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玄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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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心经摄心神 书信邀大驾

    灵儿惊叫了一声:「啊!祖师爷爷是惨遭横死的么?怎么我爹娘从来没告诉过我?是不是少林寺跟龙虎山两派掌门人暗中联合起来下毒手将他给害了?」一连串的质问就像一把大铁锤般,将心中天下无敌、形象英雄的祖师爷爷一锤一锤地给击碎了。玄甲门的败亡凋零虽然是眼前的事实,但父母崔无畏与姬无邪从未将祖师爷爷的最后下场跟她透露,虽然逢年过节爹娘总会带她到铁铺密室中拜祭祖师爷爷及历代祖师,但心中仍有另一番天真想法,好像祖师爷爷只是飘然远遁,闭关修炼,总有一天会再重现江湖,带领玄甲门的徒众们将本门重新振兴,发扬光大一般......

    尉迟无妄肃容道:「哼!少林寺、龙虎山乃武林名门正派,岂会行此不义之事!」

    灵儿急忙问道:「那到底是谁害了祖师爷爷?」

    尉迟无妄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切齿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害了妳祖师爷爷跟覆灭玄甲门的就是妳祖师爷爷的第四弟子、玄甲门第二十代掌门-『危-无-咎』......」登时面部扭曲,血充瞳仁!

    灵儿一听,脑中轰然一响,惊得更是非同小可,急喊道:「祖师爷爷还有第四个弟子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叫危无咎的人要害了自己的师父?为什么要灭了自己的门派?」心中无数的疑团皆是打小以来父母所避讳不谈的。

    尉迟无妄话已至此,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欲将玄甲门种种的避讳往事一一说与眼前的后辈了解,以纾解这十五年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种种怨气!但「危无咎」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便犹如鬼魇符籙一般镇摄控制住了自己,登时面貌挣拧恐怖,哈哈狂笑来,手中的「雷霆怒」也跟着嗡然作响!

    灵儿看得害怕,只见尉迟无妄倏然纵身而起,跃上大树树枝,在周遭的林木上狂奔,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瞋目怒斥,对空喝道:「危无咎,这这奸贼,让我苦苦等了十五年终于盼到了你;十五年前玄甲门一战,终究让你以下三烂的手段得逞......不算!不算!我们重新来过!」只见周遭林木丛中一圈圈黑色光影来回盘旋,如狂风,如骤雨,吓得无数鸟禽扑翅纷纷飞逃,把灵儿的头发、衣袂也激得飞扬起来,半空中千千万万的树叶细枝也随着圈圈光影纷纷落地。

    灵儿越看越怕,将双手凑在嘴边,仰望着树林大声喊道:「师叔,您下来啊。」只见尉迟无妄倏地立在一根树枝之上,身形随着树枝上下摆荡,眼前却出现了无数幻影,跟着便势若癫狂般地哭嚎起来:「危无咎,你出来啊!你赔我师尊命来,你赔我妻子、幼孩命来,我的儿啊......呜......你出来啊......」其时「雷霆怒」与尉迟无妄瞋恨悲狂的心念感应交流,一道道忿恨、瞋恚、仇怒的力量宛如电流般自刀柄通过手臂窜入了尉迟无妄的身体周遭毛孔,贯穿全身奇经八脉、经络穴位,将满腔的热血与内力给激扬了起来,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同时,尉迟无妄耳朵旁彷彿有无数道老少男女的音声,或沉声,或尖啸,或哭嚎,或嘲弄,拖着幽长回旋的声调夹杂斥骂道:「尉迟无妄,你这没用的家伙,你师父亲人叫人给杀了,你竟然苦苦等了十五年还没个结果,拖累我们也跟着困在这里多年!血!血!血!最终的一道解脱之血啊!你不是要『雷霆怒』开刃显威,杀敌复仇么?既然『钦命阳血』没了,那就用你自己的鲜血来喂养我们啊......尉迟无妄......」一道道声波宛若水中的涟漪在脑海中阵阵圈散开来,尖厉刺耳,恼人心神;尉迟无望摀住耳朵,龇牙哭啸,突然举起「雷霆怒」往那被削了一大片的玄甲门巨石飞去,口中喊道:「危无咎,你受死吧!」

    只见半空中一道黑影犹如鹰隼般伴随着圈圈光芒飙乎下击,正是尉迟无妄擎着「雷霆怒」自树林中下击玄甲门遗址前的那块巨石,尉迟无妄与玄甲门遗址巨石不过三、四丈,待身形距离巨石约莫三里处,手中的「雷霆怒」突然抖颤,发出阵阵哀鸣之声,彷彿遇上了强敌克星般,回避隐藏不愿面对,欲就此止步。

    尉迟无妄只感到臂上有股无形阻力欲将自己的身形拉扯回去,但此时内心癫狂澎湃,哪管得住这股阻力,身形犹自奋力前冲,不欲稍停,待距离巨石一尺处,突然有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道自巨石上缓缓迎了上来,将尉迟无妄推回了半空,力道强劲却轻柔和缓。尉迟无妄身在半空,一瞬间眼中的巨石竟现出了千万道光芒,金碧辉煌,闪变如潮,耳中传来阵阵诵经梵唱、木鱼引磬之声,将原本脑海中那一道道怂恿斥骂的异境怪声给压了下去;身形伴着手中「雷霆怒」的拉力,整个人突然掉了下来跌坐地上,癫狂的心境也就此逐渐平息。

    灵儿见尉迟无妄此时正端坐地上,闭目调息,虽然不知适才尉迟无妄为何突然癫狂,更不知巨石发出何等力量将他给镇摄了回来,心中虽然惊疑害怕,却也不敢打扰。她看见尉迟无妄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渗出,顶门上冒出阵阵白烟,知道此时尉迟无妄正以玄甲门内力调息经脉,镇摄自己的心神。只见放置一旁的「雷霆怒」在阳光映照下,光影流动,色质变幻,好不漂亮;突然间见到刀面上出现一道经文,心中一惊,眨了眨蓝色的大眼珠,再定睛一瞧,正是巨石侧面上被指刻的经文被「雷霆怒」光滑的刀面将之反射而出。

    灵儿望着刀面上的经文缓缓唸出:「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正自唸颂时,只见尉迟无妄闭着双眼,张嘴跟着唸道:「舍利子。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灵儿见尉迟无妄面色已渐转红润,心神也已恢复,不禁欢喜,打断尉迟无妄道:「师叔,您刚才怎么了,可吓了我一大跳!」

    尉迟无妄不理灵儿,待把「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全部唸颂完毕,方才睁眼,缓缓起身,叹道:「刚才『雷霆怒』又开始反噬我了。」

    灵儿惊疑道:「怎么『雷霆怒』会反噬您?」心想,怎么把一把钢刀说得如同活人或妖魔鬼怪般,会来与人作难?

    尉迟无妄道:「这还是要从你祖师爷爷炼制『赤铁顽石』说起......」望着雷霆怒刀面上反射的「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说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将这经文刻划在我玄甲门门庭前的巨石之上?更惊人的是这经文竟是以指力刻划上去,字字入石三分,若非有无上深湛内力之人,岂能在这质如金刚的巨石上刻字留文?」抚着唇边短髭,极目远眺,沉思了一会道:「十五年来,每当我行刑斩首一人时,便会到慈恩寺为亡者与我玄甲门当年死难的长辈同门们超渡祈福,那慈恩寺住持普净方丈每每劝我时时持颂这『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以求心安,声称其功德不可思议,法力周遍法界亦不可思议。那时虽然也跟着记忆背诵,心下却犹自半信半疑,今日狂乱的心神被此经文镇摄降伏,方知普净方丈所言不虚。」

    灵儿小孩心性,哪理会什么人在巨石上刻字留文或什么和尚方丈劝人唸经持戒......心下只想赶快知道自己所不知的玄甲门往事及神刀雷霆怒为何能反噬尉迟无妄等事,急问:「师叔,祖师爷爷到底为何被那个叫危无咎的奸人所害?」问完,突然想到尉迟无妄会不会听到「危无咎」三个字又癫狂起来,当下偷偷瞟了尉迟无妄一眼。

    尉迟无妄拾起脚下的雷霆怒,转身走向那块巨石,摩挲着巨石上被砍削的光滑表面说道:「少林寺跟龙虎山愈不理睬我玄甲门的会盟邀约,你祖师爷爷表面上虽然不作任何反应,心中却越加怒火难平。为了逼少林寺跟龙虎山两派掌门人出面,他老人家便命你爹娘与我等亲信弟子率众扫荡河南、江西一带平时以少林、龙虎为马首是瞻的大小帮会与游侠散勇,逐步侵逼少林、龙虎两派在少室山及龙虎山的势力范围,想藉此逼两派掌门人出面。」

    灵儿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有点孩子气般的无理取闹了么?更何况,那些被扫荡的帮会、游侠就真的做了什么无可饶恕的罪行么?」

    尉迟无妄道:「居高位者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常常是劣孩顽性,一发起脾气来可比一般小孩更难理解......唉,也怪那些帮会、游侠们倒霉,撞在你祖师爷爷想挑衅少林寺、龙虎山的气头上。试想,一般江湖帮会或游侠人物,谁没做过一两件有亏官府禁制的行为?谁叫他们的立足之地刚好在少林寺与龙虎山的势力周遭,也只好『适逢其盛』,叫我们玄甲门给扫荡摆平了。」

    灵儿道:「难道少林寺跟龙虎山都不吭声么?」

    尉迟无妄道:「玄甲门奉着太宗皇帝『江湖纲纪』这道谕命,就算扫荡江湖帮会的动机有何不妥,一般的名门正派倒也不敢多做议论或干涉。只是直到有一天我玄甲门的弟子在几场战役中误杀了几名少林寺与龙虎山的弟子......」

    灵儿倒抽了一口气道:「于是少林寺跟龙虎山两派的掌门人就出面了?」

    尉迟无妄点头道:「自己门派的弟子为他人所杀,岂有不出面追究的道理?当代龙虎山掌教含弘真人与少林寺当家掌门常寂方丈便派人送了一张联名拜帖到我玄甲门来。」

    灵儿紧张道:「那个含弘真人跟常寂方丈两人想联手斗祖师爷爷一人么?」

    尉迟无妄摇头道:「含弘真人跟常寂方丈在信函中的措词十分地谦逊礼让,内容不外乎若少林寺与龙虎山得罪了玄甲门,尚乞玄甲门掌门人见谅云云。信件最后邀约你祖师爷爷于某月某日到嵩山少林寺一聚,常寂方丈与含弘真人必候大驾,让三派掌门有机会化解误会。」顿了一下,续道:「信件末尾还特别提醒,这邀约关乎黎民昌生千万生命,为免引起世人惊恐,切莫让他人知悉。」

    灵儿吁了一口气道:「这信件末尾的提醒还真邪门,不就是化解误会罢了?还扯到什么世人惊恐云云?......只是,这下祖师爷爷可满意了?」

    尉迟无妄想着往日的情景道:「这信件上邀约你祖师爷爷的约定,我们也是事后得知。送信那日玄甲门大堂两旁站满了数百名『无』字辈的弟子,而你祖师爷爷就踞坐在一座紫檀胡床之上,看完书信后,身体后仰,哈哈狂笑......」

    当年玄甲门的景象如浮光掠影般一幕幕地闪过尉迟无妄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