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恨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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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夜访老学究

第60-120章 第七十五节 夜访老学究

自陪祭事件以后。几乎每天都有文艺宣传队到黄石矶来演出,大队的、公社的、区里的、县里的,还有别的区和公社的,一拨接一拨,比挑圩堤时来的还多还勤。?

桃花也在程片长和王书记的一再鼓动劝说下,加入黄石大队“**思想宣传队”。一开始,队里要她出演《父女逛新城》里的“女儿”,可她执意不干;最后没办法只好让她独唱《在北京的金山上》和独舞《忠心献给**》。?

文艺宣传队基本都是吃中饭时进村。每当鞭炮一响,锣鼓一敲,端着饭碗的男女老幼纷纷奔出,在村前的江滩上围个大场子;中间留块空地,宣传队就在这块空地上表演。?

宣传队成员一般都身兼数角,故而人虽不多,但节目内容却很丰富。宣讲国内外形势、唱革命歌曲和样板戏选段、跳现代舞蹈、朗诵**诗词等,但更多还是针对破除迷信内容的快板、三句半、对口词、小品、小段子说唱表演等等。每场表演一般都在一个半小时以内,如果遇到演出质量高的,就会在群众边鼓掌边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时,增加一两个节目,时间才得以延长些。?

随着**思想宣传队的频频光临,不要说中青年人,就是大多数老人也确实都受到潜移默化式的熏陶教育。说“新话”的多了。做“新事”的多了,偶尔遇到不合时宜的人和事,大家往往会学着三句半、对口词的语句,以玩笑的口吻来讽喻、劝导。?

宣传和教育也是一种武器,而且是很重要的武器!内容与形式贴近大众的文艺作品,的确能移风易俗、使受众于灵魂深处得到潜移默化。?

一种思想或观念,一旦被大众普遍接受,其所产生的力量是任何法律形式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没有法律则无序,神话法律是无能。作为一个民族构成基本稳定,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国,要更多培育和依kao公民的社会道德意识;法律应只是培育公民道德意识的一种辅助的强制规范形式。在一个有着数千年历史文化传统的国家,如果指望法律来规范一切,那是可笑的,也是可悲的。可笑在于实现不了初衷,可悲在于导致人情淡薄、传统遗失。?

这段时间,因“风头不利”、时机不宜,高良他们的一切“地下侦查活动”都基本停止,除了几个人之间偶尔在晚上议论一下外,其他场合提都不敢提。?

有些事根本也没法向当地人打听的,比如“七点三线”到底会出现什么奇迹?他们和明欣老人猜测的结果正确如否?老虎背上那个神秘的“点”,具体在什么地方??

还有那条吸水的拽尾巴龙是光线折射的幻影吗?如果确实是真龙,它祭祖的具体地点又在哪里呢?它为什么会在五显庙上空停顿盘旋,并向下喷黑气、扫尾巴??

从到这里至今,他们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磨难,问题一个没得到解决;相反,遇到的“为什么”和“是什么”?的事情却越来越多。头绪也越来越纷繁复杂,使之无法理清头绪。?

今天的派饭安排在平安家。平安是个极豪爽的人,虽然家境不太宽裕,但下午仍叫他儿子买了几斤酒、一斤肉,叫老婆宰了一只鸡。鱼在这儿不算新鲜,家家都有的。平安自己平时不大喝酒,就请了振华来作陪。?

哪知他们四个人虽不是“酒坛子”,但也多少能喝点,让振华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平安又是个极好面子的,生恐慢待了客人,便只好自己赤膊上阵,用大杯子和四个人轮番拼起来,直喝到自己烂醉如泥才罢休。?

饭毕,平安老婆叫他儿子送宋世平和周大顺回屋;高良和张志高和她说了许多“破费”、“打扰”的话,就也告辞离开。当高一脚低一脚走到老学究门前时,高良忽然有种特别想进去的**,见张志高虽有点头晕但还不是太过量,就让他先回去,说自己要到老学究家坐坐。张志高眯着微醉的眼睛看了高良一会,看样子也想进去,但想了一下还是说:?

“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高良非常礼貌地敲开老先生的门。因前次交谈很是入港。又见今夜来访老先生就格外高兴。老先生一边寒暄,一边叫他大儿子乔松沏茶,转身向高良伸手一引说:?

“堂屋为众议之所,怎可留置雅客呢?高同志曲身光临,还请到内室小坐。如何?”?

“悉听老先生安排。入内室,这让晚辈受宠若惊了。”高良谦恭地说。?

所谓内室,其实就是个二十多平米的卧室兼书房。“内室”为右厢房,厢房中间用木板隔断,有小门联通;进门的十五六个平米是书房,后面的十多个平米为卧室。南窗前有一张很大的写字台,台下一张八仙椅;西墙边紧挨着写字台摆着两个大书橱。隔断板壁边,朝南摆放一个茶几、两张木沙发,茶几上小瓷盆里的水仙花正在吐着花蕊。?

高良进门就发现写字台上的笔墨纸砚,心知老先生在他来时肯定正在写着什么。他没有听老先生的安排坐沙发,有点不太礼貌地径直走近窗前,随手拿起写字台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笺就吟读起来:?

“三月初六日风摧桃花有感?

夭夭万载灼江上,?

绿水为骨霞作裳;?

只为人间驻春色,?

入泥岂惜献余香!”?

“好诗!好诗啊!”高良不禁拖口赞道:“‘只为人间驻春色,入泥岂惜献余香!’道尽了桃花品格。请恕小辈冒昧,以前只听说您老是私塾先生,可从这首诗看,平常的私塾先生恐怕没有如此见地吧?您老是不是还有其他经历?”?

高良说着,返身坐到老学究对面的木沙发上,端起茶杯两眼直瞄着他。老学究忽然哈哈哈爽朗地大笑起来,先前的学究之气悠忽间在笑声中一扫而光。高良不知就里,倒被他笑得尴尬了。老人笑毕,便两眼直视高良说:?

“小伙子,你不简单哪,竟能从我的歪诗里看出这一点。我更要另眼相看了。”?

“这么说。您老真的还有其他经历?”?

“何止是还有啊!既然被你看出一些行藏,那我就索性都告诉你吧。看你也不是卖友的主。哈哈哈。只是还请你适当保密哟。我知道你能做到,你的为人村里都传开了。可信,可敬。”?

“哪里,哪里。可信,我绝对做得到;可敬,那就不敢当了。”?

高良听老人这么夸奖自己,简直有点诚惶诚恐了,真没想到他们这么朴实,自己为他们做了什么呀,就得到如此褒奖。愧!老人见高良如此,挥挥手示意别再客套,就爽快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来。?

原来,老学究也是从小读书、习武,十几岁就考中秀才。因有祖训,就不再考取更高的功名,只在家务农,农闲时做点小生意。十七岁那年,清军队伍经过这里,他就偷着从了军。?

由于他能文能武,很快就被协都统看重并带在身边。六、七年间,他北至北京,南至武昌。身经数十次大战,出生入死。而那位协都统也因军功一步步升到‘建威将军’之职。辛亥革命后,当时军阀混战中国一片混乱,他随将军成为段祺瑞的皖系军阀主力,参加了皖系几乎全部的混战?

段祺瑞下台后,那位将军也心灰意冷,遂卸甲经商,与人共开淮南煤矿。由于他深得将军信任,且又有文化,遂被将军又带到淮南煤矿任内务总管。日寇侵华,将军因矿权变动而迁到安庆市。他也随之回到原籍黄石矶,闲来无事就开馆教授本村的蒙童。一直到解放后,他都在黄石矶小学做代课老师。直至年老体弱、精力不济,才真正回家颐养天年了。?

老人虽然讲的很简单,但高良仍然惊的直瞪眼睛。他刚才只是感觉老人可能还有其他经历,想不到竟还有如此轰轰烈烈地过去。难怪老人要高良保密,他的这些经历若是外传了,起码也得被定个反革命或坏分子吧。?

看看夜已将深,老人已觉疲惫,高良就准备告辞。又想,既然老人当过那么多年的先生,家里应该有些藏书,何不借几本看看?乘着老人还在高兴,高良就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老人听后,无奈地摇摇头说:?

“本来还有几本,都被当做‘四旧’给烧了。不过我再找找,也许还有个一两本也说不定。”?

说着,老学究(其实不应该称他为老学究了)就将书橱打开,仔细地翻找起来。高良伸头看了看,见里面都是些小学课本和学生作业什么的,心里早就凉了半截,心里想,即使有,也可能是当代的什么书籍罢了。若果真如此,那就浪费时间了。?

当代的好小说我高良什么没看过呀?前几天桃花就借来《红旗谱》、《红旗飘飘》、《野火春风度古城》、《新儿女英雄传》、《苦菜花》等等,他都感谢着退回去了,这老学究家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新书啊!?

正想着,忽见老人从书橱最里面摸到个已经发黄的纸包,很快又做贼似地塞进去。高良诧异之余,立即意识到那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就迅即伸手又掏出来,不等老人反应,就边打开纸包边说:?

“这个纸包里好像是书呢”。?

老人见高良近乎强行,立即lou出恼怒和不安的神色;阻止却觉得不妥,不阻止又心有不甘,便只好无奈而淡淡地说:?

“哦,没什么。也就是些破烂纸片。”?

说话间,高良已经打开了发黄的包裹纸,只见里面确实是些烂纸片,虽然有字但几乎连接不起来。再看看手中发黄的包裹纸,上面竟还有一首词:?

浪淘沙.奇袭直隶?

*?*?*?

冰雪连天高,?

敌酋欲逃,?

将军跃马誓斩妖。?

前锋直捣黄龙府,?

卅万包抄。?

弹雨炮火烧,?

血与雪搅,?

贼我战气动九霄。?

将军提剑阵头立,?

儿郎捷报。?

高良笑着问老人,这一定是您老的从军诗作,应该还有不少吧?老人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回答说:?

“都是些战后余暇的涂鸦之作,不堪入方家慧眼。细想起来,也觉得当年作为很没意思。先是为清廷效力,后是为军阀争权夺利卖命。生不逢时啊!内战时拼命,外战时教书。惭愧!惭愧!?

先前是有几本日记,但在‘三反五反’时都已烧掉,估计这张还是烧的时候拿过来包残纸的。其实也没什么,我看你是要书,所以对这些东西就忽略了。”?

高良听了老人的一番感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与这位老人的肝胆相比,自己一下就显得低矮了许多。此时他才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况且纸包里就是些烂纸片,真的很不值。人说‘少不更事’,自此可见一斑了。?

想到这里,他就立即小心翼翼地,将刚才倒在桌上的那些烂纸片再一块块放到包裹纸里。忽然,他发现有块手掌大的碎纸片似可分辨出字迹,就将它拿到灯下仔细研认起来。虽然有不少字或已缺失或太模糊,但基本可以辨认出也是一首竖排繁体字古诗:?

《※石雄風》?

明.馮荃?

※水東流下菊城,嶙峋黄石※江横;?

風頹※崖居民少,浪打※舟過客驚。?

到眼※花開未了,漫空雲氣杳無※;?

※明洞裡人何※?lou白葭蒼※自明。?

此乃馮※循迹※訪※文蹤※之※證也?

桃※※逃?

从字迹看,下面的“此乃馮※循迹※訪※文蹤※之※證也”和“桃※※逃”,可能是后人的注解。诗句四周似乎还有很多小字注释,但已完全看不清了。由于中间缺字太多,读起来很困难,就在他勉强读第二遍时忽然想起,这不就是他和宋世平曾经在原《东流县志》里看到的那首诗嘛!还当是什么宝贝呢!高良随口问老学究:?

“这个冯荃真的到过黄石矶?”?

老人听到这话,就很不屑地答道:?

“当然!不仅到过,而且还在五显庙里住了七天,期间遍访了黄石矶。”?

“住了七天?又不是寻亲访友,游玩黄石矶这么大个地方还用得着七天?”?

高良不是疑惑,而是根本就不信:都几百年的事情了,当地人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唬人罢了。老人看了看高良,顿了顿,低着眉头似乎很不经意地说:?

“谁知道他是专访还是路过呀!据说他是从南京到福建,再从江西出鄱阳湖顺江流找到黄石矶的”?

“冯荃在这里住了七天都干了什么呀?”?

高良这倒是很真诚的问。但老人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

“都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了,我哪里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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