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事
建造神庙这件事于玛雅看来，完全是在用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来表达对自然的崇敬之心；就像一群人聚在一起，用焚烧书籍的方式，来纪念该书作者。
玛雅一向早起，这日更比往常醒得早。窗外非常静，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轻响。
就在玛雅准备穿上皮靴时，远处猫头鹰呜鸣了几声。玛雅有个不知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得的本领；那就是对森林中，几乎所有掠食者的捕猎行当，尽皆了若指掌。
“嗯……收工了，正在清点战利品！”
黑暗中玛雅点了点头，他仿佛从猫头鹰的啾鸣声中，洞悉了一切。
宁静的冬夜，猫头鹰会在金星闪耀前，结束狩猎工作。那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松枝间隙，总会有那么几只雏鸟静伏巢中，候着它们的“监护人”衔回带着霜露的早餐——多是些倒霉的野兔和灰鼠。
野兔喜欢在雪夜到处溜达，像游吟诗人一般，独自徜徉在寂静森林中，只要不被猫头鹰发现，野兔的生活其实还算惬意，至少很体面；灰鼠则不同，生就一副患得患失相，总是鬼鬼祟祟出没在林间。有时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会同时躺在猫头鹰的树巢内。
如果让玛雅选择，他情愿自己是灰鼠，因为侦探在大多数时间，更像一只灰鼠，当然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做一只猫头鹰。
在玛雅看来，命运更像是猫头鹰，它不停盘旋在人们头顶，无声无息地掠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俯冲而下。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命运的猎物。
推开小木屋的门，清冽冷风迎面吹来，玛雅顿觉脸颊一阵刺痛，他忙把脑袋缩入毛线围脖，又紧了紧衣领。
雪光映照下，周围一切清晰可辨，月亮在云朵堆出的峡谷内忽隐忽现，几颗不知名的亮星，在极远处闪烁；每当明月从“峡谷”走出，森林黑魆魆的轮廓，便被刻在明亮的空地上。
月亮也像是个吟游诗人，只不过运气要比野兔好很多。
玛雅拎起斧子，穿过空地径直朝树林走去，积雪没过了他的脚踝……
当他折返小木屋时，东方刚刚泛白，见天色尚早，玛雅担心劈柴声扰醒家人，于是放下手中柴禾直起身，悄无声息地沐浴在静谧月光下；他的手套沾满晨霜，大多是柴禾上的，轻轻一拍，霜粒如微尘般应声而落，在月光下亮晶晶，仿佛被施了魔法。
玛雅出神地望着那些晶粒，那些极细微的小东西，看起来如此神奇，完全超越了造物主赋予它的意义！
似乎人站在雪地中无病呻吟，也是件让造物主无可奈何之事。
以前玛雅一直认为，叹息是人类的独有发明，但在养过几条狗后，他发现之前的推论是错误的；狗也会叹息，晚上主人起夜，因没开灯不慎碰到家具，弄出动静时，玛雅养的那条秃尾巴老狗，便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上午森林巡查官夏侠，来到小木屋，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常年都是一副风餐露宿疲惫相。
夏侠一进门，便顺势歪倒在椅子上，把两条满是泥浆的腿踢得笔直。
“糟糕透顶！”夏侠喘着粗气抱怨“您知道我多久没洗热水澡了？这鬼天气！”
“换新猎犬了，老鼻头呢？”玛雅望着在门口转悠不停的灰色短尾猎犬，忍不住发问“那家伙在做什么？转来转去教人看着心烦！”
“老鼻头在家中养病呢！这只血统要纯得多，就是有些多动症，有句话怎么讲？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夏侠边清理靴底的泥块边回答。
老鼻头是夏侠养了十来年的一只猎犬，总是和主人形影不离，前阵子老鼻头突然不吃不喝，带到兽医那里检查才知道，是骨膜发了炎，需要手术。夏侠因勘探工作需要，身边不能没有猎犬，只好又托人寻了一条。
壁炉内的炉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里面有几根清晨才砍下的柴禾。玛雅喜欢新鲜松枝燃烧后发出的香味，屋内此刻正弥散着那种独特的气味，而他浑然不觉。玛雅现在心烦意乱，大脑已被其他事情所占据，其中包括主管嗅觉那部分。
苿毕美带着女儿，早餐过后挎着一篮烤饼，到临近山谷的亲戚家串门去了，下午才能回来，此刻屋内只剩玛雅和夏侠。
“老鼻头动手术了？”玛雅听到夏侠的回答，感觉有些意外“那猎犬既驯顺又机智，比起现在门口瞎转悠那只，更讨人喜欢。”
“没什么大碍，调养一个春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之前拜托你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玛雅问道。
“一言难尽，这回工钱要加倍！”夏侠说完，见玛雅脸色不对，顿觉自己这俏皮话说得不是场合，忙把泥腿缩了回来，露出一脸憨笑。
玛雅看见夏侠的窘相，气消了些。压力之下人的脾气会变得焦躁，玛雅亦不例外，人们总说智慧修养同岁数呈正比，对此他深感不屑，甚至觉得这纯属胡扯，自己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现在的他，甚至比年轻时更冲动易怒！
玛雅望着外面的短尾猎犬，跳来跳去摆弄着自己的脏尾巴，把原本整洁的小院弄得满是污泥，想到苿毕美回来又少不了对自己一顿数落，那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立作死灰复燃之势！
夏侠作为森林巡查官，整天东跑西颠消息非常灵通。上个月传言有人在森林谷，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事；玛雅得知后叮嘱夏侠，在日常勘探中，若发现任何线索务必向自己汇报，他怀疑那些事可能同黑魁斯晶石失窃案有关。
几十年前，储藏在船务公司金库内的黑魁斯晶石，一夜之间被窃走半数之多，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案发后船务公司高层大为震怒，调集精兵强将四处稽查，可惜盗贼十分狡猾，失窃的黑魁斯晶石始终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传说该案件同大盗鸢尾花有关，那时玛雅还是见习侦探，刚进入船务公司不久；这件事当年被侦探们视为奇耻大辱，玛雅亦是如此，在他接任首席安全顾问后，立即重启案件调查。
可惜直至玛雅退休，此案依然悬而未结，成为船务公司创建以来，屈指可数的几件悬案之一！
作为侦探，最大的失败并非不能结案，而是过早地结案——这是玛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讽刺的是这些年来，他也只能凭着这句话自我安慰。
怀疑失窃黑魁斯晶石现身森林谷后，玛雅立即向远在瀑布城总部的嘲云，发出加急密信；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件悬案了结，哪怕不是自己亲手侦破。
嘲云得到消息，立即从北方分部抽调精英干探派往森林谷，其中以胡牛为首。
案情复杂程度远超玛雅的预想，经详细调查，胡牛虽未找到失窃的黑魁斯晶石，却有了更重要的发现——头号禁运品！
比起黑魁斯晶石失窃更叫船务公司坐卧不安的，便是头号禁运品。胡牛那日傍晚造访小木屋，除了提醒玛雅防备翼鹿族，还提及禁运品现身森林一事，在后者心中激起了无穷无尽的波澜。
“关于黑魁斯晶石，很遗憾，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夏侠用手挠着自己蓬乱的头发道“不过，调查过程中我发现有件事，比黑魁斯晶石更有趣！”
玛雅已从胡牛处得知禁运品一事，因此听闻夏侠之言未觉任何意外。
“说来话长，众所周知最近森林中发生了一些怪事，其中最玄乎的，莫过于上个月有人亲眼目睹，有棵巨大的松树被无缘无故连根拔起！那树有这么粗，十来个成年人拉起手都无法合抱！”夏侠煞有介事般伸长双臂，在玛雅面前比划着，言语之间充满恐惧。
“能把如此粗壮的大树连根拔起，恐怕只有龙卷风才能办到，奇怪的是，那几天森林中别说龙卷风，甚至连能吹动头发的微风，都未曾刮过！”
玛雅听到此处，情不自禁看了眼夏侠，在后者混合着油光与汗珠的前额上，半盖着蓬松卷曲、活像一团棉花糖般的棕色头发。小木屋内炉火正旺，很是暖和，刚才绘声绘色的讲述使得巡查官血液循环加速，浑身发热。
“您说这有多古怪！”夏侠拉开领口处的纽扣，好教自己凉快些。
玛雅拎起桌上铜壶，倒了杯茶放在夏侠身侧，那是早晨沏的，现在温度正好，后者忙道声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事我听说了，或许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把戏。”
“恶作剧？”夏侠笑着摇了摇头“若非亲身经历，我恐怕也会同您一样，认为那是起恶作剧！”
“你亲眼见到了？是不是在下大雪的头一天？”
“您怎么知道？”夏侠虽知面前这位，曾是赫赫有名的大侦探，但没想到对方还有能掐会算的本领。
玛雅暗自点头，心想这个时间正好与胡牛的描述相吻合，他示意夏侠继续讲下去。
“大约八九天前，也就是您刚才提到的，下雪前一天”夏侠语速很慢，生怕遗漏什么细节“那日午后我在林中例行勘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座神庙。”
“神庙？”玛雅有些惊讶，不知为何胡牛未提此事。
“严格来说是处神庙废墟，看样子年代相当久远；那地方隐藏在原始森林深处，周围皆是遮天蔽日的巨杉……即便在阳光明媚的中午，林子内也是阴沉沉的；尤其是祭坛上的那尊手持珊瑚鞭的奇怪雕像，看上去十分恐怖！”
玛雅身躯一震，脑中迅即闪现出那幅残缺已久的拼图！
夏侠自己把茶杯斟满，然后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中加了松露蜜，饮后可齿颊留香。
“继续讲下去！”玛雅催促。
“不瞒您说，当时我独自一人，带着条猎犬……”夏侠忙咽下口中的茶，继续说道。
院中那只短尾狗，听到主人旧事重提，似有所触动，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挠脖子。
“若非勘探工作需要，说什么我也不会进去，在那种阴森森的废墟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开头还算顺利，可就当测量完毕准备离开之际，出现了一件怪事！”夏侠指着短尾狗道“那家伙突然冲着神殿后院吠个不停，我赶紧望了过去，老天爷！院子上方竟凭空飘浮着一棵大树！那怪树张牙舞爪，树根上的泥土，像冰雹一样往下落……别提有多瘆人，现在一想到这事，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听到“飘浮”二字，玛雅情不自禁猛击双掌，声音又脆又响，把外面本就焦躁不安的猎犬惊得一窜，险些滑倒在地！
“接着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神庙！”
“真可惜！为何没有上前仔细查看？在那附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光？”玛雅连声追问。
“查看？那是侦探干的活，我只不过是个森林巡查官，那工夫连逃命都嫌来不及，怎敢上前查看？”夏侠心有余悸道“不过经您这么一提，在怪树周围，好像是有道蓝色的光闪过……”
“蓝光？”听到蓝光二字，玛雅立即浑身震颤，血液仿佛到了沸腾临界点，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夏侠的肩膀“你确定在神庙内看见了蓝光？”
蓝色光芒是头号禁运品的象征，在废弃神庙内出现，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拿十二颗牙齿赌咒，句句属实！”夏侠不明白为何一提及蓝光，玛雅便如同发疯似得。
“带我去那座神庙！”
“我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会回到那个鬼地方……”
“现在就出发!”玛雅声音虽压得很低，不过抓着夏侠肩膀的手，却变得更加用力。
“好的好的，您先放开我!”夏侠苦着脸央求。
玛雅一向早起，这日更比往常醒得早。窗外非常静，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轻响。
就在玛雅准备穿上皮靴时，远处猫头鹰呜鸣了几声。玛雅有个不知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得的本领；那就是对森林中，几乎所有掠食者的捕猎行当，尽皆了若指掌。
“嗯……收工了，正在清点战利品！”
黑暗中玛雅点了点头，他仿佛从猫头鹰的啾鸣声中，洞悉了一切。
宁静的冬夜，猫头鹰会在金星闪耀前，结束狩猎工作。那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松枝间隙，总会有那么几只雏鸟静伏巢中，候着它们的“监护人”衔回带着霜露的早餐——多是些倒霉的野兔和灰鼠。
野兔喜欢在雪夜到处溜达，像游吟诗人一般，独自徜徉在寂静森林中，只要不被猫头鹰发现，野兔的生活其实还算惬意，至少很体面；灰鼠则不同，生就一副患得患失相，总是鬼鬼祟祟出没在林间。有时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会同时躺在猫头鹰的树巢内。
如果让玛雅选择，他情愿自己是灰鼠，因为侦探在大多数时间，更像一只灰鼠，当然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做一只猫头鹰。
在玛雅看来，命运更像是猫头鹰，它不停盘旋在人们头顶，无声无息地掠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俯冲而下。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命运的猎物。
推开小木屋的门，清冽冷风迎面吹来，玛雅顿觉脸颊一阵刺痛，他忙把脑袋缩入毛线围脖，又紧了紧衣领。
雪光映照下，周围一切清晰可辨，月亮在云朵堆出的峡谷内忽隐忽现，几颗不知名的亮星，在极远处闪烁；每当明月从“峡谷”走出，森林黑魆魆的轮廓，便被刻在明亮的空地上。
月亮也像是个吟游诗人，只不过运气要比野兔好很多。
玛雅拎起斧子，穿过空地径直朝树林走去，积雪没过了他的脚踝……
当他折返小木屋时，东方刚刚泛白，见天色尚早，玛雅担心劈柴声扰醒家人，于是放下手中柴禾直起身，悄无声息地沐浴在静谧月光下；他的手套沾满晨霜，大多是柴禾上的，轻轻一拍，霜粒如微尘般应声而落，在月光下亮晶晶，仿佛被施了魔法。
玛雅出神地望着那些晶粒，那些极细微的小东西，看起来如此神奇，完全超越了造物主赋予它的意义！
似乎人站在雪地中无病呻吟，也是件让造物主无可奈何之事。
以前玛雅一直认为，叹息是人类的独有发明，但在养过几条狗后，他发现之前的推论是错误的；狗也会叹息，晚上主人起夜，因没开灯不慎碰到家具，弄出动静时，玛雅养的那条秃尾巴老狗，便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上午森林巡查官夏侠，来到小木屋，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常年都是一副风餐露宿疲惫相。
夏侠一进门，便顺势歪倒在椅子上，把两条满是泥浆的腿踢得笔直。
“糟糕透顶！”夏侠喘着粗气抱怨“您知道我多久没洗热水澡了？这鬼天气！”
“换新猎犬了，老鼻头呢？”玛雅望着在门口转悠不停的灰色短尾猎犬，忍不住发问“那家伙在做什么？转来转去教人看着心烦！”
“老鼻头在家中养病呢！这只血统要纯得多，就是有些多动症，有句话怎么讲？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夏侠边清理靴底的泥块边回答。
老鼻头是夏侠养了十来年的一只猎犬，总是和主人形影不离，前阵子老鼻头突然不吃不喝，带到兽医那里检查才知道，是骨膜发了炎，需要手术。夏侠因勘探工作需要，身边不能没有猎犬，只好又托人寻了一条。
壁炉内的炉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里面有几根清晨才砍下的柴禾。玛雅喜欢新鲜松枝燃烧后发出的香味，屋内此刻正弥散着那种独特的气味，而他浑然不觉。玛雅现在心烦意乱，大脑已被其他事情所占据，其中包括主管嗅觉那部分。
苿毕美带着女儿，早餐过后挎着一篮烤饼，到临近山谷的亲戚家串门去了，下午才能回来，此刻屋内只剩玛雅和夏侠。
“老鼻头动手术了？”玛雅听到夏侠的回答，感觉有些意外“那猎犬既驯顺又机智，比起现在门口瞎转悠那只，更讨人喜欢。”
“没什么大碍，调养一个春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之前拜托你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玛雅问道。
“一言难尽，这回工钱要加倍！”夏侠说完，见玛雅脸色不对，顿觉自己这俏皮话说得不是场合，忙把泥腿缩了回来，露出一脸憨笑。
玛雅看见夏侠的窘相，气消了些。压力之下人的脾气会变得焦躁，玛雅亦不例外，人们总说智慧修养同岁数呈正比，对此他深感不屑，甚至觉得这纯属胡扯，自己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现在的他，甚至比年轻时更冲动易怒！
玛雅望着外面的短尾猎犬，跳来跳去摆弄着自己的脏尾巴，把原本整洁的小院弄得满是污泥，想到苿毕美回来又少不了对自己一顿数落，那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立作死灰复燃之势！
夏侠作为森林巡查官，整天东跑西颠消息非常灵通。上个月传言有人在森林谷，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事；玛雅得知后叮嘱夏侠，在日常勘探中，若发现任何线索务必向自己汇报，他怀疑那些事可能同黑魁斯晶石失窃案有关。
几十年前，储藏在船务公司金库内的黑魁斯晶石，一夜之间被窃走半数之多，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案发后船务公司高层大为震怒，调集精兵强将四处稽查，可惜盗贼十分狡猾，失窃的黑魁斯晶石始终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传说该案件同大盗鸢尾花有关，那时玛雅还是见习侦探，刚进入船务公司不久；这件事当年被侦探们视为奇耻大辱，玛雅亦是如此，在他接任首席安全顾问后，立即重启案件调查。
可惜直至玛雅退休，此案依然悬而未结，成为船务公司创建以来，屈指可数的几件悬案之一！
作为侦探，最大的失败并非不能结案，而是过早地结案——这是玛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讽刺的是这些年来，他也只能凭着这句话自我安慰。
怀疑失窃黑魁斯晶石现身森林谷后，玛雅立即向远在瀑布城总部的嘲云，发出加急密信；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件悬案了结，哪怕不是自己亲手侦破。
嘲云得到消息，立即从北方分部抽调精英干探派往森林谷，其中以胡牛为首。
案情复杂程度远超玛雅的预想，经详细调查，胡牛虽未找到失窃的黑魁斯晶石，却有了更重要的发现——头号禁运品！
比起黑魁斯晶石失窃更叫船务公司坐卧不安的，便是头号禁运品。胡牛那日傍晚造访小木屋，除了提醒玛雅防备翼鹿族，还提及禁运品现身森林一事，在后者心中激起了无穷无尽的波澜。
“关于黑魁斯晶石，很遗憾，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夏侠用手挠着自己蓬乱的头发道“不过，调查过程中我发现有件事，比黑魁斯晶石更有趣！”
玛雅已从胡牛处得知禁运品一事，因此听闻夏侠之言未觉任何意外。
“说来话长，众所周知最近森林中发生了一些怪事，其中最玄乎的，莫过于上个月有人亲眼目睹，有棵巨大的松树被无缘无故连根拔起！那树有这么粗，十来个成年人拉起手都无法合抱！”夏侠煞有介事般伸长双臂，在玛雅面前比划着，言语之间充满恐惧。
“能把如此粗壮的大树连根拔起，恐怕只有龙卷风才能办到，奇怪的是，那几天森林中别说龙卷风，甚至连能吹动头发的微风，都未曾刮过！”
玛雅听到此处，情不自禁看了眼夏侠，在后者混合着油光与汗珠的前额上，半盖着蓬松卷曲、活像一团棉花糖般的棕色头发。小木屋内炉火正旺，很是暖和，刚才绘声绘色的讲述使得巡查官血液循环加速，浑身发热。
“您说这有多古怪！”夏侠拉开领口处的纽扣，好教自己凉快些。
玛雅拎起桌上铜壶，倒了杯茶放在夏侠身侧，那是早晨沏的，现在温度正好，后者忙道声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事我听说了，或许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把戏。”
“恶作剧？”夏侠笑着摇了摇头“若非亲身经历，我恐怕也会同您一样，认为那是起恶作剧！”
“你亲眼见到了？是不是在下大雪的头一天？”
“您怎么知道？”夏侠虽知面前这位，曾是赫赫有名的大侦探，但没想到对方还有能掐会算的本领。
玛雅暗自点头，心想这个时间正好与胡牛的描述相吻合，他示意夏侠继续讲下去。
“大约八九天前，也就是您刚才提到的，下雪前一天”夏侠语速很慢，生怕遗漏什么细节“那日午后我在林中例行勘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座神庙。”
“神庙？”玛雅有些惊讶，不知为何胡牛未提此事。
“严格来说是处神庙废墟，看样子年代相当久远；那地方隐藏在原始森林深处，周围皆是遮天蔽日的巨杉……即便在阳光明媚的中午，林子内也是阴沉沉的；尤其是祭坛上的那尊手持珊瑚鞭的奇怪雕像，看上去十分恐怖！”
玛雅身躯一震，脑中迅即闪现出那幅残缺已久的拼图！
夏侠自己把茶杯斟满，然后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中加了松露蜜，饮后可齿颊留香。
“继续讲下去！”玛雅催促。
“不瞒您说，当时我独自一人，带着条猎犬……”夏侠忙咽下口中的茶，继续说道。
院中那只短尾狗，听到主人旧事重提，似有所触动，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挠脖子。
“若非勘探工作需要，说什么我也不会进去，在那种阴森森的废墟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开头还算顺利，可就当测量完毕准备离开之际，出现了一件怪事！”夏侠指着短尾狗道“那家伙突然冲着神殿后院吠个不停，我赶紧望了过去，老天爷！院子上方竟凭空飘浮着一棵大树！那怪树张牙舞爪，树根上的泥土，像冰雹一样往下落……别提有多瘆人，现在一想到这事，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听到“飘浮”二字，玛雅情不自禁猛击双掌，声音又脆又响，把外面本就焦躁不安的猎犬惊得一窜，险些滑倒在地！
“接着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神庙！”
“真可惜！为何没有上前仔细查看？在那附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光？”玛雅连声追问。
“查看？那是侦探干的活，我只不过是个森林巡查官，那工夫连逃命都嫌来不及，怎敢上前查看？”夏侠心有余悸道“不过经您这么一提，在怪树周围，好像是有道蓝色的光闪过……”
“蓝光？”听到蓝光二字，玛雅立即浑身震颤，血液仿佛到了沸腾临界点，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夏侠的肩膀“你确定在神庙内看见了蓝光？”
蓝色光芒是头号禁运品的象征，在废弃神庙内出现，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拿十二颗牙齿赌咒，句句属实！”夏侠不明白为何一提及蓝光，玛雅便如同发疯似得。
“带我去那座神庙！”
“我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会回到那个鬼地方……”
“现在就出发!”玛雅声音虽压得很低，不过抓着夏侠肩膀的手，却变得更加用力。
“好的好的，您先放开我!”夏侠苦着脸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