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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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乐土篇 之 兄弟阋墙

    众人一听这话,都吃惊地望着周心,他们都不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人会是一个沾血的刽子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准备看他会如何作答,却见周心哈哈大笑,道:“千先生是不是糊涂了,刚才那周显宗不是已经都承认是这一切都是他所为之,如今罪首已然伏诛,怎么突然又和在下开起这种玩笑。”千璇摇头道:“不对,不对,实际上这件事从头到尾阁下应该都很清楚吧,”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开始千某倒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千某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每次和你谈话时你总会看似无意间地说到一些事情,而这些往往都是这起案件的关键所在。”周心继续笑道:“怎么,难不成在下也有这明察秋毫的本事不成,而且在下不过说的都是些家常闲谈,就是不在这案发时期,在下同人闲聊的话题也无非是这些,这些话又能说明什么呢,只恐怕是千先生多心了吧。”千璇摇了摇头,道:“若是只有这些话千某也绝对不会想到你,可你断然不该杀了周载。”

    这句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什么,周载不是被周显宗杀的吗”“周心居然是杀人凶手”“到底谁才是真凶啊”“这么搞来搞去我头都昏了”这类的话语一时间此起彼伏,周禅也小心地拉了一下千璇的衣袖,凑过脑袋道:“千兄这点弄错了吧,刚才不是周显宗已经承认了所有人都是他杀的吗?”千璇继续摇头道:“的确周显宗已经认罪,可这也正是周显宗狡诈老练的地方,他知道有其他人杀了周载,想到虽然自己已经东窗事发,不过那人必将成为断魂门新的隐患,他索性给那人做一回代罪羔羊,把他的罪状和那人的一并揽下来,而那个人,就是周心。”周心脸上的笑容此时已经荡然无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冷冷道:“千先生,你解决了本门的命案,在下既佩服也感激,但玩笑开一遍就足够了,一直重复一个笑话可就没有意思了。”千璇叹气道:“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吗,那千某只能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公布于众了,”随后他转身面向众人,道:“其一,千某最开始去探查了周小姐的房间,之后你问余可看见了桌上那幅画,还告诉余周小姐最喜欢的是诗经中鹊巢一篇,这乍听起来没有何不妥,但结合起来就出现了问题,那幅画是周小姐为了告诉后来人周掌门已经被人代替所留下的线索,而鹊巢一篇里恰有‘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二句,那时你就在暗示千某周显宗已经鸠占鹊巢了,其二,那日在草屋里你极力地想要让周载被监禁,实际上你早就知道了下毒的人乃是周显宗,你又知道周载和周如已经怀疑起他的身份,加之周如的死定会让周载更加确信他的观点,所以你故意提出了把周载关起来的建议,周显宗也借着这个台阶而下,先发制人,控制住了周载,其三,之后也同样是你,故意告诉了千某瓷泥可以直接在原物上复刻重制的方法,千某也借此救出了被密封在石膏像里的周小姐,当然这三点只能是猜想,还不足以推出你杀人的证据,证据在于周载死于他杀,而且是一击必杀。”

    周心冷笑道:“一击必杀又能证明什么,我师兄的确是武学高手,可这也不能否定人外有人啊,那周显宗能杀死师父,自然功夫也是十分高深,何况那日千先生不也和在下说,夜里遭了刺客,至今还未捉拿,就算不是周显宗,也说不定是那些刺客里的高手所为呢?”千璇道:“周显宗可能武艺高强,但是方才他也说过自己已经被周载所怀疑,那样周载必定会对他有所防备,他并不傻,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软禁周载,等他的计划成功实施后周载也就没什么威胁了,况且千某和周载兄有幸交过一次手,他的身手如何千某十分清楚,若是他有所防备,周显宗或许能杀死他,可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松的瞬杀,再者说虽然也不能排除那些刺客中也有高手可以将周载一击必杀的可能,可他死去的位置和受创的地方暴露了这是熟人作案,很显然他是被人引到了窗口,对方再趁其不备,一刀刺中要害结果了他,加之先前千某从见过周载活着的最后一面到初次发现他的尸体时时间不过半刻,这中间先后又和周禅、周镜,甚至是周显宗都见过一面,他们是没有机会下手的,而在断魂门中和周载关系能那么亲密的人中,恐怕就只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你了吧。”

    他说的有根有据,使人不得不信服他所说的话,尽管那是他们最不愿意相信的话,周心明显有些动摇了,可是他仍然强撑着镇定道:“就算千先生所说可能是有些根据,可是,在下为什么要帮助这杀掌门的凶手,反过来去残害自己的同胞呢?”千璇道:“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千某倒是有一个猜测,你是为了权力。”周心惨笑道:“权力,什么权力,你分明是在瞎说。”千璇低头叹气道:“你到此为止还要掩盖吗,那么你听好了,由千某来告诉你,你一直觊觎断魂门掌门的地位,奈何你是三弟子,地位地下,加之门内弟子更支持周载和周如,而且还有周萤萤这个掌门独生女儿的存在,这个位置是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千某以为当周显宗潜入进来时你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可是你并不说,因为你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你默默的等着周显宗对所有对你地位有威胁的人动手,另一方面,由于千某的突然介入,你临时起意,决定先利用周显宗摆平对你上位有威胁的人,再借千某之手除掉周显宗,你就可以既不手染鲜血,又能万无一失的登上掌门之位,这也是为何你会不断地给予千某调查线索,可惜的是你没想到周显宗并不想杀死周载,此时你又发现千某很快就将揭露出周显宗的伪装,可那时周载会恢复自由,并且以他在门派的威望,必定成为下任掌门,你所做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那是你绝不允许发生的,所以你趁着我们去竹林的那个空当独自来到了周载所在的柴房,周载并不知道你是来杀他的,还当你也是来看望他,恐怕他永远也想不到假掌门没有害他,反而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同他亲如手足的兄弟要了他的性命,更讽刺的一点是,你本以为事情全部办妥,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却不曾想到周萤萤并没有死,你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些话就像利刃一般刺中了周心的尊严以及他那仅存的一点良知,他此刻的心情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他那张本来英俊且白净的脸扭曲成了丑恶而黑紫的模样,他的神志恍惚,精神几乎崩溃,他把手在空中来回的摆动,似乎是要抓住些什么,可是握到手里是一片空白,只有那清风偶尔拂过他的掌心,但也很快就转瞬即逝了,他拼命地咆哮着,尽管他知道这是无用之举,他大吼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他,是我设下这个局来毒害他们,可他们本来就该死,”他越说越激动,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就连眼珠也凸出了许多。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人本当是一个儒雅谦逊,彬彬有礼的人,可现在眼前的人,甚至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子,好似那可怖的罗刹鬼。

    周心对千璇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怕被人笑话,姓千的,你道是我害他们,可你哪里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他又愤怒地指向在场的江湖豪杰们,道:“你们又如何,各个自称什么好汉英雄,统统道貌岸然的站在那里,哪个又真的就是干净的?”周禅和周镜上前道:“三师兄,如今走到这一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受的伤也够多了,大家谁也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你放心,只要你现在改过,我们一定为你求掌门让她从轻处理的。”周心恍惚道:“掌门,什么掌门,”他看见了周萤萤,瞬间跌倒在地,惨笑道:“对啊,她现在是掌门了.....”周禅和周镜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左一右想要扶起周心,可就要把手搭到周心的胳膊上时,周心突然暴起,从袖口掣出一把短刀,直捅周禅喉咙,周禅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自己,来不及防备,登时倒在了血泊当中,周心又将刀反手一转,猛地刺向周镜的小腹,周镜直觉小腹一阵疼痛,低头一看,那把短刀已经插入了自己的小腹,只留出半截刀把在外面,小腹是人的气门所在,周心这一刺,虽不致命,但也让周镜倒在地上,不做动弹。在场的其他人见他突然行凶,骂道“狗崽子,居然出手伤人”“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个龟儿子逃不掉了”“闪开,让我来先揍扁这个小人”可是他们也就是说说,因为他们害怕周心这具此时因为悲伤、愤怒、恐惧等因为种种负面情感交织在一起从而显得格外的扭曲而恐怖的脸。

    周心见他这两击都已经得手,马上又纵身一跃,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接着身形一变,如苍鹰一般从空中掠向周萤萤,几个反应快的断魂门弟子赶忙冲到周萤萤面前保护掌门,可惜他们终究是学艺不精,加之周心本就是断魂门第三大弟子,如今第一、第二两大弟子都已丧命,这断魂门里的第一大高手就数周心了,那五大弟子中剩下的两个此时又都在地上挣扎,还生死未卜,周萤萤虽是上任掌门亲女,但她平日只爱丹青,疏于修行,武艺极低,在场虽说还有各门各派的江湖豪杰,可是碍于江湖规矩不便插手其他门派家事,一时间竟让周心如入无人之境,大开杀戒。眼看周心就要抓住周萤萤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按住了,而且这股劲很大,按得他无法再向周萤萤逼近半步,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千璇在阻止自己,千璇叹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个空名,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仅仅因为一个空名,你身上的鲜血还嫌染的不够吗?”周心发狂道:“你少在这里说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了,你这家伙,又真的经历过什么,你又不是江湖中人,根本不需要过我们这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过是一个钓名沽誉的小人罢了。“说罢,他愤然一拳直打向千璇的面门,这一拳是那么迅猛,而千璇只是将脖子一扭,身子一动不动躲过了这一击,但也松开了按住周心的手,周心顺势将身一扭,在空中侧身翻腾,一脚踢向千璇的胸口,另一脚紧随其后,直击千璇腰间,接着他趁着落地时身子的倾斜反身一击,随后又是将身子跃起,宛如倒挂金钩一般直取千璇眉心,这一套招数打得可谓是行云流水,没有数十年苦练是绝对做不到的,奈何千璇仅是后退了两步就化解了他的所有攻击。

    周心见千璇这么容易地躲开了自己的攻势,可没有一点向自己出手的意思,大吼道:”你还在嘲讽我吗,为什么不肯还击,伪君子,有本事出手就杀了我啊。“千璇摇头道:”为什么阁下不肯放下执念呢,你好好看看四周,那些和你朝夕相处亲如手足的同门,他们因为你一己私利,如今陷入何种境地,收手吧,一切还为时不晚。“周心哪里听的进去这些话,他双眼猩红,牙齿因太过愤怒竟然咬碎了几颗,滋出了鲜血,他现在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除了杀戮的本能理性已经荡然无存了。他拼命地向千璇发起攻击,那些招式都是性命相拼的死招,千璇见他这般,知道多说无益,只见周心又是一腿直扫千璇面门,千璇却不慌不忙,反抬腿对着周心攻过来的腿上一扫,周心瞬间感到自己的腿好似灌了铅似的,纵使自己想要再抬起它,却再也太不起来了,可是奇怪的是他撩起这条裤腿想要查看伤势时,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好如初,千璇并不理会他,又是一脚直接踢向周心的胸口,周心被这一击踢飞了二尺开外,狼狈的跌倒在地,人却毫发无伤,不过多亏这一下,彻底把他打醒了,使他得以从疯狂中平静了下来。

    他沉重地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不甘:”你们可知,断魂门表面光鲜,实际上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来到这里的人,真的好似被隔断了和灵魂的联系一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那周显祖,你们都道他是江湖豪杰,殊不知他自己就是个特大的败类,在我小的时候,他或许还算慈父、恩师,但真正当我学成后呢,他叫我去追杀他的仇家和那些与他不和的人,无论是瘫痪的老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的命令永远是不留活口,我只要稍微留情,哪怕是动手时候手抖了一下,回来后必然遭到他非人的虐待,那些伤痛,多的我自己都已经麻木了,“他缓缓褪下外衣,露出了一具满身创伤,不停流脓的躯体,若非亲眼所见,谁又曾想到,这张白皙俊美的面皮下,是这样一具令人作呕,而又不堪入目的身体。周心继续道:”那周载和周如,平日里倒看起来像个人,谁又会知道他们是周显祖最伤人的两条恶犬,周显祖私下里做的脏事多的数不胜数,我还只是被他用于追杀仇家和异己,那两个家伙呢,他们暗地里替周显祖掘坟盗墓,杀人放火,逼良为娼,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可是明面上他们却又是江湖豪侠,名声赫赫,这等渣滓,我却每日迫不得已和这等禽兽装作亲密无间一般,至于你,“他狠狠地指向了周萤萤,道”你本身的确没有参与过一件伤天害理地事,可是我憎恨你,诅咒你,因为我无法原谅你的充耳不闻,你明知周显祖他们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却只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你还配做这断魂门的新掌门,天大的笑话。“这话说得周萤萤直打哆嗦,不过他并不理会,又慢慢地将目光转向千璇:”至于千先生,我承认,你的确很聪明,遗憾的是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我并非在利用周显宗,而是和他合作,周显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的遭遇,他主动找到我要和我合作,我同意了,因为只有我做了掌门才能终结这丑恶的一切,是我们一起杀死的周显祖,本来计划一切照常实施,可那家伙突然变更了想法,他想要毁掉断魂门,周显祖他们是渣滓没有错,可是不能因为这一点就祸害了我满门无辜的弟子,所以我才故意留下线索,叫你识破了他的阴谋,可笑的是,却连我自己也搭进去了.......“他惨然而笑,笑得是那样勉强,过了良久,他才默默地抬起了头环顾四周,他第一眼看见地是那些在场的江湖豪杰们,他们也在注视着自己,他们的目光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呢,是鄙视,还是怜悯,他也不懂,也不需要去懂,他接下来看到的是千璇,千璇伫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什么,是同情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他看不透,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他最后看到的是断魂门一众,他看见有不少断魂门弟子因为方才阻止他而倒在了血泊中,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还看见周萤萤跌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和无助,他更看见了那两个从小被他视为亲弟的二人,他们还没有被染上污秽,他们是他在断魂门里唯一的牵挂,可如今都因为他而倒下了,唯独这一画面,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他一言不发地瘫在地上,突然又起身冲向一个佩刀的门人身边,一把掣出腰刀,只听”嗤“的一声,他的脖颈处绽出一朵血红色的花,随即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带着他的不甘和痛苦,一同离去了。

    在场的江湖豪杰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越留在这里越是尴尬,纷纷告退。千璇则上去查看周禅和周镜的伤势,所幸二人都没性命之忧,周镜此时更是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他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留下,他毕竟还是个少年,经历的这些未免对他过于沉重了,千璇上去安慰他道:”小友可是哪里伤得太痛了,有何不适吗?“

    周镜抽泣道:“心,心这里伤的太深了,好痛,真的是痛死了.....”

    千璇又望眼观去,他有感觉好似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般,他初来时,这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这里的人们忙忙碌碌的,为的是欢迎宾客;现在这里是满目萧然,人们虽然还是忙忙碌碌的,但却是为了安葬同伴。

    尽管他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但他对那个周显宗所在的神秘组织越发感兴趣,周显祖所做的恶事连他都没有得到半点风声,这个组织却对此了如执掌,而且他们组织明确,手下更兼有一支庞大的刺客队伍,每个人又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行动,更重要的是,这个组织绝对和湖广命案有莫大的关联,可他们不论是派遣周显宗潜入断魂门,还是指挥刺客暗杀江湖豪杰们,他都无法想明白这和他们制造湖广命案有什么关联,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组织将会成为他的劲敌,如果他想要了结这一切,极有可能会丢掉性命,千璇并不是一个不在乎性命的人,可他也绝不是一个惜命的人,他只是不想把命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而已,可是这件事绝对不会毫无意义,所以他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这时,一个锦衣侍卫走到了他的面前,施礼道:“阁下可是千先生吗,这里有一封交给您的书信。“说完,这名侍卫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了一封书信,千璇认得他这身打扮是李桃身边的随从护卫,问道:”这位大哥,敢问李按察司现在何处?“那名侍卫答道:”李大人早就回去了,他叫我留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后把这封信交到千先生您手里,现在您也收到了,我也就该回衙里交差了。“千璇和周萤萤他们告别,中途他们似乎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千璇知道他们一时间经受太多,恐怕难以承受打压,也不见怪。

    当千璇离开断魂门后,他就拆开了那封书信,上面写着:”千先生,见信如晤,断魂门一见,先生果天纵奇才,想来日后必大展拳脚,某有一不情之请,近来湖广多发命案,可这案件实在是古怪离奇,在下一人实在是孤掌难鸣,望千先生能不吝相助,事发匆忙,不能当面言说,只留得书信一封,望先生莫怪。“落款名正是李桃。千璇笑道:”这下正好,就算千某不想去管这件事,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了。”

    三日后的正午,武昌府的城内一片忙碌,烈阳普撒在这遍眼的红砖绿瓦上,街上是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淡泊而惬意的笑容,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城市已经笼罩在恐惧之下了,街道两旁是茶楼、酒楼、当铺、作坊一类的生意场所,是不是有人从里面进进出出。

    一个胡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了街上,明明是烈日当空,他却头戴毡帽,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皮袄,下身着一条耗牛毛制成的长裤,足蹬一双长靴,他的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鼻子高挺,络腮胡子,胡子和头发多少有些发黄,这个人随意走进了一家酒肆,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腿还不停地抖动着。小二上来招呼道:“这位爷要点些什么,本店有的是上好的酒肉。“那胡人摆了摆手,道:”给我上份马奶酒吧,再来份烤羊腿。“小二为难道:”这....抱歉啊客官,咱们小店没听说过这东西啊。“那人又道:”那给我上盘熟牛肉总可以吧。“小二急忙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过被他避开了,小二惊慌道:”爷您可别乱说啊,朝廷可是有规矩的,私宰牛马可是犯法的事,咱们小店是良民买卖,绝对不敢做这种事。“那胡人不耐烦道:”你们汉人规矩就是多,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那你说,你们有些什么。“小二照着菜单报了一遍,那人随便点了两三样菜,又叫了一壶清酒,就坐在那里吃喝起来,他在耳边伴随着酒客们那些市井上常用的俏皮话,还有酒店里那些歌姬们咿咿呀呀难懂的唱腔,悠闲地看向街道,他的酒量似乎很差,不过一壶清酒也让他喝的面色潮红,看上去已经醉倒了,此时他又向小二招手道:”我问你,这按察司要往哪个方向去?“小二以为他喝醉了在开玩笑,给他指出一条路,那人留了一锭银子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按察司门口,这个胡人竟然真的晃了过来,门口的两名侍卫见到这么一个醉汉,不禁皱起眉头,想要上去赶走他,却见那胡人迷迷糊糊地从胸口掏出一张揉的皱皱巴巴的书信,交给了一名侍卫,大声道:”这是,嗝儿,你们李按察使的亲笔书信,他要,嗝儿,我,我来的。“两个侍卫将信将疑,最终还是认为先将书信送进去通报比较好,免得这个胡人真是什么贵客,倒时候自己落个招待不周的罪过。那胡人就在大门口席地而坐,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迎接他。

    没过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李桃的声音:”哎呀,有贵客远道而来,是李某失礼了。“可他出来后,见四下无人,面前除了这个坐在地上的奇怪的胡人外,并无他人,一个侍卫附耳道:”大人,就是此人送来的书信。“李桃虽然也很疑惑,但还是上前行礼道:”尊驾是谁,请问来此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