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声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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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湖有鹧鸪(二)

    他现在依然不释然的想着十坦夫的头颅。

    朝廷需要武当的态度,而且朝廷从来都不释然。

    武当需要十坦夫的头颅来证明忠诚。

    他没有办法再让那可怜的师侄来做决定了。那从小丧父丧母丧师的孩子,如今还得逼着他亲自取下以往朋友的头颅吗?

    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已然靠拢在自己身边的诸位武当山道长,冷酷且不容置疑的说道“十坦夫必须死在我们手里。”

    围在他周围的道士皆是全真流派的道士,不比荤腥女人不禁的正一流派的外围弟子,他们都是真正的山上人,常年的清规戒律,使得全真流派的弟子们各个武功不凡。而此刻围在他们身边的道长们却又是全真弟子里的翘楚。

    除却先前死在十坦夫手里的十人,在场的还有三十五人。可以说如今的武当半壁都在老人手里了。

    这身边的三十五个人没有任何异议,但是一个有异议的声音在武当众人身边响起。

    “别人都说名门正教里数武当派最为光明磊落,洛阳白马寺的和尚最为慈善。”那说话的人越过人群,走到张释然的身前,笑着接着道:“光明磊落却是不知道,如今看来,霸道无理却是没有。”那说话的姑娘穿着黑衣黑靴,头戴一个硕大的斗笠,并不是江湖名门大家闺秀所带的遮面斗笠,就是寻常百姓用来遮阳避雨的斗笠。斗笠并不如何大,只是姑娘生的小巧玲珑,两相对比之间,斗笠便显得颇为硕大。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姑娘的来历时,一声盈盈细语在武当众人呵斥之言前响起。

    “华山剑侍张雨绵,替我华山的小主人,向各位武当道长道歉,希望诸位道长念在小主人年少无知的分上,莫要对我们华山生出不欢喜。”

    这次越过人群说话的女子一身白袍,只是头戴的赤金道冠,腰间憋着的长剑和玉佩,告诉着众人,她华山弟子的身分,且身分不低。柳眉凤眼,肤白温婉的内外神韵,也使得人们对她印象极好。大多拥有小宗师修为的众人,自然不是刚出家门行走江湖的愣头青。不晓多说,大家便知此人是华山的天才剑侍张雨绵。

    言语颇为诚挚,声音也颇为悦耳。再加上说话之人在江湖上硕大的名声和高深的修为。武当众人大都点头示意自己没往心里去。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各自替先前的小女孩说些讨饶的好话。无非是想让华山承点恩情,给武当个台阶。一时杀气疼疼的修罗场竟然因为这个小摩擦少了些许杀气。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对张雨绵抱了一下拳,已示武当的友善。

    张雨绵回抱拳,已示意华山的善意。

    先前的四次围杀中,四座大山都没有出生,他们大抵是在借着其他高手的鲜血,来寻觅十坦夫的破绽。除了张雨绵在第三次中的出手救人。

    事情的开始本来时华山的三位物我境的小宗师和五位物化境的小宗师已本命剑为真气沟通桥梁,又辅以本门的华山剑法和华山诛仙剑阵。内三剑主,外三剑辅之。内外两剑阵,互相顶替,真气循环流转。八人大小周天,连串成一个大小周天。

    剑气之强,可以绞杀内外五丈里的一切活物,据前人所说,这个剑阵又小宗师以上的八个人联手使出时,连空气和眼光都可以绞的粉碎。只是重来没有人见过。

    本是小宗师的境界都大可以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只要不是非得找一些名宿巨擘找死。有什么样的敌人可以需要八位小宗师出手,莫不是那些传说中的鬼神出世。

    当八位华山的长老将诛仙剑阵催动到极致时,剑气溅起的黄沙,使得在场的大多数小宗师必须催动内力形成透明的空气墙才可以免于受伤。那些正在与十坦夫围杀十坦夫的小宗师更是在阵法催动之初就退了出来。

    被剑气略起来的黄沙还没落地,便又被剑气切割成了更小的碎沙粒,知道完全成为类似液体的存在,才被剑气裹挟着继续搅动空中,地上的一切有形体的东西。

    十坦夫身上的大部分衣服便是在那次厮杀捉对中化作了齑粉。

    身着青衣的华山八名长老,头发已被告诉流动的空气撕散了头发,脸上暴汗入注,顺着脸庞留下将胸前的衣物打的湿透了。那是真气催动过快的反应。随着站在白虎位内圈的一位长老,猛然的一声大喝,结印的双手,飞快的变换着姿势,其他宗师也随着他飞快的变换姿势。随着他们变换姿势,本来按着某种规律飞快运动的八把飞剑立马带着上万道剑气拔天而起,先前裹挟的千亿沙子不仅没有因为飞剑和剑气的拔天而起而坠落,反而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随着八把飞剑和数万道剑气冲天而起。裹挟了亿万沙石的万道剑气不仅没有因为附着的沙石而速度变得迟缓,反而那挂在天空中的沙石宛若实话成一条沙龙,声势惊人。

    平地而起三千里,倒挂银河星满天。

    那条沙龙在八把飞剑的引领之下,浩浩荡荡冲向地上的那个渺小的凡人。

    在场百余双眼睛,紧紧跟随着那沙龙浩瀚无敌的身影。

    在先前的两次围杀中,十坦夫大大小小使用了林林总总武功招式多达十五种,从江南到漠北的涉嫌门派多达十派。

    其中以武当招式心法最多,多达四种,四种皆是武当的不传之学,其中的太极拳发和仙人抚顶更是武当历代掌门之学。

    冬先生一路阴森冷峻的目光硬是让张释然这位武当天人境小宗师的头皮发麻。

    张释然的心如被凉水浸泡了一般,在这天气燥热的西域,却如坐冰窖。他想到了那个坐在金顶上的年轻人。于是心更冷了。

    其次便是西域圣教,大光明宫的武学,多达两种。

    却没有人知道十坦夫自己的功法,或是冢的某种功法。

    先前在阵内,十坦夫使用的是武当的画地为牢和白马寺的不动明王金身。凭借着大宗师的修为,将这两种功法催动到极致才勉强抵挡那要人命的飞剑和剑气。

    看着自天而下的沙龙,亦或是剑龙。他自知前两种功法绝不足以帮他抵挡这已达到人世间极致的杀招。他只好取下插在头上的发髻,本就有些散乱的头发随着没了发髻的束缚,彻底泄了下来。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经过身边的大风吹的飘散开来。

    他本拥有着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此刻他瞳孔中的乌黑在他解开头发的瞬间,便开始扩散到整个眼球。狭长到脸廓两边的眼角,微微上扬,那是一双平时可以勾倒无数少女少妇的凤眼,此刻却变得诡异....幽静而清澈。亮黑深邃到极点的清澈。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许薄巧。皮肤白皙到病态。即使是遮盖了半张脸的络腮胡,也无法阻挡他的俊美,反而为其弥补些许男儿气。

    配合着陷入漆黑的眼睛,嘴唇也开始上下翻动起来,就好像发着人们听不见的某种声音,众人用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着。无声的声音化作了某种节奏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心脏却不由自主的随着声音的律动跳动了起来。

    开始时,许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先前在绞杀中受伤的一位襄阳王家小宗师哇的一口将自己的心肝肺吐出来时,众人才知那是十坦夫那邪门的功法在作祟,并非是幻觉。

    直到这时,冬先生才用那众人早已为常的,阴恻恻的语气开口道“不想死的便用真气互住心脉。”

    没有人想死。众人纷纷催动体内的真气,将真气汇聚到心脉四周,隔绝那该死的某种律动。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先后暴死,与先前吐出自己五脏六肺的那位襄阳王家宗师一样的死法。吓得在场的小宗师们,更是疯狂的催动真气。这才没有导致在场的更多人死去。

    催动剑阵的八位小宗师最先受到十坦夫的影响,随着内圈的三位长老最先一口鲜血喷出,由于他们的大小周天在剑阵的保护下串联一气,剑阵中八人的身心都在磅礴的真气保护下,使得他们并没有当场暴死。

    也仅仅是没有暴死当场,瞬间的三位剑阵核心长老的受伤,使得本已腾空而起,极速而下的飞剑无力的掉了下来,转瞬瓦解的剑气,使得那先前骇人的沙龙,也化作些细小的黄沙,软弱无力的纷纷落下。

    虽无剑气裹挟,那条沙龙本身也土崩瓦解,但是千万黄沙本身的重量也足以当场砸死,并活埋一只普通江湖人的车队。

    可是十坦夫不是普通人,八个身受重伤的华山长老也不是普通人。

    十坦夫动了,动的并不快,却前一步迈出去的十坦夫,已经不是后一步的十坦夫了。没走一步,便多出一个十坦夫。他从剑阵中心,走到三位长老面前,三个各自坐在不同方位的长老面前。

    他用了十二步,于是场地间有了十二个十坦夫。分别四人面对着一位内圈长老。内圈长老,身受内伤,各个形象枯槁。但他们一身物我境的通天修为却还是实打实的存在,岂会坐以待毙。本已坠落的本命飞剑,从黄沙中飞一般的窜出来,向着各自身边的四个十坦夫头颅同时刺了过去。——一线过四点,飞剑如长在身边的手指一般灵活。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物我境,万物都如我身心的物我境。

    十坦夫没有多大神色变化,比起快过声音的飞剑,他神色冷漠,动作缓慢的向华山长老的头顶摸了下去。

    十二个十坦夫拍向三位长老的头颅。

    首先进入众人眼中的景象是十坦夫的头颅和老人的头颅同时爆炸开来。老人们剩下的躯壳倒向地面,接着才是那头颅同时破裂的清脆响声。

    老人们的无头躯体几乎同时导向地面。十二个十坦夫不见了,只留下了,依然停留在原地的十坦夫。他好像从来便没动过。离着三位长老的躯体依然不过十二步的距离,不多不少。

    场面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从不停歇的大漠狂风在今天,在此时此刻,真的显得有些喧嚣。

    大光明宫《明王寂灭长生大法》

    武当山《仙人抚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