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李赟和王缙之
红艳艳的玛瑙手串躺在郑若白皙如玉的掌心中，一红一白相得益彰。李赟的双眸闪了闪，若是套在她的手腕上，应该会更漂亮，尤其是那个蓝的如同天空一般的宝石，在她的手腕上才会散发出它迷人的光彩吧？李赟心中有些得意，当时货卖完了之后，路过一家珠宝店面，一眼就相中这个。直觉，它就是很衬郑若。如今看来，果然如他想的那样。
“无功不受禄。”郑若将手串推还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阿若不能收。”
李赟的一双浓眉微微蹙起，看着郑若的目光悠远而绵长。郑若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以前他的一头乱发已经全部束起在头顶用一根蓝色发带缚住。如此，他的眉眼如同刀刻斧凿一般，不同王缙之俊美的天怒人怨，李赟无疑也是这天下少有的俊美，双眼犀利如鹰，有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的嘴角浅浅淡淡弯起，就有一股淡淡的邪气和街上浪荡子一般的痞气，冲垮了他平时森然。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看见好玩就买来了。买回来才发现，没人可送。既然在街上碰见你了，你就拿去吧。当初你送我的那一支玉簪子，恐怕可以买好几串这个东西了吧？”李赟说的极其不以为然，好像就有一种，我用不到才送给你的感觉。可是，有哪个男子会因为好看而去买一串手串？
她送他玉簪子，他就送给她一串手串。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彷佛两人私相授受一般。可事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郑若笑着看他，狡黠的对他眨了眨眼睛，“李大哥是准备送个哪位小姑子，她不喜欢了才送给我的吧？或者根本就是让我为你把把关的？”她知道，有许多男子即便没有成家，在外也会有相好的
。也许是青楼楚馆里的商女，也许是哪位小家碧玉……
李赟愣了一会，她这样眨眼睛的时候，有种少女特有的天真。不像她平时绷着一个脸，让人以为她是个老妪。不过，她怎么会这么认为？她误会了，可偏偏他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办法说出是特意给你的。这样说显得他也太那个了些……
他干笑了两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李大哥，若是被哪位姐姐知道，原本要送给她的东西最后给了我，她会不高兴的。李大哥，我看你还是收起来的好。这么漂亮的东西，有哪个小姑子看了会不喜欢？”
“那你喜不喜欢？”李赟非常不喜欢她说他爱慕别的女子，脸黑黑的随口问了一句。
“很好看啊。”郑若没察觉道他的异样，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拿着吧。”李赟有些郁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送不出，真是说不出来的憋闷。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再有可是，你到时候问我要玉簪子我又拿不出来了，这个东西正好相抵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若若是不收好像就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收了吧，又觉得有些怪异。哪有未出嫁的小姑子收男子的东西，那都成什么了？一时间，郑若拿着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漂亮的珊瑚手串在她手里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脸色也有些古怪起来。
李赟的脸就有些阴沉。就好像在白桦林里见到他的时候，拉得那样长，彷佛下一瞬就会暴起打人一般。郑若低声叹了一口气，想到往后还要与他合作，自己再这样下去倒是矫情了，想了想，就收了起来。
虽然没有马上戴在手上，毕竟是收下了。李赟的脸色松了松。
狗蛋提着一个蓝色葛布的包裹走了进来，放在郑若身边的案几上又退了出去。郑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李赟，她的眼睛如同秋水一般明媚，偏偏她还不自知，那么忽闪忽闪的看着他。李赟忽然有些不敢直视
。
轻轻的咳了一声，道：“这些是当初和你说好的，是你应得的分子钱。”
郑若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打开包裹。
“你不打开看看嘛？”
她笑着道，“难道李大哥还会坑了我的不成？”
“那自然是不会的！”李赟立即答道。
“那不就成了，有什么可看的。”郑若笑道，虽然李赟的小院算得上凉爽，郑若坐了一会，还是慢慢的觉得热了起来。眼前的茶碗里，是狗蛋煮的茶，昏黄的，不用说，喝起来定是咸的。她忽然间想起刚才在马车上喝过的碧螺春，清香悠远，茶味纯然。
“李大哥，这天越来越热了。怕今年是个荒年，如果可能的话，李大哥多储存一些粮食和水吧。”
说到这个，李赟脸上出现了一丝忧愁。
“这几日就在为这个发愁呢。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买了许多粮食，如今辽西地界儿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大不小的旱情，凤凰城里的粮食高价不下。以前是没有钱买粮，如今好不容易有些钱了，粮食却没了。唉——”
郑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想要说自己手里有粮食，又恐引起他的误会。想了想，若是真的到了缺粮的地步，到时候找个时机，偷偷让许一卖一些给他也就是了。她想了想，好像上一世的时候，他就是在这次粮荒旱情中发迹的。可上一世司马楚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引胡人入中原，现在的胡人就要进入中原了，那他还能再一次成为传奇吗？还能登上那个高位吗？
这样想的时候，郑若又觉得自己太过趋炎附势。知道人家日后飞黄腾达就屁颠屁颠的来攀高枝，想到人家或许有可能没有上一世的风光，就要退了吗？郑若，你何时变得如此无耻？
质问自己的时候，郑若心中闪过羞愧。上一世的自己是太过软弱，可是就因为上一世的不幸，难道要连自己的本质也要改变吗？那样的话，郑若自己也要瞧不上自己了。
不管如何，李赟是个真汉子，这样的人就值得结交！
“李大哥也不用发愁，如今你有了银子，哪还用发愁买不到粮食？不过是多花些时日罢了
。”
“嗯，”李赟听她宽慰自己，笑着点了点头，“我从塞外回来的时候，路过别处，东边那里还没有灾情，到时候多带些人去那里买粮也是可以的。”
郑若也点了点头。
“到时，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放心，买粮的时候，我会多买些，贵府上不会没有粮吃的。”
听到他为自己谋划，郑若更是为自己刚才闪过的念头而羞愧。支吾了两声，连忙说不用了。
李赟笑笑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郑若也就不再提起，想了想，又问道，“李大哥可有什么打算？若只是去黑市买一些盐再卖到别处，恐怕会渐渐的力不从心。黑市流出来的盐毕竟是少数……而且商贾毕竟是下品，若是李大哥想要出人头地，恐怕往后少不得要挣个好的出身。”
听她这样细细谋划，李赟倒是来了兴致。就是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郑若踏进这个小院为止，他脸上的笑容比起过去十几年的都要多。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他问道。不是戏谑，有几分认真。
郑若想了想上一世他做过的事儿，知道此时才是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她梳理了一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今年会有大旱，到时流民会很多。李大哥不如趁机聚集一些志同道合之士，拉起一支队伍来，逼的郡守不得不重视李大哥，到时候他若招安，李大哥一个屯长之职定是少不了。”
李赟听了暗暗心惊。这哪是一个闺阁少女该懂得的？而且，她说的这些和王缙之出的计谋简直就是有着惊人谋和。想到之前城里流传着两人的谣言，李赟暗自猜测，莫非她是来做王缙之的说客？转念一想，他已经和王缙之结拜为异姓兄弟，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而且他若让一个妇人来劝说自己，不仅显得他小气，还小瞧了自己。如果不是，那么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小姑子，真的是有着大才！
他的眼眸幽深了些许，琉璃色的眼珠子，此刻看起来华丽无比。郑若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心中暗忖，难道自己说错了？于是，声音低了下去，到后面呐呐不敢言了。
“你说的不错，可是若真的要组建一支让郡守都忌惮的队伍，那么多的人，粮食去哪里弄？”
郑若原本想说粮食我有的是，可一想，方才没有说，若此刻说出来，就显得自己虚假
。索性，她笑着不说话。她说的那些，也是他上一世做过的，即便今日她不提，日后他也会去做的。现在自己不过是有些卑鄙的将功劳分了一份而已。
说着话，郑若口中越来越渴，看看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
李赟随之一起站起来。走到门口处，郑若回身说道，“李大哥留步！关于生意的事儿，待我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再与李大哥细说一番。”
李赟应着，脚步却不停。
“李大哥留步吧。”
李赟并没有听她的，“你带了那么多金叶子，不方便。”
郑若没有再说话了。
出了小院，却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是那拉车的马，还有车子的木料，一看就是上品。马车旁负手站着一个男子，白色的广袖长袍，让他看起来飘飘欲仙。他的嘴角永远是那一抹淡笑，看见郑若出来，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笑着道：“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你了。”语气亲昵而自然，彷佛两人十分熟稔。
郑若看见他和那辆马车的时候，呆愣了很久。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缙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刚才在马车里，他明明就是生气了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地方，脏乱不堪，他是高贵而圣洁的琅琊嫡子，怎么会出现在乞丐住的地方？脑中划过什么，可是太快了她没有抓住。因为呆愣着，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被王缙之自然而然的握在手里，人也站在了他身边。
李赟的双瞳微缩，如果说刚才和郑若在屋中说话时是春风吹开了冰冻的湖面一般，身上有了温暖的气息，那么这一刻，他的眼中再一次的出现了野兽一般犀利的眼神，他在阳光下微微眯眼，就像在丛林中小憩的猎豹，下一瞬就会扑面而来，夺回他的猎物。
王缙之微笑着和他对视良久，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相认。彷佛根本就是陌生的两个人。李赟放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几次想要伸手去抢回郑若，却看见她呆呆的看着王缙之，又死死的压了下来。
“既然来接你的人来了，那么我就不送了
。方才你说的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李赟暗吸了一口气，对着郑若说道，说完对着王缙之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小院。
王缙之的眉头微蹙，想着方才两人在里面谈了那么久，究竟在说什么？
李赟走后，郑若才呆呆傻傻的回过神来。嗖的一声，她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王缙之倒是很快就放开了，笑着对她说道，“这里鱼龙混杂的，你一个单身女子，我怕你吃亏。”
王明这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见郑若有些惊喜，“阿若，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们好找。”说着，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郑若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王明继续说道，“你不打声招呼就跳下了车，九郎担心极了，跟着你下了车寻你。谁知眨眼的功夫你的人就没影了。我们找了好几条街呢。方才到了这里，问了几个小孩子，说是见到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小姑子进了小院，九郎问了，小孩子们说你是他们四爷的贵宾。九郎不敢贸然进去，就一直侯在这里。又恐你出事，让我去府里找些帮手，见机不妙，打架也好有帮手。”说完，还怕她不信似的，侧开了身子，后面果真跟着一群孔武有力的汉子。
郑若还是狐疑的打量了身边的王缙之几眼，对于王明的话将信将疑。
王缙之的在她的打量之下，耳根慢慢红起来。假意咳了一声，道，“是我将你带出来的，当然还是要安全的送你回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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