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破例
九月底，江北道荆州襄城郡，韩王府。
已经回到府中有大半年的韩旭，正坐在湖畔凉亭下的凭栏上，倚着那根红漆柱子，一腿搭上凭栏，一手捏着虾米往湖中丢，很快便见一尾尾锦鲤跃出水面，翻腾不已，可如此盛景，韩旭却兴致缺缺，只是盯着湖面愣愣发呆。
“世子殿下，天气凉，奴婢把这件狐裘给您披上吧。”
听到声音，韩旭转脸望去，见是一袭青衣缓缓朝这边走来，顿时坐起身，面露一抹笑容：“还是青儿姐姐体贴，不过披了狐裘不一样还是硌得慌。”
他的声音很温柔，言语间目光已经紧盯走过来的女子胸前，青衣少女抛了个娇嗔的眼神，却直接走到韩旭身后坐下，将手中狐裘为他披在身上。
韩旭顺势躺到她身上，头恰好抵在青衣少女胸前，似乎是感觉到那份柔软，他惬意的转着脑袋蹭了蹭：“还是靠在青儿姐姐怀里舒服。”
青衣少女莞尔一笑，温柔而清雅，双手轻轻环住韩旭的腰，给他更多温暖。
她不算是音妙七娴中最漂亮的，虽然七个女子本身就都很漂亮，但却是七人之中最丰腴的，又不多一丝赘肉，胸前傲然，姣靥秀丽又不清冷，尤其是顾盼之间的那抹笑容，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都不是韩旭最喜欢和亲近她的原因。
看着韩旭神情里的些许落寞怅然，青衣少女低下头将韩旭垂下的一缕秀发轻轻挽到耳后，温柔的问道：“世子殿下是想起以前的朋友了吗？”
韩旭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容，这才是他最喜欢身后女子的地方，心思细腻，能察觉到他人心底最柔软之处，又善解人意，何况声音还是如此的酥软人心，他侧了侧身子，伸手轻轻覆住女子胸前的那份傲然，开口反问了一句：“青儿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青衣少女似是已经习惯了韩旭的举动，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为他的伤感而伤感：“世子殿下脸上都写着呢。”
韩旭笑意模糊，眼神里有种不再属于以往的他的那种深沉，伸手抓住女子的手，捧在手心里一根两根轻轻掰着把玩，女子的手用指如削葱根来形容毫不为过，他一时顺着指面抚摸，一时又在女子手心画着圈圈，像个年幼的孩子缩在母亲怀抱，轻轻说道：“还有不久，就是云台论剑的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青衣少女彻底侧开身子，让韩旭躺倒在她怀里，她轻轻的为他整理头发，低头看着他的眼神，轻柔的问道：“世子殿下是担心你的朋友吗？”
韩旭自顾自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往事，眼睛里都含起笑意，望着捧在自己手心里的女子的手愣愣的说道：“我知道的，他其实用不着我
来担心，我只是有些难过，无法去亲眼见证他那睥睨天下的一刻了，可我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一个朋友啊。”
青衣少女有时都觉得有些不认识怀里的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主人，一个人情绪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可她还是读出了此刻他眼神里笑意隐藏下的悲伤，轻轻安慰道：“世子殿下还有青儿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韩旭放下她的手，抬了抬头看向那张如白璧无瑕的脸庞，眼前这个姣好的女子不过只比他大了四五岁，但他从记事开始，她就一直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除了他离开的这几年，她连睡觉都是陪着他的，他的母亲去世得早，所以他对她始终有种不一样的情感，很依赖，很亲近：“是啊，幸好还有你，还有其他几位姐姐。”
母亲去世他就伤心了很久，小时候那个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因为一次袭杀事件为了救他而死，还导致他被送出家门那么多年，他特别害怕失去亲人朋友的感觉，所以对身边人格外珍惜，话语间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往事，在那个本是山清水秀，却又贫穷落后与世隔绝的小镇，他遇到了那个与他同龄的小男孩，渐渐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所有他都历历在目：“从我认识他之后，他就一直过得很苦，什么都是一个人，砍柴烧火，洗衣做饭，那时候他才多大，八九岁而已，个子刚有灶台高，就踩着板凳学炒菜，关键是还很好吃，像他那么大的一个人，有几个不是过得无忧无虑，整日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伸手张口就行了，可他不行，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但我却从没见他抱怨过。”
青衣少女看到了他眼眶里慢慢开始打转的晶莹，尽管他的语气像是在嘲笑，可眼神里却满是怀念，于是出声问道：“这就是世子殿下会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吗？”
韩旭思索了一下，方才回道：“是，却又不全是，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一个人，无论什么，只要看过一遍基本就能学会，他学了各种小手艺，什么编竹筐，织草鞋，帮别人下地挑粪，他从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只要能挣钱糊口都行，上山打猎，下河捕鱼样样行，小时候烧菜烫伤了胳膊，编竹筐划伤了手，去挑粪结果因为太重滑倒，洒的满身都是，上山打猎被狼追的滚下山，摔得鼻青脸肿，他也会哭得伤心到不行，觉得自己真没用，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青衣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那他好可怜哦。”
韩旭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算是摇头：“不，他从不认为自己可怜，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人，有什么可怜的，因为他身材很瘦小，平常又内敛，很多时候小镇上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他总是一笑置之，我就问
他为什么总让自己活的那么委屈，他说他从不委屈，反而是那些欺负他的人，会让他觉得可怜，因为他们只敢去欺负看起来比他们自己弱小的人，活的很悲哀，但我很多时候总是忍不住，帮他打跑那些可怜人。”
青衣少女不免震惊：“没想到还有人，可以活得这么理智而清醒。”
韩旭抽了抽鼻子，长叹一声继续道：“可他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哪，他活的那么苦，却还总是想着去帮助身边的人，他明明比我弱小，却总是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生病了，从来都是他陪在我身边，一个人哪怕半夜都会上山采药，被荆棘划的满身是伤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自己被欺负从来无所谓，可我要是被欺负了，他哪怕只是扛着锄头都会跟那些孩子大打一架，那么单薄的肩膀，却还是想都不想就把我护在身下，他嘴上从来不说，像是，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我也从来不敢提，怕他伤心，更怕自己难过，和愧疚。”
青衣少女有些害怕，她从没见过世子殿下这么伤心，小时候母亲去世和玩伴牺牲，他也哭得死去活来，可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什么是亲情和友情，女子听他又出了声：“可很多事不是不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一样啊，他什么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我是韩王世子，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可我却从来都没有真的帮助过他什么，从来没有啊。”
青衣少女不停替他拭去滚滚滑落的泪水，她不太懂韩旭说的这些，从记事起就已经身在王府了，不知道什么是亲情，更不懂什么是友情，尽管音妙七娴是七个人，可自小被灌输的就是效忠世子殿下，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所以她们没有友情，也不能有，而她的善解人意，也就只能仅限于看懂心事，却不太能揣摩感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韩旭，只能替他慢慢抚摸着胸口，渐渐的，他的泪已不再流了。
湖畔凉亭，此刻变得格外的静，只能听到丝丝刮来的有些寒意的风。
韩旭坐起身，眼神开始变得深邃，开口问了一句：“安门主的女儿找到了吗？”
青衣少女替他理了理头发和冠束，轻声回道：“应该快了。”
韩旭点点头，神情里划过一抹愧疚：“虽然事情来的突然，赶不及营救，事后又因为父王遇袭，抽不开人手，可不管怎么说，都是韩王府对不住他们，一定要找到。”
他看着湖面的平静无波，不由眯了眯眼睛，又吩咐道：“另外，让竹林四将赶去神剑阁，秘密保护苏天凌，我总担心猎刀门被灭，父王遇袭没那么简单，本来要去论剑观礼都不得不临时取消，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他微露一丝苦笑，感慨道：“总也得让我，为他做点事情吧。”
青衣少女有些震惊韩旭的安排，尽管她清楚有些事不该是她多嘴的，可还是想斗胆提醒几句：“世子殿下，王爷如今还在病中，府中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况且不久之后王爷还要去中京为殿下争取世袭罔替，这个时候让竹林四将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妥，王府现在没有余力去顾及他人了。”
韩旭笑着看向女子，眼神有些深沉：“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有些事做与不做，与是否有余力没什么关系。”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在女子脸颊上轻轻嘬了一口，然后绕到她的耳边，细若游丝接了一句：“你只管传令下去便是。”
青衣少女撅了噘嘴，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韩旭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喃喃出声道：“不给他们看到府中的空档，他们又怎么会觉得有机可乘呢？他们不动，我又怎么揪出内奸，将他们一网打尽呢？这一计，一举两得而已。”
……
距离云台论剑的境界考核之期，已经越来越近，可苏天凌，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练完了剑的连韵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桃花林，坐在那块青石上望着叶子都快落光的桃树，愣愣发呆！
这段时间，她总是时不时会走到这里，一坐就是至少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每次目标不同，有时会盯着树，有时会望向山下云海，有时会看日升日落。
“还有三天就是境界考核了，你还不回来吗？再不回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她破天荒头一次说话，却是嘟着嘴在生苏天凌的气。
“大骗子，一声不吭就把我送了回来，自己去逍遥去了，陪着你那个青梅竹马是不是很开心？都快把这儿的人忘了吧，还有要事处理，你骗鬼呢？你能有什么要事？”
她将一直放在怀里的那封信拿出来扔到地上，杵着剑尖一个劲儿的戳戳戳，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还说什么境界考核前一定赶回，你人呢？不是跟我承诺说要揍趴陆南衣的吗？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蛋，就知道担心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美人儿，我还是你师姐呢，没良心。”
突然，她就停下了抱怨，眼神里开始闪烁起担忧：“天凌，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这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回来呢，当然，还有我。”
她不停的自言自语着，不说话便不说话，一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从太阳西斜到月上梢头，她终于消停了，伸手捡起地上那张被她用剑戳的已经满是窟窿的信，小心收好离开了。
可她始终没感觉到，在桃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始终注视着她，当她离开后，那袭身影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回到小院时，连韵若发现大师兄秋景湛急匆匆的
走了出去，她刚想开口去喊，却见他已经走上廊桥，随后身影消失不见。她从未见过这么着急慌乱的大师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注意到秋景湛是从父亲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见屋里还亮着灯，就准备走过去一问究竟，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半年没搭理过那个让自己哪里都看的不爽的爹了，索性一转头便回房了……
三天后，便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云台论剑前的阁内境界考核，正式开始。
所有弟子齐聚主峰，准备接受考核，与往届论剑不同的是，这一次突然改变规矩，将参加资格从三境提到了四境，所有入选弟子的最低境界标准是脉开一十六，年龄不变。
本来紫竹峰弟子就少，年龄符合标准的一共就只有六个，八师兄因为之前下山历练碰上一伙盗匪，冒冒失冲上去帮忙，结果被打成了重伤，直到现在伤还没养好，无法参加此次云台论剑，境界标准突然提升，又把练剑从来稀烂的七师兄给拒之门外，九师兄因为家中有事赶不回来，剩下的就只有三师兄、苏天凌和自己了，可直到现在苏天凌都没有任何消息，连韵若这几天都吃不好也睡不踏实，阁中给出的名额是无论每一脉弟子人数多少，最多都只能有三人参加，可若是一会儿紫竹峰连名额都凑不齐，那就真的要像上一届论剑时那样，再丢一次人了。
玉霄殿前的广场上，由八大长老联手布下一处小天地，只要弟子走入其中，武脉血纹就会自动显现，任谁也做不得假，这便是考核的第一步，勘定完境界之后，若是一脉之中有超过三名弟子符合标准，便会由这些弟子自行选择，是挑战或接受其他弟子的挑战，胜者进入下一轮，直至最后剩下三人，也可自行弃权或由此脉首堂推荐由哪三名弟子参加，这种事一般早就决定好了，所以不会有挑战比试出现，但紫竹峰绝对是另类，直到现在连青城也没说过要让哪三人参加，事实上眼下能不能凑够三人的数都是问题。
勘定开始，连韵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心里骂了苏天凌百八十遍，可当她看到自己的那个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一脸的无所谓，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又开始祈祷苏天凌快点出现。
第一个进行勘定的便是青松峰，一名又一名弟子如流水一般先后通过小天地，速度很快，只是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最后宣布的结果是，青松峰一共十六名弟子符合条件，随后就有十三名直接弃权，而留下的三位连韵若都有注意，两个四境巅峰，还有一个，毋庸置疑便是那个如众星拱月般的陆南衣了，而他现下的境界，已经是脉开三十二，五境中品，在他通过小天地时，引起了几乎全场的欢呼惊叹。
虽然紫竹峰被排到了最后一个，可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不到两炷香也轮到了，连韵若越来越急，其余几个师兄也同样如此，只有秋景湛一脸淡然，她清楚这是大师兄性格使然，可想到三天前的一幕，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又有三脉勘定完毕，没有什么太过惊艳的人出现，不过最后入选之人也不容小觑，有四人都是四境巅峰，三名中品，只有两个算是刚入四境，只是再也没有五境弟子出现，陆南衣毫无疑问，一枝独秀了！
而接下来，便是秋兰峰的勘定测试了。
连韵若的心已经越来越沉，她开始担心，担心最后情况会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实，她最恨别人骗她，而苏天凌若是其中之一，尤其不能让她接受。
可担心归担心，她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处小天地，当梅心若通过时，她表现出的竟是难以置信。
坐在大殿之前的慕容画衣始终在注视着连韵若的一举一动，当秋兰峰勘定结束后，她就直接起身离开，一转眼便来到了连韵若身边。
连韵若没有惊讶，直接开口问道：“姑姑，心若妹妹不是据说很强吗？怎么也只是四境巅峰而已啊。”
慕容画衣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毕竟也才刚刚十五岁嘛，四境巅峰还不行，难道你觉得她现在就能晋入天机境界啊，那还不得吓死人，神剑阁自创阁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十五岁的五境弟子，即便是当年那个人，入天机时也差不多十六岁了。”
连韵若点了点头，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就再度望向前方，可这时才发现不对劲，怎么殿前少了一个人？于是又问道：“唉？姑姑，金菊峰的莫师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出现？”
慕容画衣略微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几个月前阁主就派他去灵剑宗，可到现在也没赶回来。”
她知道灵剑宗之事肯定有变故，可阁主却始终闭口不提。
他转脸看向连韵若，开口问道：“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天凌还没有回来？”
连韵若噘了噘嘴，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她，就点了点头，随后又听慕容画衣说道：“别担心，他肯定会回来的。”
连韵若嘴噘的更高了，眼看就要到紫竹峰勘定了，可还是不见人影，她愁眉苦脸道：“可是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慕容画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他！”
随后，她又向连韵若耳语了几句，然后轻轻说道：“快去吧。”
紫竹峰的勘定开始，可当看到只有三人站出来时，全场就都忍不住偷笑，尤其是当任不让一脸尴尬的通过小天地时，全场已是哄堂大笑！
一共就只有三个人进行勘定，可还有一个拖后腿的，任不让已经羞愧的想要钻进地里了，连韵若气的咬牙切齿，一旁的墨蓝浅也是一脸阴沉，下面的余海谅他们更是气愤无比，只有秋景湛还算镇定，可殿前的连青城却是一脸淡漠，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负责勘定的一位长老也是有些尴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转过脸看向连青城问道：“紫竹峰就只有这三名弟子符合条件吗？”
连青城嘴都没张，只是点了点头。
全场顿时陷入无比寂静。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显得尤为刺耳：“紫竹峰是没人了吗？那倒不如把这余下一个名额让给我们青松峰好了。”
话音落下，又是全场哄堂大笑。
出声的那个人，正是之前与韩旭起了矛盾，最后促成苏天凌与陆南衣赌局的家伙，可他正笑的难以自持之时，殿前的韦烈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瞬间收起笑容，全身一哆嗦。
连韵若环视了周围一眼，可是苏天凌，依然没有出现！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可她不甘心，更看不惯场上这一群人的冷嘲热讽，紧紧握起自己的小拳头，转过身抬头向殿前主座上的澹台龙战看去，开口道：“阁主，我有一个请求！”
澹台龙战顿时心生好奇：“说。”
连韵若前所未有沉声说道：“紫竹峰还有一名弟子没有赶回，可否为他保留这个名额，我可以担保他境界符合参加条件！”
一言既出，全场都炸了锅，人未到，却要保留参加资格，神剑阁还从未有此先例。
澹台龙战转过脸看向如同神游天外的连青城，轻轻咳了一声将他从天外拉了回来，见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澹台龙战不由皱了皱眉，又看向身后坐着的其余七位长老，可都是一脸摇头，沉默了很久之后，突然流露一抹玩味笑容。
这一次，他要破一次例，低下头看向连韵若，轻轻一笑回道：“好！”
（本章完）
已经回到府中有大半年的韩旭，正坐在湖畔凉亭下的凭栏上，倚着那根红漆柱子，一腿搭上凭栏，一手捏着虾米往湖中丢，很快便见一尾尾锦鲤跃出水面，翻腾不已，可如此盛景，韩旭却兴致缺缺，只是盯着湖面愣愣发呆。
“世子殿下，天气凉，奴婢把这件狐裘给您披上吧。”
听到声音，韩旭转脸望去，见是一袭青衣缓缓朝这边走来，顿时坐起身，面露一抹笑容：“还是青儿姐姐体贴，不过披了狐裘不一样还是硌得慌。”
他的声音很温柔，言语间目光已经紧盯走过来的女子胸前，青衣少女抛了个娇嗔的眼神，却直接走到韩旭身后坐下，将手中狐裘为他披在身上。
韩旭顺势躺到她身上，头恰好抵在青衣少女胸前，似乎是感觉到那份柔软，他惬意的转着脑袋蹭了蹭：“还是靠在青儿姐姐怀里舒服。”
青衣少女莞尔一笑，温柔而清雅，双手轻轻环住韩旭的腰，给他更多温暖。
她不算是音妙七娴中最漂亮的，虽然七个女子本身就都很漂亮，但却是七人之中最丰腴的，又不多一丝赘肉，胸前傲然，姣靥秀丽又不清冷，尤其是顾盼之间的那抹笑容，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都不是韩旭最喜欢和亲近她的原因。
看着韩旭神情里的些许落寞怅然，青衣少女低下头将韩旭垂下的一缕秀发轻轻挽到耳后，温柔的问道：“世子殿下是想起以前的朋友了吗？”
韩旭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容，这才是他最喜欢身后女子的地方，心思细腻，能察觉到他人心底最柔软之处，又善解人意，何况声音还是如此的酥软人心，他侧了侧身子，伸手轻轻覆住女子胸前的那份傲然，开口反问了一句：“青儿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青衣少女似是已经习惯了韩旭的举动，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为他的伤感而伤感：“世子殿下脸上都写着呢。”
韩旭笑意模糊，眼神里有种不再属于以往的他的那种深沉，伸手抓住女子的手，捧在手心里一根两根轻轻掰着把玩，女子的手用指如削葱根来形容毫不为过，他一时顺着指面抚摸，一时又在女子手心画着圈圈，像个年幼的孩子缩在母亲怀抱，轻轻说道：“还有不久，就是云台论剑的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青衣少女彻底侧开身子，让韩旭躺倒在她怀里，她轻轻的为他整理头发，低头看着他的眼神，轻柔的问道：“世子殿下是担心你的朋友吗？”
韩旭自顾自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往事，眼睛里都含起笑意，望着捧在自己手心里的女子的手愣愣的说道：“我知道的，他其实用不着我
来担心，我只是有些难过，无法去亲眼见证他那睥睨天下的一刻了，可我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一个朋友啊。”
青衣少女有时都觉得有些不认识怀里的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主人，一个人情绪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可她还是读出了此刻他眼神里笑意隐藏下的悲伤，轻轻安慰道：“世子殿下还有青儿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韩旭放下她的手，抬了抬头看向那张如白璧无瑕的脸庞，眼前这个姣好的女子不过只比他大了四五岁，但他从记事开始，她就一直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除了他离开的这几年，她连睡觉都是陪着他的，他的母亲去世得早，所以他对她始终有种不一样的情感，很依赖，很亲近：“是啊，幸好还有你，还有其他几位姐姐。”
母亲去世他就伤心了很久，小时候那个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因为一次袭杀事件为了救他而死，还导致他被送出家门那么多年，他特别害怕失去亲人朋友的感觉，所以对身边人格外珍惜，话语间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往事，在那个本是山清水秀，却又贫穷落后与世隔绝的小镇，他遇到了那个与他同龄的小男孩，渐渐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所有他都历历在目：“从我认识他之后，他就一直过得很苦，什么都是一个人，砍柴烧火，洗衣做饭，那时候他才多大，八九岁而已，个子刚有灶台高，就踩着板凳学炒菜，关键是还很好吃，像他那么大的一个人，有几个不是过得无忧无虑，整日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伸手张口就行了，可他不行，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但我却从没见他抱怨过。”
青衣少女看到了他眼眶里慢慢开始打转的晶莹，尽管他的语气像是在嘲笑，可眼神里却满是怀念，于是出声问道：“这就是世子殿下会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吗？”
韩旭思索了一下，方才回道：“是，却又不全是，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一个人，无论什么，只要看过一遍基本就能学会，他学了各种小手艺，什么编竹筐，织草鞋，帮别人下地挑粪，他从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只要能挣钱糊口都行，上山打猎，下河捕鱼样样行，小时候烧菜烫伤了胳膊，编竹筐划伤了手，去挑粪结果因为太重滑倒，洒的满身都是，上山打猎被狼追的滚下山，摔得鼻青脸肿，他也会哭得伤心到不行，觉得自己真没用，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青衣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那他好可怜哦。”
韩旭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算是摇头：“不，他从不认为自己可怜，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人，有什么可怜的，因为他身材很瘦小，平常又内敛，很多时候小镇上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他总是一笑置之，我就问
他为什么总让自己活的那么委屈，他说他从不委屈，反而是那些欺负他的人，会让他觉得可怜，因为他们只敢去欺负看起来比他们自己弱小的人，活的很悲哀，但我很多时候总是忍不住，帮他打跑那些可怜人。”
青衣少女不免震惊：“没想到还有人，可以活得这么理智而清醒。”
韩旭抽了抽鼻子，长叹一声继续道：“可他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哪，他活的那么苦，却还总是想着去帮助身边的人，他明明比我弱小，却总是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生病了，从来都是他陪在我身边，一个人哪怕半夜都会上山采药，被荆棘划的满身是伤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自己被欺负从来无所谓，可我要是被欺负了，他哪怕只是扛着锄头都会跟那些孩子大打一架，那么单薄的肩膀，却还是想都不想就把我护在身下，他嘴上从来不说，像是，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我也从来不敢提，怕他伤心，更怕自己难过，和愧疚。”
青衣少女有些害怕，她从没见过世子殿下这么伤心，小时候母亲去世和玩伴牺牲，他也哭得死去活来，可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什么是亲情和友情，女子听他又出了声：“可很多事不是不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一样啊，他什么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我是韩王世子，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可我却从来都没有真的帮助过他什么，从来没有啊。”
青衣少女不停替他拭去滚滚滑落的泪水，她不太懂韩旭说的这些，从记事起就已经身在王府了，不知道什么是亲情，更不懂什么是友情，尽管音妙七娴是七个人，可自小被灌输的就是效忠世子殿下，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所以她们没有友情，也不能有，而她的善解人意，也就只能仅限于看懂心事，却不太能揣摩感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韩旭，只能替他慢慢抚摸着胸口，渐渐的，他的泪已不再流了。
湖畔凉亭，此刻变得格外的静，只能听到丝丝刮来的有些寒意的风。
韩旭坐起身，眼神开始变得深邃，开口问了一句：“安门主的女儿找到了吗？”
青衣少女替他理了理头发和冠束，轻声回道：“应该快了。”
韩旭点点头，神情里划过一抹愧疚：“虽然事情来的突然，赶不及营救，事后又因为父王遇袭，抽不开人手，可不管怎么说，都是韩王府对不住他们，一定要找到。”
他看着湖面的平静无波，不由眯了眯眼睛，又吩咐道：“另外，让竹林四将赶去神剑阁，秘密保护苏天凌，我总担心猎刀门被灭，父王遇袭没那么简单，本来要去论剑观礼都不得不临时取消，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他微露一丝苦笑，感慨道：“总也得让我，为他做点事情吧。”
青衣少女有些震惊韩旭的安排，尽管她清楚有些事不该是她多嘴的，可还是想斗胆提醒几句：“世子殿下，王爷如今还在病中，府中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况且不久之后王爷还要去中京为殿下争取世袭罔替，这个时候让竹林四将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妥，王府现在没有余力去顾及他人了。”
韩旭笑着看向女子，眼神有些深沉：“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有些事做与不做，与是否有余力没什么关系。”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在女子脸颊上轻轻嘬了一口，然后绕到她的耳边，细若游丝接了一句：“你只管传令下去便是。”
青衣少女撅了噘嘴，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韩旭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喃喃出声道：“不给他们看到府中的空档，他们又怎么会觉得有机可乘呢？他们不动，我又怎么揪出内奸，将他们一网打尽呢？这一计，一举两得而已。”
……
距离云台论剑的境界考核之期，已经越来越近，可苏天凌，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练完了剑的连韵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桃花林，坐在那块青石上望着叶子都快落光的桃树，愣愣发呆！
这段时间，她总是时不时会走到这里，一坐就是至少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每次目标不同，有时会盯着树，有时会望向山下云海，有时会看日升日落。
“还有三天就是境界考核了，你还不回来吗？再不回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她破天荒头一次说话，却是嘟着嘴在生苏天凌的气。
“大骗子，一声不吭就把我送了回来，自己去逍遥去了，陪着你那个青梅竹马是不是很开心？都快把这儿的人忘了吧，还有要事处理，你骗鬼呢？你能有什么要事？”
她将一直放在怀里的那封信拿出来扔到地上，杵着剑尖一个劲儿的戳戳戳，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还说什么境界考核前一定赶回，你人呢？不是跟我承诺说要揍趴陆南衣的吗？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蛋，就知道担心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美人儿，我还是你师姐呢，没良心。”
突然，她就停下了抱怨，眼神里开始闪烁起担忧：“天凌，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这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回来呢，当然，还有我。”
她不停的自言自语着，不说话便不说话，一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从太阳西斜到月上梢头，她终于消停了，伸手捡起地上那张被她用剑戳的已经满是窟窿的信，小心收好离开了。
可她始终没感觉到，在桃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始终注视着她，当她离开后，那袭身影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回到小院时，连韵若发现大师兄秋景湛急匆匆的
走了出去，她刚想开口去喊，却见他已经走上廊桥，随后身影消失不见。她从未见过这么着急慌乱的大师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注意到秋景湛是从父亲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见屋里还亮着灯，就准备走过去一问究竟，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半年没搭理过那个让自己哪里都看的不爽的爹了，索性一转头便回房了……
三天后，便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云台论剑前的阁内境界考核，正式开始。
所有弟子齐聚主峰，准备接受考核，与往届论剑不同的是，这一次突然改变规矩，将参加资格从三境提到了四境，所有入选弟子的最低境界标准是脉开一十六，年龄不变。
本来紫竹峰弟子就少，年龄符合标准的一共就只有六个，八师兄因为之前下山历练碰上一伙盗匪，冒冒失冲上去帮忙，结果被打成了重伤，直到现在伤还没养好，无法参加此次云台论剑，境界标准突然提升，又把练剑从来稀烂的七师兄给拒之门外，九师兄因为家中有事赶不回来，剩下的就只有三师兄、苏天凌和自己了，可直到现在苏天凌都没有任何消息，连韵若这几天都吃不好也睡不踏实，阁中给出的名额是无论每一脉弟子人数多少，最多都只能有三人参加，可若是一会儿紫竹峰连名额都凑不齐，那就真的要像上一届论剑时那样，再丢一次人了。
玉霄殿前的广场上，由八大长老联手布下一处小天地，只要弟子走入其中，武脉血纹就会自动显现，任谁也做不得假，这便是考核的第一步，勘定完境界之后，若是一脉之中有超过三名弟子符合标准，便会由这些弟子自行选择，是挑战或接受其他弟子的挑战，胜者进入下一轮，直至最后剩下三人，也可自行弃权或由此脉首堂推荐由哪三名弟子参加，这种事一般早就决定好了，所以不会有挑战比试出现，但紫竹峰绝对是另类，直到现在连青城也没说过要让哪三人参加，事实上眼下能不能凑够三人的数都是问题。
勘定开始，连韵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心里骂了苏天凌百八十遍，可当她看到自己的那个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一脸的无所谓，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又开始祈祷苏天凌快点出现。
第一个进行勘定的便是青松峰，一名又一名弟子如流水一般先后通过小天地，速度很快，只是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最后宣布的结果是，青松峰一共十六名弟子符合条件，随后就有十三名直接弃权，而留下的三位连韵若都有注意，两个四境巅峰，还有一个，毋庸置疑便是那个如众星拱月般的陆南衣了，而他现下的境界，已经是脉开三十二，五境中品，在他通过小天地时，引起了几乎全场的欢呼惊叹。
虽然紫竹峰被排到了最后一个，可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不到两炷香也轮到了，连韵若越来越急，其余几个师兄也同样如此，只有秋景湛一脸淡然，她清楚这是大师兄性格使然，可想到三天前的一幕，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又有三脉勘定完毕，没有什么太过惊艳的人出现，不过最后入选之人也不容小觑，有四人都是四境巅峰，三名中品，只有两个算是刚入四境，只是再也没有五境弟子出现，陆南衣毫无疑问，一枝独秀了！
而接下来，便是秋兰峰的勘定测试了。
连韵若的心已经越来越沉，她开始担心，担心最后情况会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实，她最恨别人骗她，而苏天凌若是其中之一，尤其不能让她接受。
可担心归担心，她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处小天地，当梅心若通过时，她表现出的竟是难以置信。
坐在大殿之前的慕容画衣始终在注视着连韵若的一举一动，当秋兰峰勘定结束后，她就直接起身离开，一转眼便来到了连韵若身边。
连韵若没有惊讶，直接开口问道：“姑姑，心若妹妹不是据说很强吗？怎么也只是四境巅峰而已啊。”
慕容画衣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毕竟也才刚刚十五岁嘛，四境巅峰还不行，难道你觉得她现在就能晋入天机境界啊，那还不得吓死人，神剑阁自创阁以来，还从没有出现过十五岁的五境弟子，即便是当年那个人，入天机时也差不多十六岁了。”
连韵若点了点头，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就再度望向前方，可这时才发现不对劲，怎么殿前少了一个人？于是又问道：“唉？姑姑，金菊峰的莫师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出现？”
慕容画衣略微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几个月前阁主就派他去灵剑宗，可到现在也没赶回来。”
她知道灵剑宗之事肯定有变故，可阁主却始终闭口不提。
他转脸看向连韵若，开口问道：“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天凌还没有回来？”
连韵若噘了噘嘴，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她，就点了点头，随后又听慕容画衣说道：“别担心，他肯定会回来的。”
连韵若嘴噘的更高了，眼看就要到紫竹峰勘定了，可还是不见人影，她愁眉苦脸道：“可是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慕容画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他！”
随后，她又向连韵若耳语了几句，然后轻轻说道：“快去吧。”
紫竹峰的勘定开始，可当看到只有三人站出来时，全场就都忍不住偷笑，尤其是当任不让一脸尴尬的通过小天地时，全场已是哄堂大笑！
一共就只有三个人进行勘定，可还有一个拖后腿的，任不让已经羞愧的想要钻进地里了，连韵若气的咬牙切齿，一旁的墨蓝浅也是一脸阴沉，下面的余海谅他们更是气愤无比，只有秋景湛还算镇定，可殿前的连青城却是一脸淡漠，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负责勘定的一位长老也是有些尴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转过脸看向连青城问道：“紫竹峰就只有这三名弟子符合条件吗？”
连青城嘴都没张，只是点了点头。
全场顿时陷入无比寂静。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显得尤为刺耳：“紫竹峰是没人了吗？那倒不如把这余下一个名额让给我们青松峰好了。”
话音落下，又是全场哄堂大笑。
出声的那个人，正是之前与韩旭起了矛盾，最后促成苏天凌与陆南衣赌局的家伙，可他正笑的难以自持之时，殿前的韦烈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瞬间收起笑容，全身一哆嗦。
连韵若环视了周围一眼，可是苏天凌，依然没有出现！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可她不甘心，更看不惯场上这一群人的冷嘲热讽，紧紧握起自己的小拳头，转过身抬头向殿前主座上的澹台龙战看去，开口道：“阁主，我有一个请求！”
澹台龙战顿时心生好奇：“说。”
连韵若前所未有沉声说道：“紫竹峰还有一名弟子没有赶回，可否为他保留这个名额，我可以担保他境界符合参加条件！”
一言既出，全场都炸了锅，人未到，却要保留参加资格，神剑阁还从未有此先例。
澹台龙战转过脸看向如同神游天外的连青城，轻轻咳了一声将他从天外拉了回来，见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澹台龙战不由皱了皱眉，又看向身后坐着的其余七位长老，可都是一脸摇头，沉默了很久之后，突然流露一抹玩味笑容。
这一次，他要破一次例，低下头看向连韵若，轻轻一笑回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