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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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莲爬床

    阿棠的除魔铺子开张了。

    阿棠十分豪气地掏空了相思囊的金箔,讨价还价了几天,才买下平康里最便宜的地盘。

    这块地盘,蜀锦地毯延伸不到,宝马香车无法踏足,就别提阿棠特别稀罕的花灯了。

    于是,阿棠放弃了骨气,撒着娇儿,央求无恨法师资助。

    月白色暖玉雕砌,门口挂着两只同色的海棠花灯,乍看之下,略显朴素。倘若仔细打量一番,便会发现,处处皆是低调的华贵。

    那海棠花灯,竟然是南海鲛绡所编织的。南海鲛绡,千年出一尺,弥足珍贵。王母娘娘那里,也才得了十尺南海龙王进贡的鲛绡。

    这暖玉,来自方壶温泉,更是彰显了泼天的富贵。唯有玉皇大帝主位的九重天玉清宫,方铺上触感温软、遍体生香的方壶温泉暖玉。

    可惜,被金元宝老师带偏了喜好的阿棠,向来爱瞧亮瞎眼的东西。

    哎,夫君哥哥的眼光不行。阿棠默默地叹道,收起了龙狐尾巴。

    “阿棠,十几年不见,你的厨艺居然飞速增长,难怪留渊老师如此宠爱你。”夜凝烟大口嚼着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捏了捏阿棠圆乎乎的脸蛋,发出爽朗的笑声。

    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便是在无恨法师做的海棠酥的基础上,剔除海棠花瓣,加入裹了一层青梅肉的清心丸,依旧是酸酸甜甜的口感。

    不过,区别在于,体内滋生了魔气的凡人,倘若吞下清心丸,就会产生清清凉凉的感觉,顿时扫去连日来的阴霾。

    因此,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可帮助凡人及时清除魔气,避免长出心魔,堕入魔道。

    阿棠本想说,阿棠搓了清心丸,其余的都是夫君哥哥代劳的。

    但是,夜凝烟那句“难怪留渊老师如此宠爱你”,激起了阿棠的虚荣心。阿棠不打算否认,咯咯地笑着,翘起龙狐尾巴。

    阿棠开的除魔铺子,共有两层。

    第一层,卖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归阿棠和苏苏打理。

    第二层,有偿接收除魔任务,由无恨法师担当漂亮的行走招牌招徕客人,夜凝烟跑腿收集情报,阿棠出面谈价。

    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卖得极好,开张第一天就客似云来。

    阿棠数着铜板,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可惜,第二层,无人问津。

    夜凝烟绕着京城,里里外外逛了三圈,愣是没有发现异样。

    至于无恨法师,招惹了一大堆桃花。阿棠将那泼妇的模样学个十足,左边的小胖手叉腰,右边的小胖手揪着无恨法师的耳朵,使劲往楼上拖,气得脸颊鼓鼓的。

    直至黄昏,阿棠见第二层还未迎来生意,索性关了铺子,顺道路过不夜馆,听一听恩客调戏小倌倌的荤段子。

    “阿棠,很抱歉,大理寺最近忙着整理陈年旧案,便忘记过来恭贺你的新铺开业了。”贺望舒送给阿棠一只铜铸貔貅作为贺礼。

    “舒姐姐,为什么不是金子做的。”阿棠咬了咬铜铸貔貅,再三确认是货真价实的青铜,扁了扁嘴巴。

    贺望舒听后,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拈起一块阿棠版的除魔海棠酥,瞬间身心舒畅。

    “阿棠,你这儿卖的海棠酥不错,吃进肚子里,别有一股清爽的滋味,恰好驱散了心中的烦闷。”贺望舒道。

    话音刚落,阿棠、夜凝烟、苏苏齐刷刷地盯着贺望舒,目光炯炯。

    唯有无恨法师,嘴角噙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低吟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度化贺望舒身上残留的魔气。

    “舒姐姐,那朵白莲花,还住在言哥哥家里?”阿棠问道。

    “不知道。”贺望舒侧过脸去,恼道。

    提起白莲花,阿棠眨一眨葡萄大眼,就远远地瞧见那身芙蓉色撒花罗裙,纤纤细步,弱不禁风。

    “舒姐姐,终于找到你了。”虞令荷盈盈一笑,尔后怯懦地低下头。

    “找贺大人有何贵干?”夜凝烟大步流星,挡在虞令荷与贺望舒的中间,故意粗着嗓子,问道。

    夜凝烟本就是根直肠子,又在妖界,吃尽了绿茶花秀静明里暗里使下的绊子,最恼怒这种虚伪做作的女人。

    “舒姐姐那日与表哥为了令荷而置气,至今未回家,令荷深感歉意。”虞令荷咬着嘴唇,欲泣非泣,好不楚楚可怜。

    贺望舒面冷心热,听着虞令荷一番好意,又因为之前将虞令荷当作了连环开膛剖心命案的模仿凶手的误会,便心虚起来,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夜凝烟也是见不得女人哭泣的。她自个儿,就向来流汗流血不流泪,也以为刚才的态度过于苛刻了。

    “虞姑娘,哭起来真好看。可不可以教一教阿棠呀。”阿棠托着下巴,一副认真的小模样。

    咬着无恨法师版的海棠酥的苏苏,忍不住噗嗤一笑。

    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阿棠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是想认真学习白莲花的哭功,用来对付无恨法师的。

    虞令荷听后,娴静的面容上闪过尴尬之色。

    至于贺望舒,毕竟耳濡目染过后宅的斗争,经阿棠这番歪打正着的提醒,恍然大悟,整个人立即冰冷下来,绝美的容颜挂起显而易见的疏离感。

    夜凝烟呢,大概没救了,一家子尚武,家宅干净得没有女人味,哪里懂得这些弯弯道子。

    “弟妹,既然表妹亲自来寻你,就莫辜负了表妹的好意。带上阿棠娘子和小烟,一起回家吧。”无恨法师展开温润如玉的笑容。

    无恨法师自小与李言交好,称一声弟妹,也不失礼。但是,那句表妹,配上富有磁性的嗓音,就生出若有似无的暧昧,教虞令荷耳根子薄红,羞涩地垂下眼睑了。

    “夫君哥哥,白莲花是不是有古怪?”阿棠凑近无恨法师的耳畔,伸出丁香小舌,特意舔了舔无恨法师的耳垂,软软糯糯地道。

    无恨法师被阿棠这猝不及防的挑逗而惹得轻轻地颤了脊梁,待平复了心神,才摸着阿棠毛茸茸的脑袋,回以耳语,浅笑宴宴,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道一句“阿棠娘子真聪明”。

    语罢,阿棠的小脸蛋,烧起了大片的红晕。

    “留渊老师,我还没有琢磨透见血封喉呢。”夜凝烟掐了传语诀,面有为难之色。

    “跟着阿棠学。”无恨法师掐了传语诀,轻笑道。

    阿棠不是嫌弃见血封喉太血腥么。夜凝烟疑惑不解,但是望着无恨法师嘴角绽开的温润如玉的笑容,第一次读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才想起了无恨法师尊贵的上神身份,只能作罢。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苏苏,悄悄地摇摇头。

    留渊上神变了,变得有人情味了。不仅对阿棠花了大量的心思,还乐意指点阿棠的好友夜凝烟。

    夜凝烟练习法术,比阿棠刻苦多倍,却收不到显著的效果。夜凝烟自卑地认为这是天赋使然。其实,与夜凝烟的法术过于刚性有关。万事万物,皆有度,太刚易折。

    正好,虞令荷的出现,让夜凝烟开开眼界,瞅一瞅内宅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阴私手段,领悟到阴柔二字的皮毛也好。

    “阿棠娘子,若被夫君哥哥抓到你,未经申请,偷跑进不夜馆,一个月不许吃海棠酥。”无恨法师与阿棠招手告别时,掐了传语诀,浅笑道。

    阿棠听后,立刻垮了小脸。

    李言与贺望舒的宅子,乃武宗女帝赏赐,坐落在城南。

    所谓,南贵北富,东贫西贱。城南一般是达官贵妇的聚集之地,城北则是著名的销金窝平康里。城东平民居多,屋舍林立,集市热闹,也就靠近郊区的偏僻位置,与贫贱挂钩。阿棠和无恨法师的宅子,便是在城东的繁华地带。城西随处可见三教九流,频频发生命案,是名副其实的贫民窟。

    “阿棠,你会见血封喉吗?”夜凝烟坐在马车上,对着眼前飞过的一幕幕富丽堂皇的景象,完全不感兴趣。

    “白莲花会杀人不见血。”阿棠同夜凝烟咬耳朵。

    “阿棠的意思是,虞姑娘是魔人?”夜凝烟误以为杀人不见血属于金系法术,瞬间燃起斗志,几乎热血沸腾。

    阿棠砸吧砸吧,无恨法师今早特意为她做的,掺了海棠花瓣子的海棠酥,笑而不语。

    下了马车,恰逢李言从殿院归来,见到贺望舒时,揉了揉疲惫得睁不开的眼睛,那丑陋的面容上承载了满满的惊喜。

    “舒儿,饿不?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李言柔声道。

    贺望舒连个余光也懒得施舍给李言,冷哼一声,径直进入宅子。

    “言哥哥,阿棠想吃碧螺虾仁、蟹粉豆腐、鸡汤干丝、白汁圆菜、太虚丸子、清蒸鳜鱼、蜜汁火方、腌笃鲜笋、凉拌油菜、响油鳝糊。”阿棠甜甜地笑道。

    “阿棠真是个机灵鬼。”李言早已习惯了热脸去贴贺望舒的冷屁股的生活方式,对阿棠报出的姑苏菜式皆是贺望舒所爱的举动,表示感谢。

    “表哥,舒姐姐终于肯回来了,不如买几壶美酒庆祝一下。”虞令荷眉眼弯弯,宛若那初初盛开的白莲花般,清纯温婉。

    “对了,阿棠上次带我和贺大人去不夜馆喝的秋露白,回味无穷。”夜凝烟拍了拍阿棠的小肩膀,没心没肺地笑道。

    不夜馆?李言听到这三个字,不禁皱起眉头,看着阿棠的眼神,就没有刚才的那份和善了。

    老友的阿棠娘子怎么能拐带他那冰清玉洁的舒儿去这种污糟的地方!

    “虞姑娘,为什么你不喊舒姐姐表嫂呢?”阿棠转了转葡萄大眼,在虞令荷与夜凝烟结伴出去买秋露白之际,唤住虞令荷,笑得格外天真烂漫。

    不知为何,虞令荷隐隐觉得,阿棠的笑,意味深长。

    但是,虞令荷非常自信,阿棠即使知晓了她来者不善,也不能阻碍她的计划。因为她是死去的魔人银烛姑娘口中的主人。

    良夜,月上枝头,适宜风雅之事。

    贺望舒看在阿棠的面子上,勉强饮了一杯酒,就找了个身子不适的由头,直接去了客房休息。

    夜凝烟爱喝酒,撸起袖子,拉着阿棠猜拳,酩酊大醉。

    虞令荷则是在一旁,软语劝慰着,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李言。

    岁月静好,直至虞令荷搀扶着李言进了卧房,烛影憧憧,春色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