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金镖之御骧铤
字体: 16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

    南宫剑最后才拍了拍坐在自己右边的柳云桥肩膀:“三位啊,我要隆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贤弟,柳云桥。出身徽州府世家大族,六代经商五代中举一门九进士,二十岁中举未能进取功名入仕,而是入了武昌绿营做了军头标统。后来又在洛阳镖王雷震子手下走了将近两年的镖,这两年智逃金獾寨、黑狱战拳霸一剑挑三奇、大义赈饥民。很短的时间便在镖行崭露头角啊,后生可畏呀。”

    说道这里,胡光墉和尤五等都刮目相看,尤五直接站了起来弯腰施礼:“恩人,没想到再此相遇,万分荣幸。恩公少年英才,尤五佩服之极!”

    在场的诸位都十分惊诧:“原来你们认识?”尤五便将自己出席镖王大会,在洛阳的山陕会馆被屠夫夫妇围杀险些丢命,被柳云桥救命并请慕神医治伤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红顶商人胡光墉和飞天虎沈冲都拱手,对着柳云桥施礼,表示钦佩和谢意。柳云桥赶紧起身还礼:“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也是那天巧了。我和兄弟在酒馆小酌,遇到尤堂主跟人起了争执就调停一番。不过尤堂主,某与阁下见识颇为接近,若不如此,柳某可能会视而不见。”

    嵇昭苏忽然插了一句:“柳公子真是个诚实的人。我说大伙儿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凉了,要不一边吃着一边聊?”

    南宫剑听完举起酒杯道:“对对对,妇人言之有理。来来来第一杯开门酒,我来起一下。诸位,为缘分干杯!”

    众人举起了酒杯,满满干了一大杯。奇怪的是,胡光墉、尤五、沈冲无一例外喝的是绍兴花雕,而南宫家里的所有人几乎一致干的是烈性西凤酒,除了大夫人嵇昭苏。

    南宫二夫人嵇昭仑道:“诸位贵客,今日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我家官人南宫世家是长安中人,我家宴会自然会承袭关中风俗和长安古风,我姐姐是内当家,只是她素来不喜饮酒。我就越俎代庖,第一杯开门见喜,第二杯酒好事成双,来,大家走起!”饮完之后,二夫人便打了一关,一圈下来便是七八大杯烈酒下肚。

    接着,三夫人嵇昭奂也举杯劝酒名之:三星高照,自然也是来了个“关公巡城”。南宫剑又将酒桌的主角收了回去,他完成了第三轮的通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候,来了几个南洋吕宋的仆佣,上了几道别致稀罕的菜,柳云桥闻所未闻。

    南宫世家不愧是关中世家大族之后,个个豪爽善饮。南宫翎居然也带着弟弟、妹妹,没人都打了一关,那龙泉窑玉壶春瓶已经是第六只空瓶了,装花雕酒的黑陶坛子也空了好几个。

    酒力作用下,柳云桥暂时忘却了很多烦恼。南宫翎特地举起酒杯,以柳云桥救过自己的名义,硬是跟他连干了三大杯。

    南宫柳也不甘示弱:“来来,金麒麟,你到我家了就是客人,我也敬你。”柳云桥心里笑道,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成天爱打闹爱逗乐,他不禁想起了雷雨没有生病的时候。

    这时候,胡光墉忽然问道:“侄女,你刚才叫他什么来着?”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无意中听道一句话没有当成耳旁风。

    南宫柳瞪大了眼睛,不无意外地说道:“胡伯伯,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天马、麒麟金镖。”

    胡光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和意外,有很快恢复平静,镇定地点了点头:哦,是个神人哪。尤五和沈冲难以抑制住兴奋,故意七拐八弯地将话题引导《河图洛书》的传说。

    看来这绝世武功和惊天宝藏的事早已是风闻天下了。柳云桥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是苦笑了一下。小孩子口无遮拦倒也没什么,何况面对的这几个人也都是人中豪杰和正人君子。

    南宫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孩子家玩呢,这几天在家都玩熟了,他们之间互相起了外号。瞧你这二丫头,快去厨房催下阿斯汀,看最后那几个硬菜好了么。”

    南宫柳欸了一声,就拉着弟弟一起奔跑着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一个菲律宾的女佣推着一个小木车,车子上是几道少见的菜式。

    南宫剑道:“诸位,今日是家宴,喝酒点到为止。饮酒六德:逸、和、友、雅、节、敬。所谓饮有格、酒有品、人有量、醉有度。今日就不再劝酒了,想喝酒的能喝酒的自便。诸位尝尝这几道特色菜,越南国的鱼露、吕宋国(菲律宾)的阿多波、爪哇(马来西亚)肉骨茶、暹罗(泰国)的冬阴功汤。”

    柳云桥知道,这是南宫总舵故意岔开了话题,他不想让自己背负的秘密路人皆知,即使是自己最为信任、能请进家门共享家宴的朋友。

    胡光墉何等机敏睿智,他立即附和道:“早都听说南宫总舵情趣高雅,品位不凡。今日这一顿饭就品出了总舵的格调。这东南亚的菜我倒也听家里人说起过,要说品尝呢这还真是第一次。”

    南宫剑道:“光墉兄谬赞了,我乃一介武夫,哪里有这等情调。都是夫人和他们姐妹三人爱捯饬,说白了就是吃货呗。”

    南宫夫人嵇昭苏脸颊泛红:“胡大官人和两位大侠见笑了,皆是我家平时客人多一些,天南海北客人一多难免众口难调,就多花了一些心思。”

    胡光墉夫人罗四太太夸赞道:“弟妹啊,你可真不愧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南宫总舵是天下有名号的人物。家中迎来送往、高朋满座,没有这样打理内室的眼界怎可撑得住门面。这以后我们胡庆余堂可要多向弟妹取取经。”

    嵇昭苏被杭州最有名的罗四夫人这么一夸,心里多了一丝宽慰。

    众人品尝了东南亚美食之后,有人点头称赞,反复下筷子品尝;有人浅尝辄止,不予评价。

    筵席进行了一个时辰左右,接近落幕,酒力的作用下众人都有些疲乏。

    2、一剑茫然

    南宫翎见柳云桥对异域美食没多大兴趣,便向他推荐南洋肉骨茶:“肉骨茶实际上中国人创造的南洋菜

    在爪哇国尤其盛行,分为南洋海南派和马来的福建派,海南肉骨茶较重胡椒味,福建肉骨茶较重药材味。这道菜可是有来头,相传华人初来南洋创业时,生活条件很差,由于不适应湿热的气候,不少人因此患上风湿病。为了治病祛寒,先贤用了各种药材,包括当归、杞、党参等来煮药,但是,因忌讳而将药称为“茶”。有一次,其中一人偶然将猪骨放入了「茶汤」里,没想到这(茶汤)喝起来十分香浓美味,风味独特.后来,人们特地调整煮茶的配料,经过不断地改进,才具备了这种骨肉兼饮茶的饮食方法。”

    胡光墉风趣地说道:“就是用茶叶炖排骨呗,吃多了也不会担心发胖,可是聪明的食疗办法,以后胡庆余堂也要多搞一些类似这样的品种。”

    在座的都被他的话逗趣,也被南宫翎的介绍吸引,不一会儿一大汤窝的肉骨茶便被分而食之。接着便是各类主食扬州炒饭和关中酸汤面、广式海鲜炒河粉,还有双份时令果盘。席上每个人几乎都是饱食,除了水果之外,主食原封未动。

    南宫柳也来了兴致:“姐姐,我看大家都有些困倦了,撤了筵席你我琴瑟和鸣,为尊贵的客人助兴吧。”嵇夫人立即响应,命仆人撤去残羹剩汤,条案上摆满了茶点干果和上佳的武夷山大红袍。

    南宫柳独奏一曲《醉翁吟》,果然琴曲舒缓,香甜缥缈,催人入眠。南宫翎见诸位都无多大兴致,问道:“诸位可知舍妹弹奏为何曲目?”

    大概是此曲过于舒缓催眠,却见座上主人有的品茶,有的嗑瓜子,有的斜靠在椅子上打盹。

    南宫翎便亲自弹奏了一曲,那曲子摄人魂魄,龙出云入海那样飘忽动荡的意境。只有南宫剑拍掌鼓励两个女儿,还为女人亲自递上了瓜果:“我家小主,弹的真好。就是你胡伯伯还有这两位大哥哥,都是武人和商人,不通风雅之事啊。老爹爹我听懂了,天籁之音,此曲只应天上有,好听好听啊。”

    胡光墉打趣道:“哈哈哈,贤侄啊,令尊说的没错。你胡伯伯我和你沈大哥哥、尤大哥哥都是粗人,这曲子是好听,刚才吃酒吃多了,要不是因为有这好茶,这曲子一听早都睡着了。你们可就是对牛弹琴了。哈哈,来来来,伯伯赏给你们一人一个开口笑和巴旦木,以资奖励!”

    南宫柳接过开口笑嚼巴,调皮地回应道:“爹爹,孩儿恭喜你,你要发财了。”

    南宫剑眉毛扬起来惊诧问道:“哦,喜从何来呀?”

    机敏的南宫柳说道:“我和姐姐都吃了首富赏的果子,首富伯伯的手啊,沾满了财气富贵。这不南宫家可要行大运了嘛。”

    她的话逗得南宫剑哈哈大笑,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胡光墉也被逗乐了,沈冲刚喝到嘴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

    嵇昭苏也乐了:“柳儿,今儿你胡伯伯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吃酒听曲子的,而是有大事要办。”

    南宫柳大眼睛眨巴着问道:“什么事儿呀?”

    嵇昭苏故意严肃地说道:“你胡伯伯家在杭州城啊,那可是有半条街的铺面和买卖,在吴山脚下还有家大药铺子。可是呢,你胡伯伯家虽然家大业大银子使不完,还是有一件大事大烦恼不能摆脱,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化解这个麻烦。”

    南宫柳更加好奇了:“哦是吗?我有这么重要呢?那大娘,是什么事儿呢?”

    嵇昭苏道:“胡伯伯家有位二公子,年过及笄,胡家翩翩少年郎,二九年华恋海棠。你胡伯伯有意将我南宫家家二小姐娶进杭州城,做二公子的夫人。聘礼都到了,我和你爹都答应了,因为这可是首富人家嘛,让南宫世家也沾点富贵之气也不赖。”说完,她有些忍不住的笑了,扭头看着两个妹妹,低头微笑。嵇昭奂早已忍不住噗嗤一笑。

    南宫柳一听羞的满面通红,跑到父亲跟前:“爹,娘,大娘她诓我。我不嫁不嫁。三娘,你是坏人,跟着瞎起哄,哼!”

    南宫剑忍住笑:“哎哟,你还不嫁。是胡公子模样配不上你,还是人家才学配不上你。这聘礼我都收了,可不能退回去。”

    南宫柳认真生气了:“不嫁,胡伯伯给座金山我也不嫁,我要嫁给金麒麟。”说完之后,粉脸通红便转身跑回了闺房。

    她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柳云桥感到十分惊诧和难堪,南宫翎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和不快,妹妹虽然是个孩子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难道短短几天真的跟自己一样,爱上了这个浪荡不羁、落魄的柳云桥?

    嵇昭苏三姐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尤其是南宫柳的母亲嵇昭仑,她被女儿的话噎的哑口无言。她站了起来:“小孩子家的胡说八道,我看是欠管教,看我怎么收拾这小破孩儿。”说完便追着南宫柳去了。

    场面有些尴尬,胡光墉坐在那里喝茶不语。南宫剑勉强挤出一丝笑:“光墉兄,孩子说话口无遮拦,那都是夫人逗孩子玩儿呢,光墉兄不必介怀。”

    胡光墉是何等心胸格局,他怎么会跟一个十四五岁孩子计较呢。他笑道:“嗨,童言无忌,南宫兄多虑了。”

    南宫梁煞有介事地说道:“刚才二姐弹的曲子《醉翁吟》太甜腻,把大家都听的快睡着了;大姐弹的《苍海龙吟》以清冷和缓之调,寓飘忽动荡之势,其音有似于龙吟,其声音能动苍海老龙之吟。却又过于苍凉,不甚应景也。不如我来舞剑为大家助兴吧。”

    孩子稚气未脱却英姿飒爽,颇有见地,他的一番话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哥哥欣然应允。

    不会是南宫世家子弟,十四岁的孩子剑法虽不够精熟,却翔龙飞舞之凌厉和锋芒。柳云桥心下震惊不已,怪不得南宫翎一个女孩子一把青羽软剑、一条蓝色石子龙就敢独闯江湖。

    南宫翎拔出了青羽软剑,跟弟弟对练起来,一时间二人上下翻飞,穿云入雾,胡光墉和尤五、沈冲见识了正宗的南宫世家终南剑道,眼界大开无不震撼。

    南宫翎三两剑便逼得弟弟败下阵来,然后剑指座上柳云桥。南宫梁也不言语,长剑入鞘,坐下抚琴。

    只见她腾身飞跃一剑飘来,剑尖撩起,如雨打浮萍却含情脉脉。柳云桥身姿旋转,矫若游龙。只见银光熠熠,剑影闪过,不见人影煽动,只见剑气四散。

    柳云桥如醉似狂,身形飘忽不定,笔断意连,字断势连,行断气连,何其相似。

    南宫梁指下古琴急管繁弦,鼓声点点,大弦嘈嘈, 珠落玉盘,如鸣佩环。只见柳云桥灵虚宝剑擎天,双剑相交,宛如两颗心之碰撞。酒放豪肠,和着七分琴声悠扬,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刹那之间心绪茫茫。

    南宫翎婀娜苗条,洒脱飘逸,曼妙多姿。炫舞的剑光,曼妙的裙裾,此刻她美成了一女神,他失落迷醉的心被长剑划破,碎了一地。

    灵虚宝剑天下至宝,青羽软剑百刃之君。终南剑派乃是华山剑派的前身,青羽软剑更是中南剑派镇山之宝。

    南宫世家乃是西周文王四友之一的南宫适后裔,西周著名贤者、武将。至北宋时南宫适十七代子孙南宫石,在终南山重阳宫幸遇咸阳人全真派开山祖师重阳子,拜其门下。得重阳真人传授全真剑法,聪慧过人的南宫石在全真剑基础上优化改进,开山立派命之为“终南剑道”,密不外传,绵延千年。

    心随曲动,剑随心挥,身随剑舞,影随身飘,凌虚剑在午后的阳光中寒光不再,剑气锋芒被内心的柔情化却。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双剑合璧,不仅是武功上的完美融合,更是心性相合。

    南宫剑心中惊讶无比:这后生果真人剑双奇,想不到竟然跟我终南剑道如此相生融合,双剑合璧。怪不得我家这两丫头都着了魔似的。真是喜之、忧之、爱之、恨之。

    忽然听得“嘣”的一声,弦断音绝。宝剑戛然而止,二人如同敦煌飞天的仙女,姿态优雅停留在空中,宝剑收起,二人深情对视,躬身还礼。

    座上的人全部被剑术、琴声陶醉倾倒,许久才回过神来,鼓掌喝彩。

    然而只有一人却是心思重重,面露不快。这人便是南宫剑的正室妇人嵇昭苏,柳云桥无心展露自己,却是风华毕露,令人着迷赞叹。

    这小子浪迹天涯、贫穷落魄、一身麻烦,这都不妨事,南宫世家的人绝不是势利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