这位姑娘谈。”洛儿“是”一声退了下去,继而把门带上。各种霸王硬上弓类的情节像翻书一样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耳后突然传来一句轻语:“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吓得我不轻,本能的回头去推了他一把,也是极其本能的脱口而出:“你有病啊!”

    而在那一刻,我后悔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他却冷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呵,这个人一定是被很多人这样骂过了,才会没有知觉。我在心里这样想。“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他冷静的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坐到床上,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什么谁派来的?”

    他又转过身去,背对我。“谁派你来做卧底的?”我看出他尽力的想把问题讲的明白些。“我不是卧底。”我这样回答大概也是所有卧底的回答。

    “你不是卧底?”他若有所思地绕着屋内的圆桌踱步:“你不是卧底,为何我在这城里从未见过你,而你又离奇的为了一些不明不白的事跳崖,就这么恰巧的挂在了树上?衣服饰物竟都是我前所未见的,一醒来就开了门出去瞎走,在我逼问你时,居然想出了坐在床上勾引我的法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他突然转身,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把一切都看穿:“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勾引你?”我站起来:“谁勾引你啊!做你美梦去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自大!自以为是的觉得本小姐在勾引他!我气得脸通红,却是找不出说辞,我虽没有这个意思却好似百口莫辩了。

    看样子他们已经得出了本该由我来做的解释,为我找好了说辞,遇到难事欲轻生的且绝不寻常的女子。他大概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因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的隐藏。

    不知是我的实话打动了他还是我的沉默惹恼了他,他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大概是出于戒心,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更或许是出于认为我,是个卧底。他突然转身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但没有用力,而是再一次,用那种透着寒气的目光,审视我。

    而我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委屈。他像是感到抱歉,释然似的忽然放开我,好像在等我开口说完刚才想说的话。

    “那个,你救我的时候,旁边有没有别人,呃,就是别的,跳崖的人。我和另一个姑娘应该是在一起的才对。”我小心试探似的低头去看他依旧冷静无比的脸,唯恐他听不懂我的意思,又补充道:“她年龄跟我相仿,长得很漂亮的,眼睛大大的……”

    我的好伙伴好姐妹,顾依晓,现在却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小角落,而那架飞机上的别人又是去了哪里,方正,这个写字也方方正正的大男生,又是不是安全,我却都不知道,丝毫没有头绪,我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安排到一个奇怪的不属于我的世界,却又万分熟悉,而这一刻我最想的,是那个巫婆,在我身边。

    可是没等我说完,他就撇下一句:“没有。”一步跨出了门槛,没有回头。

    这一句,才把我冻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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