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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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亳州,亳州

第二日,在那座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的破寺庙里,囫囵睡了个觉的薛青川和佟侍天,天不亮便驱马出发前往亳州。彼时,许扬青寄给他的那一封薛沐灵可能就在离亳州二十里之外的曾家庄的书信,正八百里加急往皇城中送去。

龙国的国都宛城,距离龙赵两国的边境亳州共有将近一千里的路途,途中要经过四座大的城池和两个小镇甸。薛佟二人方始到得出了宛城的第一座城池卓水府,彭祖以朝廷的名义下发的抓捕他二人的海捕文书便已经贴满了第二座城池泌云城的大街小巷。

一路上,为了怕人多眼杂,被别人认出来,薛青川和佟侍天不敢走适合赶路的官道,专挑那些林深草密荒无人烟的古道,几天下来,倒也还平安无事,只是苦了那两匹马儿,四蹄之上被丛生的荆棘划开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王上,我看这两匹马,身上被野刺划开之处,似乎隐隐有溃烂的迹象!”一日,他二人在沁云城外一片野树林中坐下稍事歇息,囫囵吞点干粮充饥,佟侍天指着那两匹马身上正被几只绿头苍蝇叮咬的几处伤口,皱着眉头,不无忧心地对薛青川说,“若是我们再这样日夜不停地从这长满野刺与荆棘的小道上赶路的话,只怕这两匹马撑不到前方的穆城,便会瘐毙至地了!”

“唔,这样健硕的两匹马,岂会因为这么区区几个小伤口便到了死的地步!”薛青川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手中的绿豆饼,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系在旁边杉树上的马。不过才几天的工夫,这个曾经君临天下的一国王上,便已经长出了黑黑的胡须,脸上憔悴的模样令佟侍天都不忍细看,“咳咳~~侍天,这绿豆饼有点干,你去帮我寻点水来喝吧!”

忽然,可能是被呛住了,薛青川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手里的绿豆饼洒了一地。

“王上,你没事吧?”一旁的佟侍天连忙蹲起身,递过水囊给他,轻轻为他拍着背,一边忍不住说道,“唉,就连休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您都舍不得,硬是要吃得这样快!非是属下吃不得苦,而是实在觉得,您若是再这样不计一切代价的赶路赶下去,只怕还未到得亳州,您这龙体就要被您折腾出毛病来了!”

“咳咳~~侍天-----不必多言,本王心里自有打算。咳咳~~~”喝了几口水,嗓子眼果然没有那么难受了,许是刚才咳累了,薛青川疲倦地靠在树干上,微微闭了闭眼睛,喃喃自语般地低声说道,“昨日傍晚,从卓水府外的镇甸路过时,你也听到了,彭祖授意那个该死的替身,正以赵国与魏国发生战斗,我龙国是赵国的邻国为由,要派晏楚率领十万的戍城兵将远赴赵魏边境,抗魏援赵。我们若不能赶在朝廷的信史将这份诏令送达晏楚手上之前,先赶至亳州戍城军营,见到晏楚,他就带了本王要用来夺回江山的人马远赴赵魏边境凉洲了!到时候,本王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山穷水尽了!若真到了那副田地,就算有这臭皮囊又有何用!”

“这一层道理,侍天又何尝不知。”佟侍天轻轻叹一口气,伴着薛青川坐下,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只是,侍天却也觉得----不该如此操之过急,古人云,欲速则不达----”

“好了好了,什么古人云今人云的?”心里的不安和无助已经到了顶点的薛青川,终于被这个敢于在这种时候从虎口拔牙的侍从惹恼了,蓦地睁开眼睛,不悦地瞪着佟侍天,怒道,“古人云了那么多的话,却没有一句可以教本王究竟该如何反败为胜,将彭祖那老贼千刀万剐的,就只知道在这里泼冷水!你若是嫌跟着本王没有出头之日,便趁早掉头回宛城,彭祖老东西一直便夸你一身好武艺,你若是此刻回去投奔他,他一定会封你个大大的官做的!回去吧!你放心,本王一个人,也找得到去亳州的路的!自古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回去不过是换了个主子而已!”

四分怒意,六分酸意地说到这里,仿佛是一口气说得话太多,薛青川又闭上了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许久许久,他听到坐在他身畔的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向束马的杉树走去,再然后,他听到了那边传来了几声缰绳晃动的声音和马嘶之声,接着是达达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薛青川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用耳朵听着这个世界的动静,然后,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浮上了一丝讥讽的苦笑。

他果然猜得没错,这个口口声声说,他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的侍从,果然早就对眼下跟着他这个落魄的倒霉蛋这样风餐露宿心生不满了,他只不过是这样几句轻飘飘的言语相激,就让他露出了真面目!看来,什么誓死相随,什么同患难共生死,不过都是一些一文不值的谎言而已!

又过了更久的时间,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薛青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因为确认了这几日朝夕相随的人的离去,而蒙上了一层深沉的悲哀和绝望。果然不在了啊!

一时之间,薛青川的心里甚至有了一种众叛亲离,濒临崩溃的悲怆和苍凉。眼睛四下里漫无目的地茫然一望,却惊得顿时霍得一下站了起来。

树林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薛青川,便再也没有了旁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佟侍天,他居然非但牵走了他自己的那匹马,而且连他那匹马都一并牵走了!

怪只怪自己刚才不该闭着眼睛生闷气,让这个不忠不义之徒顺手牵马,牵走了他赖以行进的工具!哼,他现在一定是坐在这片野树林外的那家茶店里,用卖了他这匹马的钱,舒舒服服地喝着茶就着大块的煮熟的牛肉呢!

“该死的东西!别让本王以后再看到你!”一想到佟侍天卖掉他的那匹马时乐开了花的模样,薛青川愤愤地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心情败坏到了极点。坐在地上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他决定徒步从此处走到前面十里外的沁云城,卖掉左手上的翡翠扳指,然后再买一匹马。

心里做好了打算,薛青川立刻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刚才动怒踢脚下一块大石头时,踢伤的脚趾头,向去往沁云城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幽深的野树林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便只有林间叶蝉的鸣叫声。气喘吁吁地行了不到几步,他的脸上便被丛生的荆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薛青川这才意识到了,这几日那两匹马儿被自己强迫着在这样的林间赶路,有多么地不容易,心里不禁一阵后悔和懊恼。

“哒哒~~”

薛青川正沮丧地揉着脸上的伤痕哀声叹气,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回头一看,顿时怔住不动了。

居然是已经被他诅咒了几百遍的佟侍天去而复还了!

“哼!你不是已经走了么,如何又回来了?莫非是碰见绕路鬼,又给绕回来了不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手上牵着两匹马,面露喜色地急急向他走来的佟侍天,薛青川鼻子里哼了哼,面上堆满一片讥愤之色,心里却止也止不住的欢喜,就像一件自以为已经弄丢了的东西,突然之间又失而复得了。

“谁说侍天走了?属下只不过是去附近的河边替这两匹马清洗了一下伤口,又采了一些草药敷在它们的伤口上,免得伤口溃烂。”佟侍天诧异地看一眼面色古怪的薛青川,顿时明白了什么,低了头去轻轻道,“原来您是以为属下走了,所以才没有等属下,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走了,害我好找-----您把属下想成什么人了---”

“我----哼!”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说,薛青川索性转过了身,哼一哼,什么都没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佟侍天跟上来。

“王上,上马吧。”佟侍天走到薛青川身畔,将缰绳递给佯装生气的他,轻轻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一弯,笑了笑。

这个人虽然早已经做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宣王,他的心里其实还不过只是个小孩心性吧,这样的容易生气和欢喜,竟倒像是耳濡目染了桑宛凝那丫头的任性脾气的缘故。唉,也不知许扬青是否在那个什么弱水山庄找到了她,他们现在又可还好。若是他们听说了龙国这一变故,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薛青川上了马,两个人一路无言。这样又行了大半日,薛青川气消了,便主动来找佟侍天说话。后来,两人穿过这座野树林之后,便不再走狭窄的山路,改行到了官道之上。这样一来,速度又快了不少。

亳州,似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