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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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前世之谜(22)

我心里盘算着,定是薛青川去蓝淑妃那里的时候。没瞧见我,蓝淑妃有意无意便透露了我主动送人参过来地事情,薛青川终于耐不住性子来了。

是。我用了“耐不住性子”这个词,自从丁家被拔除。丁美人被关入冷宫之后。薛青川便没有再同我有过正面的接触,他甚至没有踏入蓝淑妃的听雨宫半步。或许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姿态来面对我。甚至说是惩罚我?

但是现在,他居然在闻听我来到质子府之后,马不停蹄地从宫里赶过来了。当我出现在薛青川面前时,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竟泛着粼粼波光,我扰乱了他的平静。

薛青川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过多地停留,云帆梦向薛青川解释着我和其他几个宫女是奉了淑妃的懿旨送参的,云帆梦和何泽忆都满怀感恩的心,表示没想到薛青川还会屈尊亲临看访。

薛青川也温和地向何泽忆询问着病情,但处处又昭显着他皇帝地威严,说到底,何泽忆只是质子,云帆梦的夜来国也不过是龙国的附庸国。薛青川对何泽忆地关怀,和对云帆梦的客气,只不过是其恩德仁义地应有表现罢了。

薛青川稍稍停留,送上他准备地礼物,余光不经意地从我和其他几个宫女身上滑过,淡淡地说道:“你们也同朕一并回宫。”

但是薛青川并没有回宫。相反,他让他的车马肩舆先回宫去了,而我,则和便装地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他不说话,我也不搭腔,两人就好像有默契一般。我盯着他的背影,他那落寞萧索的背影,竟让我没能从那挪开视线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我没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他停顿下来,雇了两匹马。

他把马缰交给我手中。我接过马缰,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只见薛青川已经潇洒地翻身上马,扭正了马头。

他的意思是让我也骑马?我看了看身旁这匹庞然大物,原来古代的马比现在公园里的那些马还要大一号。可是,骑马,我貌似不会。

薛青川明白过来,嘴角浮现一丝嘲笑,“哦,对了,忘记咱们的秦大小姐是名门闺秀,自然不会骑马。”

我白了他一眼,把裙子一扎,揪着坐垫,踩着马镫就翻身上了马。这匹马比我想象中要温顺地多,看多了电视,依葫芦画瓢这种事我还是会做的。

我坐正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望向薛青川,却见薛青川愕然地看着我,脸上的嘲弄不言而喻,“足见干活能让人更鲜活。”

他是说我上马动作不够优雅么?我还没来得及反驳,薛青川的大白马已经往前面啵啵去了。

我正想该怎么使用马鞭,让身下的马也运动起来,它却已然奔了出去,紧跟着薛青川那匹坐骑的步伐,连步调都十分一致。

我心里暗骂薛青川还真是会挑马,专门捡了一只跟屁虫。

薛青川依旧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我,好像知道我不会跟丢一样。他一声不吭地出了皇城,任由两匹马慢悠悠的走着。

我不知薛青川想干什么,但是我心里却在想,他不敢骑太快,是怕把我摔着吧。

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这桂花香夹杂着一股水草的气息,随着的微风送到了鼻前。

我深深的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已将西湖的美景收到了眼底。

薛青川,居然领着我来到西湖。

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此时的西湖比起后世的西湖来说,更显得清丽幽雅,让人流连忘返,没有那些画蛇添足的人工景致,周围没有让人窒息的高楼大厦,所有的是花香与水气参杂的清新空气,连云接陌的水端一直延伸到视线能及之处,那里是水墨画一般朦胧的远山,如梦如幻。

杨柳依依下,眺望着远处的断桥,铺琼砌玉,晶莹朗澈,如同架在云端,真格是人间仙境!

“那是断桥!”我指着独孔的断桥,有些兴奋。我记得白娘子与许仙的传说,应该是明代冯梦龙的话本里传出来的,没想到这时候就已经有断桥了。虽然此时的断桥与后来重修的不太一样,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没有混凝土的扎实和厚重,但更显得小家碧玉,更使人联想着在湖面上飘摇段残的梦境。

我很想同薛青川讲讲白娘子与许仙的悲欢离合,但薛青川已经潇洒迅速地翻身下马,我只好也依旧狼狈地从马上爬下。

他的脸有些阴沉,或者说有些悲戚,我没读出来,那是他真实的心情么?我没说话,看着他一个人站在柳树下,眼睛望向连着山陌的水端,自己继续着自己的深沉。

一个撑着小船的船户往这边靠来,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客官,游湖啦,平湖秋色,西湖美景,只要二十个铜板,小的带二位好好转转?”

我有些心动,但薛青川没有答话,我便也没好吱声,转念一想,和薛青川这种人游湖,也不见得有什么乐趣,正扫兴地要把念头夭折,却听那察言观色的船户向薛青川道:“少爷,你看少夫人都心动啦,秋高气爽,现在可正是游湖的好天气呢!”

然后就见薛青川朝空一抛,一个银锭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船户的手中,这笔交易算是成了。

船户见薛青川衣着光鲜,平民百姓虽然不认得我穿的宫装,但一看式样便也知不是寻常人家,自知碰上了有薛天川的主顾,龙国人本就富庶,但船户却也没想到薛青川会阔绰如斯,喜滋滋的把船掉起头来,也分外有力。

薛青川纵身一跳,上了船,回头不带感情地看着我。

船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因为薛青川刚刚的跳踉而失去平衡的小船晃荡的更厉害,那窗户掩饰不住兴奋地催促薛青川:“少爷,快些拉少夫人上来吧。”

少爷,少夫人,听着这几个字眼,我不禁一愣。

望向薛青川,他稍稍一滞,终究向我伸出了他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搭着他的手,大跨步上了小船,小船忽而剧烈一晃,我一个不稳,身子就往薛青川的怀里倒去。

身后的船户笑得可欢了,他摇着橹,两只脚呈八字站在船尾,刚才的晃悠,想必就是他弄的,“嘿嘿,少爷少夫人坐好啦。”

我慌忙从薛青川的怀里挣脱出来,扶着旁边,踏进乌蓬,把两只腿往里头伸着,坐在沿上,别转身子往远处看去。

船渐行渐远,船户一时高兴,歌性大发,哼起艄歌。那艄歌都是船户随性所唱的,无非是些哥哥妹妹姐儿们的情调调,虽说听起来有几分意思,但船户一个大老粗儿唱着这样的情调调,倒真有些别扭。

薛青川一个人立在船头,船行之处,激荡起轻微的水花,飞溅到薛青川的下衣摆上。薛青川不知是沉浸在这湖光山色之中,还是被船户蹩脚的渔歌所打动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

船儿的正前方就是那座断桥,阳光照射下,水面上的波光粼粼,金银般的闪耀,对面那座断桥,渐行渐近,金黄色石砖堆砌的桥体,配着这金秋时节一片枫红和嫩黄,如同一副油画。

我不自禁地便想到了让这座桥闻名遐迩的许仙和白娘子。想到他们的悲欢离合,也想到了他们的结束和开始。

开始,便是在这断桥和乌蓬里吧。

我此时竟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那个伟岸高大,但正因为他的伟岸高大而显得落泊伶仃的背影。我想到了这句耳熟能详地歌词,同船渡,共枕眠,我还真是修炼了千百年才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这样的缘分呢。

我苦笑。那一刻,我居然忘了去抱怨为什么和我同船渡,共枕眠地人不是星,而是这样一个对我视若仇敌的冷酷男人,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味道,我讨厌、排斥、憎恶和薛青川的那一次肌肤相亲,我不愿想起,我拼命地告诉自己那是被狗咬了。可是此情此景,如同电视剧里白娘子在船上看许仙背影一样,我看着他。于是很意外地想起了那一次,更是出乎意外地没有以前那么抗拒。而是……而是遗憾。

这让我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女孩家多少有些相信所谓的命运,所谓的缘分。穿越千年,任是谁都渴望有场美好的回忆。

船户摇着橹,一边介绍着西湖的景色,一边有些没事找事地打着我与薛青川的主意。

“少爷啊,看到前面的荷塘没有,这九月间的荷塘也很美啊,少爷你要不搀少夫人出来看看啊。”

“少爷和少夫人不是杭州人吧?少夫人和少爷真是天生地一对,郎才女貌啊!”那船户是个开朗性子的人,见我和薛青川一言不发,少不得要说些话来打发时光。

加上他拿了薛青川的银子,总要说些好听得话,于是一个劲地夸赞着我和薛青川,少爷少夫人,我冷笑。“船家,你只管摇你地船吧。”我不禁出声说道。

薛青川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也冷哼道:“这女人可不是我夫人。”

那船户一听薛青川这话,脸上笑容一僵,颇为尴尬,但旋即又恢复了他那惯常笑呵呵的面容:“嘿嘿,小地那年少地时候,也喜欢和我的媳妇儿拌嘴,两口子吵吵架,那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哈哈,别怪小地说得粗俗……”

“够了!”薛青川因为船户的调侃而更加地愠怒,脸上的阴霾越积越深,“船家,靠岸!”

我因为薛青川的雷霆大发,也顿时没了游玩的心情,刚才还看着画中的山水如痴如醉,现在看到却全是烦闷,不禁附和道:“是啊,靠岸!游什么湖!”

那船户一看非但没有劝架成功,还好像让“这小两口”越闹越僵,不禁大窘,朴实的汉子有些急了,“呃,少爷,少夫人……我不是有意的,你看我这张嘴巴……”

“不是说了不是什么少夫人吗?!”我冷笑着打断船户的说话,一只水鸟儿从天而降,俯冲而下,把平静的湖面激起一个巨大的水花,顿时把这静态的山水画给扰乱了。

我不说这话还好,薛青川也来了劲,在一旁冷哼道:“还当和秦小姐游玩西湖有多么有趣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听着莫名其妙,什么叫和我游玩西湖,他该不会是听到薛天川与我游过西湖,也查到过什么,所以强拉我来感受一下吧?!

我被他败了兴致,一时无名火起,也冷嘲热讽地和他杠上了:“笑话!西湖美景,也要看和什么人一起欣赏。譬如和小王爷一同游玩,那就比这次要好玩得多了!”

薛青川听了我的话,回过头来猛瞪了我一眼,再次对船户吼道:“靠岸!”这一次,分贝比刚才又大了一倍。

船户此时里外不是人,也不敢再说话,赶紧摇着橹调转头往来时的路划去。船户是个好心人,他虽然憋了气,可想着我和薛青川的两匹白马还在那边,十分敬业地往回划。

我看着他额头冒着汗,但着急拼命地往回赶,一言不发。而薛青川,在爆发过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回程的路显得那么漫长,没了游赏的心情,我听着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都有些乏味。

我把目光从外面收回,靠着船舷,闭上了双眼。

薛青川和我骑着白马往回走,这一次他骑得有些快,我的白马在后面跟着,有些颠簸,要不是我已然有了骑马的经验,紧紧拽住缰绳,真不知是不是自己会摔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进皇城城门的时候,秋风已经变成了寒风。

秋天的夜晚总是凉的。我打了个寒颤。

但是薛青川似乎没有回宫的意思,街道上的店铺大多数都准备打烊了,毕竟龙国还没繁荣到夜生活丰富的地步。

薛青川领着我进了一所豪宅。

之所以说是豪宅,是因为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十分气派,宽阔的朱漆大门耸立在台阶上。只是那两扇鲜红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这样一所豪宅,居然没有人。

里头黑漆漆的。薛青川下了马,头也不回地往里头走着。

进了宅子,不禁一惊,原来里面一片狼籍,花木被扯了一地,石桌栏杆东倒西歪,被人彻底地打劫过一样。

薛青川还往里面走,我可不愿跟进去,站在门口,大声道:“喂,你想干什么?没事我先走了!”

我这话不过是说说,薛青川当然不会让我那么自由。

但是薛青川返头森然冷笑:“怎么,怕了么?”

“怕?我怕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薛青川这人阴暗得很,说话也总是滴水不漏,让你猜测。我环顾着四周,忽然想到什么,“这是哪里?”

薛青川一滞,苦笑道,“丁府。”他瞵视着我,两只眼珠子在夜里看起来尤其得寒冷。

果然。薛青川居然带我来这里?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来这里缅怀什么?抑或是让我来这里忏悔什么?

我心里猛地生出一丝怨恨,冷冷道:“那又如何?”

薛青川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的眼睛里带了一些惆怅然,“丁美人她疯了。”这几个字说出来,平平淡淡,但我还是从那里读出了薛青川的心酸与无奈。

疯了?丁美人疯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终究有些不舒服。眉头皱在一起。我想要嘲笑一下丁美人,才关入冷宫几天便受不了打击疯了?耐压能力也太差了吧。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无力嘲笑她。

自从我知道丁美人真真切切地怀孕了,又确实被流产,便非常理解这女人的所作所为。要是我有了孩子,谁伤害了他,兴许我也会不顾一切替我的孩子报仇。可是现在,丁美人非但没有报仇,还把自己的一家都断送掉了。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心里一酸,不禁叹了口气,好一个可怜的女人。

“怎么?难道你动了恻隐之心吗?秦碧涵,你真的有良知吗?”薛青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他说话呼吸时的一股热息直冲我的脸庞,让我觉得有些呛人。

良知?我哭笑不得,薛青川居然跟我谈良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难道皇上你有良知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连皇上也做不到的事,难道还要求碧涵吗?”我是为丁美人不值,但我要是不把她置于死地,那么现在躺在棺材里的就是我,还有何泽忆!

薛青川怔怔地望着我,一言不发。

“怎么,皇上哑了吗?”我冷笑,想到他今天一天神情恍惚,莫非都在想着那个女人的死?我心里很不舒服,对薛青川禁不住地厌恶,“丁美人的事,皇上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把丁家铲除掉,不是皇上你自己的想法吗?皇上恐怕早就处心积虑要把丁家给除去吧?现在碧涵帮你达成这个心愿,皇上该谢我才是。”

“秦碧涵,”薛青川看着我,两只眼睛火焰迸发,“你这女人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带着一点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