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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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救了一个女子,这大抵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手滑过她修长的乌丝,这个动作就像是一种习惯,自然而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飘碧不过只是一个侍女。”我极其淡然地看着眼前漠然的女子,熟练地从她的身上抽出她贴身的丝帕,替她拭去脸上缓缓溢出的血渍。我的手很轻,我不知道促使我此刻的不忍的是什么,是她的静静滑落的眼泪,还是冰凉的玉肌……

北弓月的心底是有一丝窃喜的,她些许放大的瞳孔中承载着一盏火苗渐渐强盛的灯,燃气了她本有的炽热的心。然而,我不得不告诉她,她那份最后的希望是多余的。北弓月掂着脚尖,身子微微地向我倾斜着,一字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那样的艰染。她说我很残忍,我没有回答她。残忍这个词,有时候未必不是好事。说出这个词的人,只会是个弱者。而北弓月,不大像是个弱者。

我走了,彻底地,不再回头。

此时的北弓月是不堪一击的,甚至我更觉得她像个无安的游魂,失去方向。北弓月痛苦了,只是因为她不懂,苏云流天最讨厌被束缚。

北弓月的府邸是阴霾的,再次看到头顶刺眼的阳光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蛮渴望阳光的。这是个好天气,我伸了下懒腰,却闻到身上有浓烈的梨花香。我提起袖子,往鼻口嗅了嗅。

啊呫!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与北弓月缠绵的这几个月里,我竟然没发现她身上的梨花香是那么的刺鼻。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爷,我们现在去哪呢?”飘碧捂着嘴,看着我打喷嚏的窘样,偷偷地笑着。

“去哪?自然是去美女多的地方喽!”

我帅气地摊开手中的折扇,上面提了首意境优美的诗词。

暄风迟日春光闹。蒲萄水绿摇轻棹。两岸草烟低。青山啼子规。

归来愁未寝。黛浅眉痕沁。花影转廊腰。红添酒面潮。

附庸风雅,绝对是必不可少的,苏云流天,人风流,文采更风流,尽管那首诗跟爷搭不上任何的关系。

我住在了六必居,那是乾坤四方城中最大的客栈。一个好的地方,自然有着好的风水。那一晚我出奇地睡得很早,没有去找任何的莺莺燕燕。

许是半夜,鬓间的汗丝让我从睡梦中醒来。除了外面微弱的月光,眼睛可以触及的范围,只是五指之间。我很少做梦,即便是做了梦,也大多忘记了。然而这一次,我居然清楚地梦到了北弓月,这个不曾在我心底占据多少空间的女子。最糟糕的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梦,所以不好的东西自然应该忘记。

干渴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本是想叫飘碧的,转眼一想,那小丫头估计还在睡梦之中。下床的时候,我总觉得床边多了点东西。待我凑近脑袋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有一袭青绿色的衣衫在离我半丈的地方微微地起伏。是飘碧。她蜷缩在榻角之处,睡得安然。

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喜欢潮湿坚硬的地面。难道是跟着爷久了,离不开爷了?

我起了身,点燃了牛纸胡灯里仅剩的半支蜡烛,灯光依旧是昏暗的。床角雕的是木质的彩凤,每一个棱角都是分明的,她也不嫌咯得慌。我拿起茶案上的茶水,大口地灌着。隔夜的茶果然是味道不怎么样,就像是用死水泡出的,缺少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味。

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打量飘碧。她安静得就像是水中的一朵睡莲。我不知道飘碧是不是一直喜欢穿绿衣,至少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总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就像现在,恰似碧水倚了青莲,点点茹浓。

通常我与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在**的。然而此刻的架势,多多少少让我觉得有点别扭。

我还是为她披了件衣裳。半盏茶还未落肚,我便听到了飘碧迷糊间的呢喃,我听到她说,“爹,谢谢……”

声音很细也很轻,甚至是模糊不清。然而这一句,我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的。当年,我在那个山寨救起她的时候,她似乎是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现在似乎并非是听错那么简单。

第一次见到飘碧的时候,她被山贼强行架着扔到了那张**。

带头的那个人肥硕得像只鼹鼠,有着流不完的口水,还有满身被挤压的肥肉。此时,我靠在房间的梁柱上,听着**剧烈的晃动。

这个男人叫肥老大,是山寨的头子。他如野兽一般撕扯着女子的衣服。在这样的时候,女人都是弱者,我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会成为他第几任压寨夫人,但绝不会是第一个,我更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会因此而选择自杀,但是,这些又关我何事。

事情的急转是我所无法预料的。我看到那个女子血色的眼睛,红润无比的鲜唇,还有肥老大满地乱滚时的呜声哀嚎。她竟然咬下了肥老大油乎乎的下巴,我依稀还能看到那一块被咬得坑坑洼洼的肉在他的下巴上来回地悬荡,摇摇欲坠。

随手洒了手中的花生壳,我很自然地替她鼓掌了。看起来她似乎很紧张,但是却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喜欢有能力自救的女子,若是你能自己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那我便救你。”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但似乎,她并不怎么领情。

我看到她的手因为被绳子伏在背后而不得不吃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她很聪明地用脚踢翻了烛台上的蜡烛。火苗开始想着四周可以侵占的方向迅速蔓延着。那些火,微微地有灼伤她白柔的手面,泛着黑紫的印记。

“你听,他们要来了。”我听到她深吸了口气,语言中的冷淡却我让提了更大的兴趣。

肥老大的手下们踹门而入的时候,大抵看到的只是一片黑烟在翻滚着,还有房间中隐隐站立的女子,不过,他们只会站在门口大骂着“贱人”,却不会冲进来救他们所谓的老大。夫妻本是同龄鸟,又何况只是鱼肉兄弟。

架着她飞出快要坍塌的屋子时,我隐隐感觉她是喊了声“爹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臂尽然不自觉的颤了下,然而,我只告诉她,那一招叫做天外有飞仙。

“为什么你要打翻烛台呢,这样,也许你会死在里面的?”

“因为,我必须要让自己处于主动。如果双手都被绑着,我还谈什么反抗。”

“那你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才打翻烛台呢?”

“因为我怕火一烧,肥老大的兄弟们就会赶上来,为他们的老大报仇。”

“可是,你还是这样做了啊。”

“因为你在了,可以帮我杀了他们。”

“为什么你会相信我一定会出手呢?”

“感觉。”

感觉?我是真的笑了,感觉这种东西可以让人丧命也可以让人得救。可是,它又值几个钱呢?然而,我是在那个时候决定把飘碧留在身边的,理由很简单,我喜欢会自救的女子。其实,应该说,这个会自救的女子,有一点点的像我,曾经的我。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因为感觉。

六易居的二楼厢廊,是个观风景的好地方。特别是它所处的绝佳的地理位置。大街的对面,隔着青石板的道路,便是彩剪居了。

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飘碧早已经不在床边了,她大抵是在趁我睡醒之前偷偷地溜回了房间。我松了松筋骨,昨天,还真是有点累。看着彩剪居门面上的一副对联,确有另一番味道。

织云织月织尽人间彩翼

剪花剪叶剪裁天上君心

店里面还是女人光顾地比较多,但是只会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妇,另一种便是妓女了,因为她们比男人要更有时间来让自己变得更吸引人一些,也因为她们花着的都是男人口袋里的钱。胭脂水粉自然不可少,但是衣服首饰,更是无法或缺的东西,有时候,这还会涉及到一些脸面的问题。所以,彩剪居的生意一直风风火火,这些年,在乾坤四方城中也打出了响亮的名号。

我靠在木质的长廊之上,看着老板娘风剪衣迎送着四面的来客。如果是那些美女,看上的自然是风剪衣绝佳的才技,我是见过她的那双巧手的,就是再不起眼的东西在她的手中也能变成宝贝。如果是那些富商豪门公子,但凡是那些稍微有权有势的男人,自然最看重的是风剪衣撩人的风姿。

偷腥是已成家男人最觉刺激的事情,特别是遇到了像风剪衣这样既拥有无限风姿又充满智慧的灵动女子,若是能沾上半点口头上的便宜,也已经是让人回荡无穷了。要是能乘机在风剪衣身上摸上几把,也许会更好些。

风剪衣有些胖,或许,我应该称之为丰腴。她善于用自己的身体的优势和手艺来挣钱,因为她懂得食色男人的需要。通常来说,像她这样的女子,一个人独立在乾坤四方城中,自然免不了要被别人便宜上几下。她呢,自然还是会笑着去挡开,按照风剪衣的话说,她得罪谁都不会得罪银子。

第四个。我趴在棕黄色的长廊之上,看着风剪衣送走又迎着一批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