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月饼引风波
mon sep 28 08:04:19 cst 2015
政和三年八月十四，西元1113年10月2日。
府学下舍乙卯班，两帮的冲突最终还是发生了，那是由一块月饼引发的血案。
罪魁还要追溯到高轩身上，本案核心，高府厨房新鲜出炉的苏式月饼，不是苏州月饼，而是苏大学士月饼。“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北宋时月饼没有普及，苏东坡的月饼诗也只在上层社会流传，还属于稀罕物。高府月饼是从京城学来的手艺，月饼不大，带来的也不多，小胖子韩通就先下手抢到一块。
抢来就赶紧吃呗，不，韩通要四处显摆，没成想显摆到李十三跟前，被比较生猛的西军娃子抢了。事情发生在课间休息，地点在室外僻静处。李十三抢过来就吃，动作极麻利。韩通也急了，扑上去就反抢，结果被人家一脚踹倒。于是，这边吃一口踹一脚，那边爬起来再被踹倒，一直到月饼被吞到肚子里不见了。
见韩通满身大脚印哭着跑回来，老家子帮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轩脑袋大了，视作不见，他这老大也就当到头了。拉着小胖子去找府学教授告状？可能连自己这帮子人都会瞧不起，大家都是军户子，骨子里是好斗的。直接领人打回去，结果估计是两拨人在府学里混战，最后都得被扫地除名。事情闹大可捅到天了，谁家都摆不平的，府学名誉校长是大名府尹，通常是相公级别的副国级大领导，现任邓洵武邓中书，就是从朝廷右相迁任过来的。
高轩思来想去，决定采用比较文明的方式打架——约战，传出去就说是比武，习文练武文武双全嘛。于是代表本组织直接找到李十三，表达了下学后准备揍他一顿的愿望，征询对方希望挨揍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紧接着外家子帮老大侯亮也出面了，双方约定，时间本日下学后，地点府学隔壁禁军的小演武场，方式本班帮众各出三人拳脚解决。
公子哥打架远比普通人家孩子复杂，先要安顿好家里来接的仆人，叮嘱不能回家乱说。其次还要准备打架的服装，绫罗绸缎的襕衫挺贵，而且长大及地也不适合打斗。
演武场属于军方管理，平时用来操练军队，碰到大事也会在这里阅兵。按理场外应有哨兵把守，场上应该士卒挥汗训练，锣鼓喧天人欢马叫的那样。可这是大宋徽宗年间，穿着襕衫的半大小子们进来，看大门的老军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偌大的场子上空荡荡，远近都找不出穿红战袄的禁军在操练。外家子帮先到了，蛮有气势地排成一行，就像后世足球赛一般，等待对手入场。
“你们来晚了，害怕了吧？”侯亮扯着破锣嗓子，离得很远就嚷开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过才知道，没准还是头叫驴呢。”
高轩也蛮有气势地回应，小弟们齐声哄笑捧场，叫驴这个词很形象，今后可以喊出去黑侯亮一把。
“废话少说，韩通你小子要是不服气，小爷就再揍你一回。”李十三叉着腰出来吼了嗓子，一下子扳回了士气。
这小子看来要出第一场了，据说是外家子里最厉害的。见身边一个个愁眉苦脸，尤其韩通更下意识地躲到自己身后，高轩就知道以前都被这位打怕了。原本还打算最后上场，现在也只好出来博一下，自己要是输了，老家子这块牌子差不多就倒了。
众目睽睽之下，换上刚买来的衣服。粗布做的短打扮，袖口裤腿束拢，腰扎皮靠，乍看起来就像街头厮混的泼皮。
“李十三过来吧，打完人就别在后面装孙子了。”直接点指对方最强的，反正早晚要打，正好也想秤量一下身手。
“嘿嘿，打完了就知道谁是孙子。”
陕西腔的西军娃子也不示弱，换好衣服也走过来。同样粗布的短衣衫，看起来稍短了些不太合身，这厮个头比高轩还略猛，在同龄人中绝对的大个子。
走得越来越近，越近越慢，最终在八尺开外站住。弓步含胸，各自摆出搏斗的架势。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都是打小练武出来的军户子，一看对手架势就都有了戒备。双方马步扎实，脚步沉稳，摆在胸前的手臂门户严谨。
缓缓移动，眼神都专注着对手的一举一动，都想在对方移动中找寻出破绽。
“老大加油，灭了这厮。”韩通的声音最为响亮，怂包在别人打斗时总特别兴奋。
“十三干掉他，上来就用狠招。”破锣嗓子更有针对性地点拨。
于是两拨人开始在场外叫骂，激烈程度远甚场中。
已经转了大半圈，在对手严密防守下，谁都不想先进招。相互间始终保持了最初的距离，似乎都很有耐心，都在等待对手出错。这才是老道，先知彼而后胜，都是在打架中熬混出来的，都从对手的步伐身形中读到了信息，老手、敌手，不容乐观的判断更加剧了提防。
沉闷的对峙，开始打击场外的热情，依然还在叫骂，但音量在降低。
靴底踏在场地上，积蓄的浮土被带起来，尘雾中如履云端。弓步蓄势，脚下必然用力，很废鞋子的，高轩看见李十三低头看了眼脚下，马上又抬起来盯住自己。心疼鞋了？嘴角流露微笑，他揣测对方要先发招了。
果不其然，李十三的前手动了，拳头径直击向面门。同样的前手格架，后面的右手蓄力待发，高轩绝不会以为对方出的只是单拳。首次的接触，双方身形只是略动，彼此都留了余力。前手拳一碰即离的瞬间，碰撞声再次响起，两条身影猛地倒退，各自退了足有两三步之远。后手拳锋正面对撞，拳头生疼，半条胳膊也短暂麻木。力量相当，高轩更谨慎地盯住对手，正迎上对方的目光，同样的戒备。
再次恢复了对峙，再次回复到缓慢移动。一触即分，瞬间带来的刺激，但然后便是失望。场外热情就像滚沸的汤锅，猛地被浇了瓢凉水，刚吼叫出了几声呐喊，便又消沉下去。
高轩微笑着，充满了自信，彼此力量差不多，武艺上还未知，但他对自己脚下的靴子更自信，老字号的上等皮靴，质量岂不胜彼。
终于，李十三再次不耐烦了，拳头疾风暴雨般打出来，迎面直击，黑虎掏心，双峰贯耳，连环劈挂，各种拳招迭出。被打得连连后退，高轩就像风雨中被吹弯的小树，看似手忙脚乱地应付，场面上很狼狈。
“打得好，把他揍趴下。”
“往脸上打，打个满脸开花。”
外家子这边热情顿时高涨，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反观对面，老大都招架不住，所有人都快绝望了。
砰，拳头打在肩头，很疼痛，但高轩的心情却极好。他看见对面那张脸在喘息，大张着嘴急促呼吸，力尽之兆，强弩之末而已。拳头又一次打来，速度较最初慢了许多。不再格架，上身略向旁边一闪，右手突然扣住对方的手腕，左手一托肘臂，同时抬左脚踢向对手的右脚跟。李十三本能地抬脚化解，可就在这时，已经拿稳对方整条右臂的高轩两手发力，猛地往回拉扽，将李十三硬拉到近前。与此同时，右脚为轴身体用力旋转，躬着的脊背把对手背了起来，就见李十三如同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然后，整个被甩了出去。
咚，后背和屁股重重砸在场地上，腾起土黄色的浮尘，好像鼓锤擂在旁观者的心上。啊，随后惨叫声才发出来，挣扎着，李十三扶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另一条身影更快，抢先跨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下巴上，再次仰面倒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
不约而同的惊呼，同时来自敌对的双方，太狠了，很多人下意识地摸向下巴。这才是真正的高二，很多曾经被胖揍过的受害者，终于回忆起这厮的狠辣。高轩实在不想这么狠，没办法，这一场胜得侥幸。最初是双上的靴子导致了失衡，然后靠后世的摔跤技法取得胜利，如果李十三稍事休息再战，胜负还真难逆料。
“高二，你够狠，咱们认栽。”
就在高轩喘着粗气，准备安排人先接下一场的时候，对面侯亮说话了。果断干脆，这厮也是个人物。
政和三年八月十四，西元1113年10月2日。
府学下舍乙卯班，两帮的冲突最终还是发生了，那是由一块月饼引发的血案。
罪魁还要追溯到高轩身上，本案核心，高府厨房新鲜出炉的苏式月饼，不是苏州月饼，而是苏大学士月饼。“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北宋时月饼没有普及，苏东坡的月饼诗也只在上层社会流传，还属于稀罕物。高府月饼是从京城学来的手艺，月饼不大，带来的也不多，小胖子韩通就先下手抢到一块。
抢来就赶紧吃呗，不，韩通要四处显摆，没成想显摆到李十三跟前，被比较生猛的西军娃子抢了。事情发生在课间休息，地点在室外僻静处。李十三抢过来就吃，动作极麻利。韩通也急了，扑上去就反抢，结果被人家一脚踹倒。于是，这边吃一口踹一脚，那边爬起来再被踹倒，一直到月饼被吞到肚子里不见了。
见韩通满身大脚印哭着跑回来，老家子帮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轩脑袋大了，视作不见，他这老大也就当到头了。拉着小胖子去找府学教授告状？可能连自己这帮子人都会瞧不起，大家都是军户子，骨子里是好斗的。直接领人打回去，结果估计是两拨人在府学里混战，最后都得被扫地除名。事情闹大可捅到天了，谁家都摆不平的，府学名誉校长是大名府尹，通常是相公级别的副国级大领导，现任邓洵武邓中书，就是从朝廷右相迁任过来的。
高轩思来想去，决定采用比较文明的方式打架——约战，传出去就说是比武，习文练武文武双全嘛。于是代表本组织直接找到李十三，表达了下学后准备揍他一顿的愿望，征询对方希望挨揍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紧接着外家子帮老大侯亮也出面了，双方约定，时间本日下学后，地点府学隔壁禁军的小演武场，方式本班帮众各出三人拳脚解决。
公子哥打架远比普通人家孩子复杂，先要安顿好家里来接的仆人，叮嘱不能回家乱说。其次还要准备打架的服装，绫罗绸缎的襕衫挺贵，而且长大及地也不适合打斗。
演武场属于军方管理，平时用来操练军队，碰到大事也会在这里阅兵。按理场外应有哨兵把守，场上应该士卒挥汗训练，锣鼓喧天人欢马叫的那样。可这是大宋徽宗年间，穿着襕衫的半大小子们进来，看大门的老军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偌大的场子上空荡荡，远近都找不出穿红战袄的禁军在操练。外家子帮先到了，蛮有气势地排成一行，就像后世足球赛一般，等待对手入场。
“你们来晚了，害怕了吧？”侯亮扯着破锣嗓子，离得很远就嚷开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过才知道，没准还是头叫驴呢。”
高轩也蛮有气势地回应，小弟们齐声哄笑捧场，叫驴这个词很形象，今后可以喊出去黑侯亮一把。
“废话少说，韩通你小子要是不服气，小爷就再揍你一回。”李十三叉着腰出来吼了嗓子，一下子扳回了士气。
这小子看来要出第一场了，据说是外家子里最厉害的。见身边一个个愁眉苦脸，尤其韩通更下意识地躲到自己身后，高轩就知道以前都被这位打怕了。原本还打算最后上场，现在也只好出来博一下，自己要是输了，老家子这块牌子差不多就倒了。
众目睽睽之下，换上刚买来的衣服。粗布做的短打扮，袖口裤腿束拢，腰扎皮靠，乍看起来就像街头厮混的泼皮。
“李十三过来吧，打完人就别在后面装孙子了。”直接点指对方最强的，反正早晚要打，正好也想秤量一下身手。
“嘿嘿，打完了就知道谁是孙子。”
陕西腔的西军娃子也不示弱，换好衣服也走过来。同样粗布的短衣衫，看起来稍短了些不太合身，这厮个头比高轩还略猛，在同龄人中绝对的大个子。
走得越来越近，越近越慢，最终在八尺开外站住。弓步含胸，各自摆出搏斗的架势。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都是打小练武出来的军户子，一看对手架势就都有了戒备。双方马步扎实，脚步沉稳，摆在胸前的手臂门户严谨。
缓缓移动，眼神都专注着对手的一举一动，都想在对方移动中找寻出破绽。
“老大加油，灭了这厮。”韩通的声音最为响亮，怂包在别人打斗时总特别兴奋。
“十三干掉他，上来就用狠招。”破锣嗓子更有针对性地点拨。
于是两拨人开始在场外叫骂，激烈程度远甚场中。
已经转了大半圈，在对手严密防守下，谁都不想先进招。相互间始终保持了最初的距离，似乎都很有耐心，都在等待对手出错。这才是老道，先知彼而后胜，都是在打架中熬混出来的，都从对手的步伐身形中读到了信息，老手、敌手，不容乐观的判断更加剧了提防。
沉闷的对峙，开始打击场外的热情，依然还在叫骂，但音量在降低。
靴底踏在场地上，积蓄的浮土被带起来，尘雾中如履云端。弓步蓄势，脚下必然用力，很废鞋子的，高轩看见李十三低头看了眼脚下，马上又抬起来盯住自己。心疼鞋了？嘴角流露微笑，他揣测对方要先发招了。
果不其然，李十三的前手动了，拳头径直击向面门。同样的前手格架，后面的右手蓄力待发，高轩绝不会以为对方出的只是单拳。首次的接触，双方身形只是略动，彼此都留了余力。前手拳一碰即离的瞬间，碰撞声再次响起，两条身影猛地倒退，各自退了足有两三步之远。后手拳锋正面对撞，拳头生疼，半条胳膊也短暂麻木。力量相当，高轩更谨慎地盯住对手，正迎上对方的目光，同样的戒备。
再次恢复了对峙，再次回复到缓慢移动。一触即分，瞬间带来的刺激，但然后便是失望。场外热情就像滚沸的汤锅，猛地被浇了瓢凉水，刚吼叫出了几声呐喊，便又消沉下去。
高轩微笑着，充满了自信，彼此力量差不多，武艺上还未知，但他对自己脚下的靴子更自信，老字号的上等皮靴，质量岂不胜彼。
终于，李十三再次不耐烦了，拳头疾风暴雨般打出来，迎面直击，黑虎掏心，双峰贯耳，连环劈挂，各种拳招迭出。被打得连连后退，高轩就像风雨中被吹弯的小树，看似手忙脚乱地应付，场面上很狼狈。
“打得好，把他揍趴下。”
“往脸上打，打个满脸开花。”
外家子这边热情顿时高涨，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反观对面，老大都招架不住，所有人都快绝望了。
砰，拳头打在肩头，很疼痛，但高轩的心情却极好。他看见对面那张脸在喘息，大张着嘴急促呼吸，力尽之兆，强弩之末而已。拳头又一次打来，速度较最初慢了许多。不再格架，上身略向旁边一闪，右手突然扣住对方的手腕，左手一托肘臂，同时抬左脚踢向对手的右脚跟。李十三本能地抬脚化解，可就在这时，已经拿稳对方整条右臂的高轩两手发力，猛地往回拉扽，将李十三硬拉到近前。与此同时，右脚为轴身体用力旋转，躬着的脊背把对手背了起来，就见李十三如同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然后，整个被甩了出去。
咚，后背和屁股重重砸在场地上，腾起土黄色的浮尘，好像鼓锤擂在旁观者的心上。啊，随后惨叫声才发出来，挣扎着，李十三扶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另一条身影更快，抢先跨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下巴上，再次仰面倒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
不约而同的惊呼，同时来自敌对的双方，太狠了，很多人下意识地摸向下巴。这才是真正的高二，很多曾经被胖揍过的受害者，终于回忆起这厮的狠辣。高轩实在不想这么狠，没办法，这一场胜得侥幸。最初是双上的靴子导致了失衡，然后靠后世的摔跤技法取得胜利，如果李十三稍事休息再战，胜负还真难逆料。
“高二，你够狠，咱们认栽。”
就在高轩喘着粗气，准备安排人先接下一场的时候，对面侯亮说话了。果断干脆，这厮也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