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清流庄
sat feb 28 13:07:59 cst 2015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中弹了。
不过，好在司令毫发未伤，计划也成功了。司令顺利地掌取了十九路军的防务绝密图。
第二次中弹显然没有第一次令我惊骇不已。好在我杀死所有敌手之前，中弹反应还并不强烈。直到冲进包厢去找司令，我在剧痛到趔趄着栽倒在地上。
还是司令帮我处理了伤口。
她的眼神里还是掺杂几丝怜悯，只不过深邃得难以察觉罢了。做过简单处理之后，她笑着问我：“女刺客，还疼不疼？”
我跟司令开着玩笑：“现在倒是不疼，司令是不是该拿出什么答谢我啊？”
司令眨眨眼，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道：“你再修养几天，我带你去东京的清流饭庄度假。以前在东京，只要一闲暇无事，我就会去那里。那里的老板伙计老实巴交得很，我略施小计就能把他们捉弄得不知所措。你知道吗，每次看着那些人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就快活得很呢。”
我固然见识过司令的“刁钻”，心里着实替那庄上的人捏一把汗。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答应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只要有枪打，管它什么国家民族大义！管它什么世间的温情！这个硝烟弥漫命如草芥的浊垢世界里，哪儿来什么温情！存活已然不易，如不依着宿命，岂不作死！只有当我抬起头仰瞻空宇的时候，我才能相信苍天给这个世界留了纯洁的东西。可是又有什么用!天空不能降雨浇灭世间的恶火，不能降雪降低血腥的热度，也不能施雷电惩罚罪恶的人。天能做的，只有被脏血染红。
多年后我才明白：当司令走上不归路的时候，何尝不是像我这样思想！何尝不是像我一样无能、犹豫！何况她更是不由自主，她皇家的血脉赋予了她“义务”，自从她诞下，便有一条路为她画好，引导她越来越远的走下去。只是16年后，她被送上刑场交给历史审判，我却亡命天涯身不由己。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到达了东京，入住清流庄。
有司令“护着”，我自然是不加藏掖，以司令的名义向老板借了几本书看。
把书送过来的是个年轻伙计。戴着眼镜，20岁上下，一副文墨书生的样子。偏巧司令正在歇息，我只好自己开门。见开门的是我，他有些疑惑，问了一句：“请问您是芳子小姐的什么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对这一问丝毫没有防备，总不能说是秘密保镖兼杀手吧。眼看着时间拖延，我用近来学的不大标准的日本话回答道：“我是她妹妹。”说完莞尔一笑，做出矜娇可人的模样。
那伙计一愣，以他的聪慧未必猜不出其中有隐情，不过他当面未做反应，只是把书递给我，说道：“这是我们老板给芳子小姐的，以便打发闲暇，烦劳您代收。”
我接过书来，朝他一笑。他递过书的样子很恭肃，极显涵养，我倒是喜欢男人如此。
“我叫小方八郎。”他道，伸出手来。
“我叫游子。”其实意思就是“我叫川岛游子”了，只是怕说出谎话来自己心虚露了马脚。我同他握了握手，便闭了门。
关门之后，我感到一阵后怕：若是今后露出马脚怎么办？若是叫这旅馆里所有人都误以为我是司令的妹妹，岂不容易露馅？我倚靠在门上，感觉脊背一阵发凉。我真为自己方才的草率感到悔过。怎么能说是妹妹？哪怕是个秘书啊！
不一会儿，司令醒了（但愿她什么也没听见）。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出对策来了。我便走到司令跟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司令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和提携，游子感激不尽。如不嫌弃，恳请司令认我作妹妹，一来明我自己长期留在您身边之志向，二来可以打消外人对我的疑虑，以免生出是非来。”
司令笑道：“这倒也好，你想得竟比我还周全。这妹妹可以认，只是你得认我作哥哥。”
我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这也算是我出世以来所见识的一大奇事了。“司令，别胡闹了！你难道连自己是女儿身都不知道？”我又是好笑又是尴尬，“我看司令这酒要少喝，不然真是糊涂得五体投地了。”
“怎么是胡闹？”她也笑了，“连我自己的亲妹妹都喊我哥哥，何况你呢？”
我看着她一身男装包裹在这一袭美艳秀逸的皮囊上，一身的洒脱气直逼天宇。我一面笑，一面执拗着道：“不行，不能认哥哥，只能是姐姐。”
她笑着抬起头打量着我，似乎还想驳辩什么，但她没有说，只好服从道：“罢了罢了，姐姐就姐姐，这点小事也值得我和你争。”说罢撇撇嘴，故意将风流女儿态毕露出来，“不过当着外人，还得恭恭敬敬地叫司令。”
那怎么行？那不还是会引人疑虑，尤其是这清流庄上的下人。我把嘴一撅：“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开别人的怀疑，若还叫司令，不是跟没认这妹妹一样？”
“好吧好吧，”平日里好辩论的司令在这里却甘拜下风，“都依你。”
我怀疑司令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于是想办法来提起她的兴致：“姐姐，你不是说这清流庄的人好捉弄吗，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不出我所料，司令果真来了兴致，眉眼之间瞬间焕发出神采。她低下头略沉吟了一番，便向我挑挑眉毛，说道：“我有计策了，快帮我取下这块表。”司令说的是她手上戴的钻石手表，想必价格不菲。
她从行囊里找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把表放了进去，用钥匙锁上，把钥匙藏进衣袋。她向我窃笑道：“去找老板来，让他帮我找这块表，若找不到，看他如何是好。咱们只需坐在这儿看好戏。”
老板听说这位难缠的主儿丢了钻石手表，果真慌不择路，随即带了一行人冲入房间翻寻。找了半天，未见踪影。看着一群人慌慌张张，惊惶战栗的样子，我推推司令，噤声道：“找了这半日了，饶了他们吧。”
司令笑道：“别别，他们还没找出盒子来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伙计果然翻找出藏有手表的盒子来了。
老板精疲力尽，神色交瘁，拿着这只盒子来找司令：“请问格格，钥匙在哪？”
司令从容至极，摆出一副怠惰的姿态，良久才从双唇间憋出两个字：“丢了。”
我推推司令，想让她结束这场闹剧。
老板叹了口气，头也不敢抬，小声道：“那我们把锁砸了，赔你个新锁吧。”
“你敢！你砸我的锁，我就砸了你的店！”
看到众人被逼得如此不堪，我再次使劲推了推司令，不想她略侧过头朝我眨了眨眼，不迫地朝我摇摇头。我奋力捶打着双腿，恨自己现在的无能和刚才的无耻，也恨司令太不通人情了些。眼见众人一个个默不作声，汗流浃背。我只好转过头，不去看他们的窘相。
“老板，”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了，“把匣子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我转回头，见那个方才给我送书的斯文年轻人小方八郎出现了。此时的他，简直是海涛当中的一垒灯塔，拯救了这么多迷失的渔船，而困住渔船的黑暗，竟还是故意为之。
小方拿着盒子跑了出去。我送了一口气，但屋里的气氛还是紧张的。
众人退了出去，等待这位救星归来。
不一会儿，小方回来了。“芳子小姐，你的手表就在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x光片，递给司令。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瘦削但是英隽的颜容上，透支着艰辛。这样的人，在旅馆干活，着实苦了他。
司令点了点头，打量了小方一番。
“嗯，聪明，”司令的面色缓和下来，有着在她脸上极少出现的淡淡的愉悦。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是在她决定把我留下任用我的时候，“你不用在这里当差了，到我这边做秘书怎么样？”
我惊喜万分，满眼欢悦地看着小方。
“如您不嫌弃，我愿意跟着您，为您效劳。”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中弹了。
不过，好在司令毫发未伤，计划也成功了。司令顺利地掌取了十九路军的防务绝密图。
第二次中弹显然没有第一次令我惊骇不已。好在我杀死所有敌手之前，中弹反应还并不强烈。直到冲进包厢去找司令，我在剧痛到趔趄着栽倒在地上。
还是司令帮我处理了伤口。
她的眼神里还是掺杂几丝怜悯，只不过深邃得难以察觉罢了。做过简单处理之后，她笑着问我：“女刺客，还疼不疼？”
我跟司令开着玩笑：“现在倒是不疼，司令是不是该拿出什么答谢我啊？”
司令眨眨眼，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道：“你再修养几天，我带你去东京的清流饭庄度假。以前在东京，只要一闲暇无事，我就会去那里。那里的老板伙计老实巴交得很，我略施小计就能把他们捉弄得不知所措。你知道吗，每次看着那些人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就快活得很呢。”
我固然见识过司令的“刁钻”，心里着实替那庄上的人捏一把汗。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答应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只要有枪打，管它什么国家民族大义！管它什么世间的温情！这个硝烟弥漫命如草芥的浊垢世界里，哪儿来什么温情！存活已然不易，如不依着宿命，岂不作死！只有当我抬起头仰瞻空宇的时候，我才能相信苍天给这个世界留了纯洁的东西。可是又有什么用!天空不能降雨浇灭世间的恶火，不能降雪降低血腥的热度，也不能施雷电惩罚罪恶的人。天能做的，只有被脏血染红。
多年后我才明白：当司令走上不归路的时候，何尝不是像我这样思想！何尝不是像我一样无能、犹豫！何况她更是不由自主，她皇家的血脉赋予了她“义务”，自从她诞下，便有一条路为她画好，引导她越来越远的走下去。只是16年后，她被送上刑场交给历史审判，我却亡命天涯身不由己。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到达了东京，入住清流庄。
有司令“护着”，我自然是不加藏掖，以司令的名义向老板借了几本书看。
把书送过来的是个年轻伙计。戴着眼镜，20岁上下，一副文墨书生的样子。偏巧司令正在歇息，我只好自己开门。见开门的是我，他有些疑惑，问了一句：“请问您是芳子小姐的什么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对这一问丝毫没有防备，总不能说是秘密保镖兼杀手吧。眼看着时间拖延，我用近来学的不大标准的日本话回答道：“我是她妹妹。”说完莞尔一笑，做出矜娇可人的模样。
那伙计一愣，以他的聪慧未必猜不出其中有隐情，不过他当面未做反应，只是把书递给我，说道：“这是我们老板给芳子小姐的，以便打发闲暇，烦劳您代收。”
我接过书来，朝他一笑。他递过书的样子很恭肃，极显涵养，我倒是喜欢男人如此。
“我叫小方八郎。”他道，伸出手来。
“我叫游子。”其实意思就是“我叫川岛游子”了，只是怕说出谎话来自己心虚露了马脚。我同他握了握手，便闭了门。
关门之后，我感到一阵后怕：若是今后露出马脚怎么办？若是叫这旅馆里所有人都误以为我是司令的妹妹，岂不容易露馅？我倚靠在门上，感觉脊背一阵发凉。我真为自己方才的草率感到悔过。怎么能说是妹妹？哪怕是个秘书啊！
不一会儿，司令醒了（但愿她什么也没听见）。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出对策来了。我便走到司令跟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司令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和提携，游子感激不尽。如不嫌弃，恳请司令认我作妹妹，一来明我自己长期留在您身边之志向，二来可以打消外人对我的疑虑，以免生出是非来。”
司令笑道：“这倒也好，你想得竟比我还周全。这妹妹可以认，只是你得认我作哥哥。”
我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这也算是我出世以来所见识的一大奇事了。“司令，别胡闹了！你难道连自己是女儿身都不知道？”我又是好笑又是尴尬，“我看司令这酒要少喝，不然真是糊涂得五体投地了。”
“怎么是胡闹？”她也笑了，“连我自己的亲妹妹都喊我哥哥，何况你呢？”
我看着她一身男装包裹在这一袭美艳秀逸的皮囊上，一身的洒脱气直逼天宇。我一面笑，一面执拗着道：“不行，不能认哥哥，只能是姐姐。”
她笑着抬起头打量着我，似乎还想驳辩什么，但她没有说，只好服从道：“罢了罢了，姐姐就姐姐，这点小事也值得我和你争。”说罢撇撇嘴，故意将风流女儿态毕露出来，“不过当着外人，还得恭恭敬敬地叫司令。”
那怎么行？那不还是会引人疑虑，尤其是这清流庄上的下人。我把嘴一撅：“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开别人的怀疑，若还叫司令，不是跟没认这妹妹一样？”
“好吧好吧，”平日里好辩论的司令在这里却甘拜下风，“都依你。”
我怀疑司令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于是想办法来提起她的兴致：“姐姐，你不是说这清流庄的人好捉弄吗，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不出我所料，司令果真来了兴致，眉眼之间瞬间焕发出神采。她低下头略沉吟了一番，便向我挑挑眉毛，说道：“我有计策了，快帮我取下这块表。”司令说的是她手上戴的钻石手表，想必价格不菲。
她从行囊里找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把表放了进去，用钥匙锁上，把钥匙藏进衣袋。她向我窃笑道：“去找老板来，让他帮我找这块表，若找不到，看他如何是好。咱们只需坐在这儿看好戏。”
老板听说这位难缠的主儿丢了钻石手表，果真慌不择路，随即带了一行人冲入房间翻寻。找了半天，未见踪影。看着一群人慌慌张张，惊惶战栗的样子，我推推司令，噤声道：“找了这半日了，饶了他们吧。”
司令笑道：“别别，他们还没找出盒子来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伙计果然翻找出藏有手表的盒子来了。
老板精疲力尽，神色交瘁，拿着这只盒子来找司令：“请问格格，钥匙在哪？”
司令从容至极，摆出一副怠惰的姿态，良久才从双唇间憋出两个字：“丢了。”
我推推司令，想让她结束这场闹剧。
老板叹了口气，头也不敢抬，小声道：“那我们把锁砸了，赔你个新锁吧。”
“你敢！你砸我的锁，我就砸了你的店！”
看到众人被逼得如此不堪，我再次使劲推了推司令，不想她略侧过头朝我眨了眨眼，不迫地朝我摇摇头。我奋力捶打着双腿，恨自己现在的无能和刚才的无耻，也恨司令太不通人情了些。眼见众人一个个默不作声，汗流浃背。我只好转过头，不去看他们的窘相。
“老板，”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了，“把匣子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我转回头，见那个方才给我送书的斯文年轻人小方八郎出现了。此时的他，简直是海涛当中的一垒灯塔，拯救了这么多迷失的渔船，而困住渔船的黑暗，竟还是故意为之。
小方拿着盒子跑了出去。我送了一口气，但屋里的气氛还是紧张的。
众人退了出去，等待这位救星归来。
不一会儿，小方回来了。“芳子小姐，你的手表就在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x光片，递给司令。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瘦削但是英隽的颜容上，透支着艰辛。这样的人，在旅馆干活，着实苦了他。
司令点了点头，打量了小方一番。
“嗯，聪明，”司令的面色缓和下来，有着在她脸上极少出现的淡淡的愉悦。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是在她决定把我留下任用我的时候，“你不用在这里当差了，到我这边做秘书怎么样？”
我惊喜万分，满眼欢悦地看着小方。
“如您不嫌弃，我愿意跟着您，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