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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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羲王侧妃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百花齐放,适宜嫁娶。

    若说京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首推大理寺少卿贺望舒与殿中侍御史李言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和离。

    珍珑斋新出的话本子《幽兰传》,便是折射了贺望舒、李言、虞令荷三者之间的纠葛,赚得盆满钵满。

    贺望舒,乃京城第一美人兼京城第一才女,曾经是京城的万千少男的梦中情人。当年,有幸抬了羲王夫人进入延金殿,却被新科状元李言毁了清白而下嫁,教人唏嘘不已。

    虞令荷,为了报恩而代替流萤坊的银烛姑娘担下连环开膛剖心之命案的罪责,博得菩萨心肠的美名。如今,拜李言所赐,落得未婚先孕的下场,教人扼腕叹息。

    因此,李言便成了渣男的代名词。

    不过,民众皆是健忘的。待到羲王娶侧妃的八卦,轰炸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也就忘记了那个出门常常被扔猪粪牛粪羊粪的李言。

    放眼六界,无一不看中皮囊。

    李言长相丑陋,纵使有状元傍身,也不能改变他只要犯上一丁点过错,就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的残酷现实。

    反观羲王,一个病西施的称号,一个探花郎的荣誉,就抹杀了龙阳之癖的过往,仿佛生来就是供人爱慕的。谦谦君子,如珠玉在侧。

    羲王迎娶侧妃,最忙的是阿棠。

    子时(23:00-01:00),无恨法师赶着马车,送阿棠去太傅府。

    太傅琴娘,是羲王的第一位侧妃。

    大周王朝民风开放,没有一股脑儿地反对稍稍带了禁忌色彩的师生恋。反而,太傅琴娘教授羲王唐和那些婉转动听的琴曲,流入民间之后,引起诸多浪漫的遐想。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这回轮到阿棠,边软软糯糯地念叨着祝福语,边用小胖手轻轻地替琴娘梳发。

    “阿棠,这是最后一次了。倘若这次,我还是阻挡了阿和历劫升天之路,我就立刻回家,永不出青丘。”琴娘嘴角泛起苦笑,眸光坚定。

    “琴老师,把湘君叔叔拐带回家吧。”阿棠甜甜地笑道。

    “阿棠,离湘君远点,他可是青衣使者!”琴娘握着阿棠的小肩膀,叮嘱道,全然忽视了阿棠对湘君在称呼上的改变。

    “阿棠觉得,琴老师和湘君叔叔更般配。”阿棠转了转圆溜溜的葡萄大眼,笑靥如花。

    阿棠翻过相思集上,琴娘与羲和上仙的第一世情劫。

    千金小姐死在花轿上。琴娘附上千金小姐的身子,伺机逃跑,然后与落魄书生唐和私奔,过着犹如世外桃源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琴娘为了保护唐和不被妖怪吃掉而元气大伤,现出了狐狸尾巴,吓得唐和躲入了道观。

    那时,琴娘开始自卑于狐妖身份,到处求取转化为凡人的秘方。

    结果,被唐和所在的道观捉住,当着唐和的面,差点放干了鲜血,磨碎了内丹,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湘君对她起了色心,轻轻松松地将她救出,要求她以身相许,这世上可能再无琴娘了。

    但是,倘若没有那场红杏出墙,琴娘也不会死在对她爱恨交加的唐和的手中,生生地截断了一条尾巴。

    琴娘是青丘国高贵的九尾红狐。痴恋了羲和上仙八世,失去了八条尾巴。现在,是第九世,只剩下最后一条尾巴。若第九世的结局,仍然是前面的八世的重复,琴娘会被打回原形。

    “阿棠,青丘国的狐女,一生只能爱着一个人。”琴娘泪眼朦胧。

    琴娘一直拿这个蹩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爱上羲和上仙的转世,直至成为习惯。她知道,她爱得很苦,苦到她不敢去回忆这八世情劫的点点滴滴。

    “夫君哥哥要是哪天不给阿棠做海棠酥的话,阿棠就不爱他了。”阿棠没心没肺地笑道。

    刚才吃了半袋相思囊的海棠酥的苏苏,趴在阿棠的脚边,慵懒地抬起眼皮,喃喃地道了一句没出息。

    “留渊上神娶了阿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琴娘点了点阿棠的额头,调笑道。

    琴娘素爱紫色。连侧妃的嫁衣,也是她亲自绣的淡紫色捻金九尾狐狸纹曳地罗裙。乌发秀眉,双瞳剪水,端的是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风范。没有上红妆之前,丝毫瞧不出丁点狐族独有的妖娆之色。

    “琴老师这么好看,阿棠都舍不得拿出添妆了。”阿棠那双水灵灵的葡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琴娘,逗得琴娘眉开眼笑。

    “海棠酥?”琴娘调侃道。

    “琴老师猜错了。”阿棠摇摇头,颇为得意,从相思囊里掏出一支点水蜻蜓紫玉钗。

    “阿棠长大了,都懂得送琴老师紫玉钗了。”琴娘摸了摸阿棠毛茸茸的脑袋,笑道。

    这点水蜻蜓紫玉钗,上好的蓝田紫玉,打磨成玲珑剔透的圆珠,再攒成栩栩如生的点水蜻蜓。琴娘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戴在发髻上,对着镜台欣赏片刻,蓦然发觉好生熟悉,只是细细地去探究,实在记不起过去,化作嘴角的微微上翘。

    “阿棠早就五百岁了。”阿棠吐了吐丁香小舌,扁了扁樱桃小嘴。

    “好了,阿棠早些回去休息吧,省得你家留渊上神惦记。”琴娘见阿棠哈欠连连,柔声道。

    “琴老师,不爱和哥哥的话,就考虑一下湘君叔叔吧。”阿棠临走前,露出半个脑袋,贼贼地笑道。

    丑时(01:00-03:00),无恨法师又驾着马车,送阿棠去武宗女帝归还给贺望舒的老相国府。

    不错,贺望舒是羲王的第二位侧妃。

    李言得知贺望舒自请嫁给羲王为妾侍,就跪在贺府三天三夜,苦苦地哀求着,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直至淋了大雨,感染上风寒,晕倒在地,也没有赢得贺望舒的原谅。

    “阿棠,假设我也犯了和小言一样的错误,阿棠会怎么做?”无恨法师展开温润如玉的笑容。

    其实,无恨法师就是闲得无聊,随口问问。开什么六界玩笑,这个假设要是成立,留渊上神这四个字倒过来写。

    “胆子肥了,敢背着阿棠偷腥,信不信阿棠把你阉割成太监!”阿棠捏着娇娇软软的嗓子,模仿起泼妇的小模样,伸出小胖指使劲地戳了戳无恨法师的人中,尔后逃之夭夭。

    “小毒妇。”无恨法师低声笑道,秋波眼潋滟,墨画眉逶迤,似喝醉了酒般迷人。

    阿棠进入贺望舒的闺房后,照例帮贺望舒,边梳头边吟唱吉祥语。

    只是,樱桃小嘴蹦出的祝福,恰好与心底默默念叨的相反。

    一梳梳到头发掉光光,二梳琴瑟失调,三梳断子绝孙,四梳梳到夫妻和离上公堂。

    窝在阿棠的脚边的苏苏,看着阿棠这偷偷乐起的样子,果断装睡。

    “阿棠,他还好么?”贺望舒迟疑许久,才轻轻吐出,眉头紧锁着淡淡的忧愁。

    “舒姐姐,他是谁呀?”阿棠拔高了嗓音,坏坏地笑道。

    “明知故问。”贺望舒冷声道。

    “舒姐姐,言哥哥若是不好,你会逃婚吗?”阿棠问道。

    “阿棠不愿意告诉就罢了。”贺望舒别过脸去,冷冷地道。

    “昏迷不醒,喊着舒姐姐的名字,求着舒姐姐不要嫁给和哥哥。”阿棠答道,说着说着,对贺望舒生出一点点恼意了。

    言哥哥为什么会爱上舒姐姐这样的冰美人呢。还好,夫君哥哥爱的是聪明可爱的阿棠。只要一个月不吃夫君哥哥做的海棠酥,阿棠就心里痒痒的,大度地放过夫君哥哥。

    阿棠哪里知道,在众人眼中,阿棠也是块不知情爱的木头。

    “阿棠,后来我反复思索过,虞令荷很有问题,替阿言防备着那个表妹。”贺望舒提起虞令荷时,毫不遮掩地透出鄙夷之色。

    她性情高傲,平生最瞧不起后宅那些腌臜手段。

    “没有舒姐姐的监督,言哥哥肯定被白莲花吃得连渣都不剩。”阿棠耸了耸小肩膀,无奈地叹道。

    阿棠本想告诉贺望舒,虞令荷那晚没有爬上李言的床,而是在催情药的作用下,与阿棠花了大价钱买的不夜馆的小倌倌贞芳一夜风流。

    阿棠还想告知贺望舒,虞令荷没有怀孕,只是吃了湘君给阿棠的假孕药。

    可是,当阿棠得知贺望舒刚休掉李言而转投入羲王的怀抱时,阿棠就不大乐意说出令她翘起龙狐尾巴的筹谋了。

    “阿棠,我的添妆呢?”贺望舒及时转开话题。

    阿棠听后,嘟嘟樱桃小嘴,从相思囊里摸出一枚兰纹桃木簪。

    这兰纹桃木簪,质地平平,做工普通,比起伺候贺望舒的郑嬷嬷头上插的簪子,还差劲。

    可是,贺望舒接过兰纹桃木簪,嫌弃那凤冠霞帔碍眼,索性褪去个干净,再戴上兰纹桃木簪,绝美的容颜终于露出零星的笑意,竟然将整个闺房点亮。

    “阿棠,跟阿言说,等我。”贺望舒倾城一笑。

    “等?”阿棠疑惑不解。

    “阿棠,回去照顾阿言吧,把他丢给虞令荷,我不放心。”贺望舒摘下兰纹桃木簪时,已是泪眼朦胧,好像对待珍宝般,依依不舍地凝望着,最终还是放入了妆奁,加上金锁。

    “舒姐姐,言哥哥身心都是干干净净的。”兴许是贺望舒的伤感,触动了阿棠,阿棠离开前,不禁吐露出真相。

    “谢谢你,阿棠。”贺望舒这回笑得,比那名动京城的牡丹还国色天香,配上红妆,确有了几分新娘的千娇百媚。

    羲王的正妃则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刘雨蝶,与虞令荷是手帕交。

    所以,那朵看不顺眼的白莲花,此刻没有在李言的床前晃来晃去。

    如阿棠所述,李言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原本就糟糕的皮囊,瘦了一大圈,脸颊苍白,嘴唇干裂,活像个饱受冤屈的孤魂野鬼。

    “言哥哥,你再不醒过来,舒姐姐就怀上和哥哥的宝宝了。”阿棠凑近李言的耳畔,悄声道。

    “舒儿,不要嫁给羲王!”李言猛然清醒,急忙着下床,却因腿脚无力而摔倒在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言,别担心,贺侧妃即便倍受羲王的宠爱,也要等到刘王妃诞下嫡长子,才能身怀六甲。”无恨法师再次展开温润如玉的笑容,补刀道。

    这个没良心的阿棠,教训过多少次,不许与别的野男人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