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心魔女哪里逃
字体: 16 + -

以后你可以尽情哭给我听

慕倩儿呆了一会儿,像是一道光凭空闪过,脑海里轰一声炸开,不能置信。“子清音会有喜欢的人?子清音喜欢的人不就是自己么?想来,定是这子清音又被人间的哪位女子看上了。平白让她来受了这些罪。”

面前的姑娘偏头看慕倩儿呆愣模样,修长手指不经意抚过右侧鬓发。慕倩儿才注意到,那墨如鸦羽的发鬓间簪了朵绢丝结成的……暗色蔷薇。

她坐得靠近一些,手指移上额角,微蹙了眉,大约不胜酒力,微醺的面容映在暗淡烛火里,别有一种冷丽之美,像是看着慕倩儿,又像是看向什么虚无之处,半晌,微微抿了唇:“那时候,我还是赵宫里的乐师,在宫宴上遇到子清音,覆军杀将破城的将军,几次拓地千里,立下赫赫威名,整个赵宫,包括几位公主在内,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仰慕子清音的。”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慕倩儿脸上,勾起唇角:“可子清音只带了我一人回国。”顿了顿,好笑地看着慕倩儿:“你只知子清音温文尔雅、风度卓然,可见过子清音耐心周旋,温存缱绻?”

慕倩儿摇了摇头。她轻笑一声:“我们在一起所经历的那些,不是你所能想到的。”

是啊,慕倩儿和子清音经历过的生死,岂是眼前这个人能够懂的。别人不懂。

心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像砥了巨石,却不能做出任何退缩,就像野地里遇到狼,就算再害怕也要抬头瞪住它,先低头的那一个就输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神色变了变,起身嗒一声将屏风扣住,微光消失在眼前,只留那些之前不知道是什么此刻看来是她和子清音日常相处的朦胧图案,在身侧漫成流云般的巨大阴影,连同丝帕一起扼住慕倩儿的喉咙,令人不得言语。

还抱着一丝微弱希望,脊背挺得笔直,想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结局,却听到房门被轻叩三声,缓缓开启。一个声音响起,如春日里一缕拂柳微风,伴着一声笑:“我找了你很久,紫烟。”是子清音。

女子略带哭腔地回应:“我一直在等着你,一直,等着你来找我。”

肩背突然就不能承受很多东西,颓然靠住墙壁,那种临死前的寒意由脊背渐次滋长,突然就感到一种疼。这可真是奇怪。

而恰在此时,床板忽然翻倒,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在一个什么地方,不知从哪里透出一丝朦胧微光,可依稀辨别这是一条长长的山洞。幸好此前已经从绳子里脱困而出,即便从很高的地方摔下,也没受什么伤,纵然慕倩儿没有痛感,可也怕断手断脚。

靠着洞壁往上看,不知此刻厢房里是何种情景。

可以想象,窗外必有朗朗星空,而子清音踏着月色推开门扉,似子清音一贯的风雅悠闲,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慕倩儿慧然哭了。看着这个那人哭了。

可哭泣许久,也没觉得好受。事实证明,能够靠眼泪发泄出来的情绪都不是什么情绪,而无法用眼泪纾解的,也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紫烟,你要知道,我找到你便是要杀了你。但是今日,我是来带我的妻子离开这里的。”

子清音走到慕倩儿的面前,将慕倩儿扶了起来。困进自己的怀里。慕倩儿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子清音心脏跳动的声音,带着不均匀的担忧。

紫烟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错。

“清音,我.....”

子清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慕倩儿的手,带着慕倩儿往山下面走去。

山峦如巨兽横亘眼前,湿淋淋张开血盆大口,参天老树似沉默的魅影,脚下凌霄花被石子般的雨点打得零落不堪。

狂风从耳畔吹过,撩得雨滴倾斜,砸在身上,一层层浸入肌理落进心底,冷如寒冬里结冻的冰凌。这场无尽的雨。

远方有庭院透出微光,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却无一丝转小之势,打得密林沙沙作响。

隐约听到前方传来咆哮之声,像是一头猛虎。

紧张地等待着,虎啸声却没有响起。雨滴砸进泥洼里,溅起朵朵散落水花,随落雨而至的凌乱脚步声定在身后。这样大的雨,却能听到急促呼吸,“倩儿”。沙哑得都不像子清音的声音。

慕倩儿怔怔在子清音的怀里,像等待千年万年,却没有抬头头的勇气。眼角处看到子清音右手持剑,剑柄的宝石发出幽蓝光泽,映得衣袖处一抹显眼的红,似晕开一朵胭脂,风雅到极致。

大雨滂沱,可慕倩儿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天荒地老,沧海化劫灰。子清音嘴唇贴在慕倩儿耳畔,听见渐渐平复的呼吸,良久,极轻的一声:“你吓死我了。”

这是子清音。明明什么也闻不到,却感到清冷梅香牢牢裹住自己,两只手颤抖地抱住子清音手臂,仿似看到茫茫冰原里万梅齐放的盛景。

这是子清音。慕倩儿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身体被更紧地搂住,却小心避开左肩处被云豹抓出的伤痕,冰冷手指抚上慕倩儿眼睛。前一刻还觉得活不过今夜,而此时此刻,子清音子清音就在这里,所有令人不安的东西都羽化灰飞,可更大的悲伤却漫溢上来。本来想做出一副无谓模样,好叫子清音不能看到慕倩儿的懦弱与悲伤。

却不能。眼泪涌上来,抽噎地哭泣着,越哭越不能自已。子清音静静抱住慕倩儿,手指贴住脸颊,一点一点揩拭掉雨水和泪痕。可这样做根本是徒劳。半晌,子清音的脸颊贴住慕倩儿额头,哑声道:“你哭得我没有办法了。”

身体凌空而起,嗓音响在耳侧:“不知道你哪里还有伤,痛要讲给我听,嗯?”

慕倩儿摇摇头,顿了一下,点点头。

被子清音抱回客栈,一路无话。大雨未有一刻缓势。

借着灯笼的一点暗淡光影,抬头时看清子清音抿得紧紧的唇,被雨水淋得透湿的发,苍白的脸色。从未见过子清音露出如此冰冷神情,就像严冬里一潭冻结的深水。

慕倩儿试着伸出手想攀住子清音肩膀,手指刚触到衣领,踩上楼板的脚步就停下来:“伤口疼?”

雨水顺着子清音颊边发丝滴落,一阵狂风吹得灯笼摇摇欲坠,终于熄灭。慕倩儿在黑暗里小心翼翼搂住子清音的脖子,感到没有什么反抗,轻声回答:“不疼。”

想了想问子清音:“我很重吧,你是不很辛苦?”

慕倩儿已经知道子清音会怎样回答,一定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调侃慕倩儿:“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会辛苦?”可这一次,子清音却没有这样说。有东西在额头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吐息温热。慕倩儿想到那是什么,脸腾一下烧起来。

走廊上留下一串木质地板喑哑的呻吟。房门打开,看到紫鸢花的落地屏风后隐隐显出一只浴桶,有蒸腾水汽将青铜烛台上的三枝高烛笼得影影绰绰。

子清音将慕倩儿放在浴桶里面。说道。“你先洗个澡,千万不要感冒了。不然,我的心会更疼的。”

在雨地里泡过一回也只是有点点进水。草草处理完身上的伤,换上干爽衣物,子清音的敲门声已经响起,仍是那种不长不短不紧不慢的调子,三下。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子清音一身白衣衣,领口衣袖处滚银线刺绣,手中端了碗驱寒的姜汤。慕倩儿等着子清音来,沐浴的时候想过子清音会过来干什么,想了半天,后来觉得,子清音来干什么都不重要,一切只是和子清音相处,多处一刻是一刻,哪怕子清音只是来灌慕倩儿姜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