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下的少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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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打从心底讨厌

    mon jul 13 19:25:23 cst 2015

    我终于等到了和林桐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的那天,我曾经不知道,原来西方把4月1号这一天叫做愚人节。

    当我知道原来愚人节的日期就是我和林桐在一起的那一天时,我很开心,因为我可以更自然地跟林桐说出我的想法。愚人节是一个很好的托词,有人会在那一天表白,也有人会在那一天提出分手,他们渴望表达情感也渴望呵护情感,我也是。

    当天,我面对着那面曾经我翻过的围墙,心想这一次草丛里不可能再有埋伏了吧。我咽了一下口水,双脚一跃腾了上去,然后双脚一蹬跳了下去,接着听见了哎呀一声,那声音是多么熟悉。老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我,他说他蹲了这么久总算有收获了,让我赶紧把烟交出来,我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没有抽烟,老头闻了闻的确也没闻到烟味。他刚想放我走,然后又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他抓住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叫陈奕迅,老头皱了皱眉,说他不认识我,然后就把我放了。我赶紧在教学楼里快速寻找林桐所在的班级,当时她们在上课,我找到以后就在门外等候着,没多久后突然学校广播嘟了一声,接着我听见了老头的声音。

    “那个说自己叫陈奕迅的,你赶紧给我来政教处,我想起来了,你不叫陈奕迅,你叫张国荣!那个唱monica的张国荣!”

    老头说完后整栋教学楼开始一片哗然,估计是因为听到陈奕迅和张国荣这两个名字。我心想时间来不急了,便直接推门而入,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拉着林桐跑了出去。

    我把我和林桐比喻成是两颗星星,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这一片黑暗中一起前进,并且划出一条在他人看来很可笑,在我们看来很闪耀的轨道。林桐说星星要坚持闪耀多少光年才能让人看见它的光芒,我说我希望我们也能坚持下去,彻头彻尾地坚持下去。

    我和林桐翻出了学校,她带着我前往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路上她笑得特别开心。我们选好了座位,点了咖啡,等着服务员给我们上。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见她一直在笑,就问她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她带着笑容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大胆,或者说是奇怪,校门口下跪求婚,国旗下唱情歌,剪光头照毕业照,今天还说自己是陈奕迅,然后闯进我们班把我拉走,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哪一个学生能这么做了吧?”

    然后她拿出了一部小灵通递给我,她说她以后想要每天都和我通话。我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林桐,我们分手吧。结果林桐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让我有一些诧异。

    “我知道今天你会对我说分手的,我早就猜到了。”

    “那你伤心吗?”

    “不伤心,反而很高兴,不因为和你分手而伤心,但因为曾和你在一起而高兴。”

    说完后林桐亲吻了我,那是我的初吻。

    “我说过做完后会有奖励的。”林桐笑着说。

    “可我什么也没做。”

    “其实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林桐的话让我毫无头绪,我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林桐把小灵通递给我,说她以后会经常打给我,我接过小灵通,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桐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说对啊,我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她说,今天不止是愚人节。

    其实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林桐当时要说‘其实我已经做了很多,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了。林桐初中和高中那六年的日子都太孤独,因为在那里没有人能触及到林桐的内心,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压抑地度过了初中的三年,在这三年里她无数次幻想我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陪伴她,她想就算只有一个,就算只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世界也好。

    我猜导火线应该是张国荣的逝世吧。

    她所在的黑暗的世界终于没了一个可以给她希望的事物,她伸出双手,对我说,温存我们在一起吧。其实她是在祈求我,以卑微的姿态祈求我救一救她,救她于这个黑暗又肮脏的世界。

    她说她所在的世界里的人都是行尸走肉,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那些人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一样,这股力量让他们不懂得思考,让他们只会服从于什么也不是的程序化生活。

    她真的很不喜欢那里,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那里。

    我揣着小灵通回了学校,王智他们看见我口袋里鼓鼓的,问我是什么,我说是小灵通,他们很吃惊,说我不过只是出了一趟学校,怎么就搞到了一部小灵通。还没等我开口说什么,他们就开始胡乱猜测起来。王智说我不够意思,去做鸭子这么好的事情居然都不叫上他;半仙儿说我一定是和某个满脸横肉、身体油腻的有钱女人在一起了,然后龚曼琪就是对他一顿暴揍。他们所有人都不断逼问我小灵通是哪里来的,我灵机一动,说我和龚曼琪在一起了,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自从我们公开了恋情之后,龚曼琪比以前更黏我了,她想要每天晚上都和我通电话,但每次打来时我都在和林桐通电话。她问我每天都在和谁煲电话粥,我说跟王智,她问我们聊什么,我说我们聊文学。龚曼琪问了几次后就不再问我了,我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她说没有,她说她不会逼我说我不想说的事情,她会相信我所有的选择与做法。我看着她,心里有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愚人节那一天过去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月考,我依旧考了班上第一,不过这一次令我意外的是我的语文作文竟然只得了个第三档次的分数,批注的原因是我写的不够正面,不够积极向上。张安看了我的作文,他说要是他批改肯定就是满分了。我读了遍我试卷上的作文,皱了皱眉,然后把语文卷子揉成一坨扔进了垃圾桶。什么狗屁不够正面,不够积极向上,非要我把毛主席语录写一遍上去吗?

    如果说一个班上有个万年第一,那多半也会有个千年老二,除开林江满考第二名那次,白晶应该算的上是班上的千年老二了。当时白晶拿着她的数学试卷来问我题,我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试卷上的名字,然后拿笔在她名字后面填了个晶字。白晶晶是极度的第一种学生,她情商不太高,很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适合说什么样的话,我想这大概也是她在班里朋友不太多的原因之一。

    虽然白晶晶总是考班上第二,但其实白晶晶的学习能力特别差,她每一天都要熬夜到凌晨一点,付出的努力完全超过我,可分数却永远差我好几十分。我说白晶晶不适合读书,白晶晶很不服气,跟我打赌说期末考试一定会超过我。自从打了这个赌后,我听白晶晶同寝室的女生说,她从曾经的每天熬夜到凌晨一点变成了熬夜到凌晨两点。不过期末考我依然是第一名,白晶晶依然是第二名。她问我每天熬夜看书到几点,我说我从来不熬夜看书,顶多是熬夜写故事和画漫画,她说我一定是骗她的,哪有不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的成功。

    其实在遇见白晶晶以前,我都是相信付出一定是有回报这条真理的,但这条真理在白晶晶身上一点也体现不出来。虽然账面上第二名似乎是不错的成绩,但她的第二和我的第一分差实在太大,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成绩。我说如果我是她,一定无法继续坚持认真念书,她说她没有办法不坚持,因为生活所迫。

    小柳街后面隔着一条小河的地方是一个村庄,白晶晶就住在那里。她说她很幸运,无数人都想从农村挤进城里当城里人,可她每天只需要过一条小河就能做到。她说如果她不好好念书,也许这辈子的每一天都需要过这条河才能成为城里人。我跟她说其实城里一点也不好,空气不好,交通不好,人们勾心斗角,陌生的人互相看不顺眼,利益与人际关系被玩转到极致。她问我那哪里才算好,我想了想说,大概远方最好,或者大海最好。白晶晶说如果她不坚持的话,一辈子也去不了远方,看不了大海。

    那个夏天的暑假,奶奶九十岁大寿,我爸和他几个兄弟姐妹商量着祝寿的计划。他们因为每个人家庭的经济条件差异而产生了意见分歧,最有钱的说要搞大阵仗,最穷的我们家说搞实惠温馨就行。但不管是搞大阵仗还是搞实惠,按规矩每家都是要平摊费用的。说是按规矩,其实规矩就是每家不想多出钱的借口。最后经过多次协商,他们还是决定搞个大阵仗的祝寿,其大部分费用由最有钱的那家子出,但前提是收的所有礼金归他们家。他们把给母亲祝寿做成了一门生意,这让我觉得很悲哀,我多次问我爸为什么要把祝寿搞的这么复杂,每家人尽力出钱出力不就行了么,我爸说我还小,不懂,这都是规矩。

    我想我爸说的规矩大概和伟哥曾经所说的江湖礼节是一个性质,我讨厌这些玩意儿,打从心底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