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金镖之御骧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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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1、蛛丝马迹

    清晨的洛溪禅院,曲径通幽,花木清香,晨曦展幕,万籁俱寂。

    春来一个人在院子里扎马步练功,大将军和赛虎十分好奇,不时过去围着他转一圈,脑袋朝着天上叫几声;

    还不时凑上去舔舔他的脸和嘴巴,搅和的春来不能安心练功。

    “赛虎、大将军,乖,我练功呢,坐那儿不许动!”

    春来用手背擦了下嘴脸,吆喝着两个调皮的小家伙。

    春来是个看起来憨厚却内秀的人,言语不多但是心思敏感细腻。

    用乌子虚的话就是春来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

    而雷默总是调侃他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倒不出来,拿个锥子也扎不出三个屁来。

    在柳云桥的指导下,经过几个月的扎马蹲桩,他明显感觉到下盘稳当。

    不过他反应钝滞,学起拳脚套路总是领会极慢,需要柳云桥反复师范、纠正,再反复习练几遍,第二天还要复习方能记得住。

    柳云桥倒是很有耐性,不厌其烦地耐心教导,只是春来长进并不大。

    忽然,大将军和赛虎朝着院子门口冲了过去,嘴里汪汪叫着。

    一会儿,春来看见柳云桥和宗若璞进了禅院,大将军和赛虎立即迎了上去,扑到柳云桥身上。

    亲热地舔着他的手心和脸,绕着他周围转圈,然后带着他们朝春来奔过去,一会儿又回来迎着他。

    春来见师父来了,就要停歇下来问候被柳云桥阻止了,他挥手示意他继续扎马。

    自己也跟他一起站桩,师徒二人站成一排,屏声静气。

    宗若璞呼着一声大将军赛虎的名字,然后带着它们在禅院疯跑几圈,然后各自塞了一个大白馒头。

    大将军、赛虎大快朵颐,直接吞到了肚子里,眼巴巴看着她。

    “好吃吧,今儿的完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给你们吃肉肉和骨棒子。乖乖的,跟我一起看书。”

    一说到肉和骨棒子,赛虎和大将军哈喇子流了一晒帮子,汪汪大叫了几声。

    宗若璞坐在石凳子上看书,那是一本线装古本《石头记》,上有题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字样。两只镖犬十分乖巧地趴在她的脚底下。

    柳云桥走了过来。他见了宗若璞正坐在菩提树下,掩卷沉思,黯然神伤。

    复又看了看她手中书卷,立即明白就里,他也不吭气就挨着大将军和赛虎旁边打坐起来。

    宗若璞忽然跺脚,做扼腕顿足状:“哎呀,讨厌讨厌,怎么会这样嘛。可怜的颦儿,一边是洞房花烛,一边是凄风苦雨,孤独气绝。没用的贾宝玉,虚情假意,不看了不看了。”

    她撅起了小嘴,气呼呼将书摔到地上。

    “香魂一屡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绛珠仙子魂归了离恨天,那颗顽石尘缘已了被打回原形,跟随那茫茫大士道人和渺渺真人,回到前世的天界。枉入红尘若许年,宿命耳。”

    柳云桥闭着眼睛说道。

    “就算是宿命也好,孽缘也罢。可是既然那么爱着颦儿,为什么还要娶宝姐姐呢,还老是说颦儿(林黛玉)懂他的心,为了情可以不顾死活,一见面就说似曾相识,都是骗人的!”

    宗若璞还是哪里泄愤。

    “是啊,都没错,前世的情债和冤家。他就是一颗石头,活在理想的世界啊,专爱胭脂红妆,吟诗作赋,对功名进取却是十分排斥和嘲讽,可谓是愚顽执念,宝钗却一直鼓励他考取功名。只有颦儿懂他的内心,了解他的性情和志向,就是如果爱上一个人不在于他的富贵起伏,在于性情知趣是否一致。所以贾宝玉视颦儿为人生知己。不是不娶她,是他活在层层的包围圈中,保护的过于牢固,从他奶奶、母亲再到嫂嫂王熙凤,集体演了一出调包计而已。你这么聪慧过人,岂有看不懂之理,你只是难以理智接受这个现实结果而已,没错吧。”柳云桥侃侃而谈。

    宗若璞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心想:呦呵,你还真是书呆子,连这本书你都读过,其实我的意思你不懂。

    她娇嗔说道:“两个爱的人就要永远在一起,好男人就该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要不然就不是好男人,那颗石头变的人就不是好男人,假情假意!”

    柳云桥笑道:“依我看来,这也怨不得他。要是颦儿不那么直率,言语上不得罪周围的人哪怕是个丫鬟就不会到那一步。最重要的,侯门世家子弟娶妻生子还不是为了延续香火光耀门楣,颦儿要输就输在身子骨太弱了,在长辈们看来不是有福长寿之人啊,承担不起未来夫人,也就是家族内当家角色这么大的重担。所以,宝姐姐才是最合适人选,颦儿呢还是更适合当那石头的妹妹啊。这就是宿命,投胎转世只为还他眼泪而来。”

    “不对,他们才不能做兄妹呢,他们是前世的情人,必须结婚白头偕老猜对。”宗若璞倔强反驳他。

    “本来就是表兄妹的。我看我们也做兄妹最好。”柳云桥笑着驳斥了她。

    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对于她来说是晴天霹雳。

    原来我一直深爱的男人,只是把我当作妹妹。她的心顿时凉到冰点,脑子空白。

    宗若璞像一只失落而又伤心的羊,冲到春来练功的树底下,用手拨开了正在练拳的春来。

    她挥起了柔软的小拳头,将那捆绑结实的草纸,击打的啪啪作响。

    宗若璞遇到一个千古难题:当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柳云桥十分纳闷,哎,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还是少看为妙。

    春来见宗若璞发了疯似得击打草纸,他有些纳闷,一向娴熟柔情的姐姐怎么会忽然要习武练拳,他不知所措,赶紧喊柳哥哥柳哥哥。

    柳云桥轻轻拽住了她早已打的红肿的手,看她泪水涟涟。

    宗若璞气不过,来回扯了几下,无奈拗不过他力气大。

    她还要挥拳击纸被柳云桥的胸脯挡住。

    宗若璞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柳云桥的胸口一顿粉拳乱砸。

    嘴里怨道:“死货,我锤死你,锤死你一了百了!”

    柳云桥咬着牙,含泪不语,一任宗若璞懊恼发泄。

    宗若璞累了不再锤击柳云桥,掉头一个人走了。

    春来一脸懵懂,她真不知道柳大哥怎么就把好端端的玉儿姐姐给惹生气了。

    “柳大哥,玉儿姐姐怎么了?怎么哭了?”春来有些不太明白,好奇的问立在那里发呆的柳云桥。

    柳云桥道:“没事,她丢了一件东西。”

    春来道:“丢了东西,啥东西?看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吧。玉儿姐姐那么细心的人,怎么会丢东西呢,我们帮她找找吧。”

    柳云桥十分失落有气没力的回答道:“恐怕是找不到了,随她去吧。”

    这时候,一直很安静的镖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呲着牙冲着门口的月形圆门吼叫,似乎发现了敌人一样紧张。

    柳云桥抬头一看,原来是郭盖过来了。

    他赶紧喝住了两个小家伙:“你们两个喊什么呢,那是自家人,那么凶干嘛呀。”

    郭盖尴尬地笑了笑,冲着赛虎和大将军做了个鬼脸:“叫,叫,再叫,打你了。”

    郭盖正要上去扯着赛虎和大将军,没想到他们越发得凶狠。

    郭盖也狠下脸子呲牙咧嘴冲着两只镖犬发狠,赛虎和大将军可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而是遇强更强,它们配合密切,一前一后向郭盖扑了上去。

    一只狼犬一只獒犬,郭盖着实吓得够呛,掉头撒丫子就跑。

    这时候柳云桥和春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追了过去。

    两只镖犬追着大镖头满院子跑,眼看就要被狗扑倒,郭盖慌不择路就朝着前面那颗盆口粗的菩提树上爬。

    慌乱中的郭盖还算利索,爬到树上冲着狗耍凶狠,两只镖犬在树底下仰着脖子歇斯底里吠叫。

    “大将军、赛虎,回来,住口!怎么回事,怎么凶自己人呢?”

    春来吆喝着畜生很久,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柳云桥道:“郭镖头,这怎么解释啊,你是哪里不对了,得罪了赛虎和大将军吧,怎么见了别人也不叫,就是见了你它们就急呢?”

    春来笑道:“合着是你抢了他们的骨头吧,说你也是的,你可是堂堂东方大镖头,你跟个带毛的一般见识干嘛,刚才呀幸亏你溜得快,要不然可不就撕破你的裤子,就是脚上那双铁鞋,也得给你啃了嚼巴烂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云桥注意了一下他脚上铁鞋。

    菩提树干上被铁鞋踢破了好几道痕迹,树皮都掉了。

    正当春来将两只镖犬安抚稳定了,雷夫人的丫鬟春芳来了喊道:“夫人传早饭了,今儿都在一起吃!”

    东方镖局一直坚守佛家过午不食的戒律。

    晌午接近中午十分才开第一顿饭,到了下午黄昏之前一顿饭,晚饭除了有客人要开宴席之外才会晚点,因此早饭一般都会十分丰盛和正规。

    雷雨的头发已经黑了一半,她带着帽子第一次出现了全家的视野,喜宝儿披戴着那件真丝披肩,见了雷雨十分热情打招呼叫了一声姐姐,雷雨十分冷淡的望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宗若璞,平静得坐在那里不说话。

    喜宝儿原以为会有人注意到新的漂亮披肩,可是没有人理她,她收敛了笑容,尴尬地坐在那里。

    自从雷雨得了白发症之后性情大变,从一个活泼外向的开心果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

    宗若璞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是一脸不快,像是谁欠她三斗粮,喜宝儿有些纳闷,鉴于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郁闷地坐在那里。

    饭菜都已齐备,家中长辈都已坐到了饭桌前,只有雷家新过门的儿媳妇却迟迟不见踪影。

    一家人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重伤初愈的雷一诺眉头紧皱,十分不悦。

    “鸣儿,快去叫你媳妇吃饭,咱们别等了先吃吧!”雷夫人吩咐雷鸣。

    雷鸣正要起身,只见一枝香巫云雪懒洋洋走了过来。人未至声先闻:“吃饭不等人齐了,这是哪家的规矩。”

    她见过了雷氏夫妇并请了安,就坐了下来。

    瞄了一眼眼前的馒头和小菜,还有一些胡辣汤和炸糕,她眉头一皱,瞬间没了食欲。

    筷子在盘子里扒拉,嘴里嘀咕着饭菜难吃,味道古怪。

    这时候春芳端来一盘子热包子,特地给她的盘子里夹了一个。

    她顿时大怒骂起了春芳:“哎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吃包子不吃包子,你长脑子没长记性吗?那都是大肉大油的,不都是些干重活的下人们才吃,拿回去!”

    春芳被骂得十分委屈也很无奈,赶忙道歉说道:“少、少妇人,实在对不起,我,我给忘了。我想着今儿的包子是素馅的,所以就给您上了一个,平时都是每人一个的,都怪我也没问一句。”

    说完,就将她盘子里的包子又夹了出来。

    一枝香巫云雪又急忙喊道:“我让你夹走了吗,给谁吃呢?还有,告诉你,我姓巫,叫我巫小姐,见天少夫人少夫人,我老了吗?”

    一枝香巫云雪又逮住了春芳一个不是,数落着她。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春芳彻底不会怎么办了,低着头怔怔地站在那里,嘴里小声说着是是是。

    雷夫人小声训斥春芳道:“你这丫头也是,平时那机灵劲儿跑哪儿去了。小姐可是高门大院宅门府里的大小姐,哪能吃得了下人吃的玩意儿。以后长点眼色,要是小姐不吃,她那份你就拿去给赛虎大将军那狗东西吃。我保证她会给你摇摇尾巴。”

    喜宝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了。

    这时候,一枝香巫云雪却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哭着顶道:“雷鸣他娘,你这是在骂我不如狗!”

    也没人理会她,大家都在埋头吃饭,雷鸣轻轻拽了她的衣襟示意她坐下吃饭。

    一枝香巫云雪越发觉得委屈了,索性扯开嗓子哭闹起来:“爹,姓雷的,你们也都评评理,是不是在埋汰人。哎呀,我的爹呀娘呀,你把我嫁到这样人家,吃的饭连下人门包的饭都不如,还都不待见我,连个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婆婆还埋汰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日子还让人过不过呀。”

    雷夫人火了,她训斥道:“巫大小姐,自从你嫁到我们雷家,就没有一个人入你的眼,没有一件事对你的路,饭菜不可口,房子住的不舒坦。总之,你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整日抱怨自己跳进雷家这个大火坑,委屈了你宅门大小姐是吧,你要是真的觉着委屈,不妨你一纸休书把你男人休了,你可以再回你那富贵的娘家去。家有家规,要是没这个胆魄气量,那就照着雷家的规矩来!”

    一枝香巫云雪怼道:“哼,这不是反着要休我吗。我可是雷家八抬大轿抬上门的,我爹还搭上了二十多抬妆奁,你再看看我这个人,模样配不上他,还是出身配不上他了?难道我爹把我养这么大,还要搭上银子,是要到你们家来受气的吗?要休我可以,跟我爹说去,用八抬大娇子把我抬回去!否则,我就死到着镖局里!”

    一直保持沉默的雷鸣呵斥了他新媳妇:“放肆!怎么跟我娘说话呢。你还有大户人家闺秀小姐的风范吗?”

    一枝香巫云雪气呼呼僵在那里,皱眉瞪眼,丝毫不退缩让步。雷夫人也是气得脸色发青。

    接着,他又缓和了语气继续劝道:“好了好了,你也真是的,就为一个包子扯到哪儿去了,要死要活的。

    春芳春来姐弟两在咱们家长大的,在我娘眼里就不是使唤丫鬟,而是当我妹妹一样。

    是她自己个儿勤快,人又机灵,我娘才让她多干些活儿的,你为啥要为难她呢。快给娘和春芳陪个不是!”

    一直沉默的雷一诺还坐在轮椅上,他往桌子跟前靠近了一些,劝解道:

    “好了好了,都干什么呢,大早上的就闹,成何体统。云锦啊,你也是最近忙糊涂了,跟孩子治什么气呢。”

    他又抚慰了一下巫云雪:“孩子啊,你娘都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操劳过度了,情绪不好,再说她你是娘说你两句你也别往心里去。虽然说咱们两家也是世交,我和你爹是结义兄弟,但咱们家毕竟就是个走镖的小户人家,比不得你们官府贵族,豪门世家,吃食和居屋都是粗陋了些,你要多担待一些。”

    苏云锦应了一句,不再搭话。

    雷一诺又吩咐儿子:“雷鸣,你以后就去东关慧芳斋买鞋燕窝、雪蛤,海参,银耳,家里女眷都滋补改善一下,给你媳妇多买一些。”

    “以后都好好说话,一家人以和为贵。玉儿、雨,陪你们嫂子回屋里去。其他女眷吃完了也都该干嘛干嘛,我和云桥、还有乌贤侄几个说点事。”

    众人散去,只留下镖局里重要的几个管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