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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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处境危急

第2章 处境危急

“爱迪丝·柯劳馥小姐被捕后才两个多礼拜,就被判必须接受高等法院的审判。她在申辩庭内辩称自己‘无罪’,同时委托司法圈内最有名的律师之一,詹姆斯·凡维克爵士为她辩护。”

“说也奇怪,”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打一开始,舆论对被告就心灰意冷了。群众完全像个小孩,非常不负责任而且不讲逻辑;他们认为,既然柯小姐可以为了十万英镑,而愿意像订契约一样嫁给一个半疯、残废者,那么她同样也可以为了价值五万英镑的珠宝去劫杀那位老妇人,而且还不必背负一个累赘的伴侣。或许大众心里面对于大卫·葛莱姆的广大同情,和对被告的反感有关系。由于这桩残酷和小人行径的谋杀案,大卫·葛莱姆失去了他最好——如果不是惟一——的朋友,同时也骤然失去了丹夫人正要过让给他的大笔财富。”

“赠与契约一直没有签定,而且丹夫人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她的巨额财富,最后就被分配给了她的几个法定继承人,而不能如她所愿,使她最钟爱的侄儿致富。而现在,大卫看到他心爱的女人被控犯下这桩夺去他朋友和财富的重罪,更为这一长串的悲哀事件雪上加霜。因此,看到这位惟利是图的女人处境这样危急,爱丁堡的上流社会明显流露出正义得到伸张的兴奋。”

“我对这件案子非常有兴趣,所以特地南下到爱丁堡,想要好好看看这出即将开场的刺激戏剧里主要的演员。我在人群里抢到一个前排的位置——我通常都能抢到,把自己舒舒服服地安置在法庭的座席上,这时就看到嫌犯由法庭活门里被带了进来。她穿得恰如其分,全身深黑,然后在两个法警带领下,在被告席上站定。詹姆斯·凡维克爵士很热诚地和她握手,我还几乎听到他向她说的安慰话。”

“审判整整持续了六天,期间有四十多个证人为检方接受侦讯,也有同样数目的人为辩方接受询问。当然,最有趣的证人是那两位医生、女仆川姆丽特,在高街上开珠宝店的康贝尔先生,还有大卫·葛莱姆。”

“当然,有不少医学证明在法庭上出示。可怜的丹诺生夫人,她被发现的时候,脖子上紧紧绕着一条丝巾;而她的脸,即使没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完全是被勒杀的迹象。”

“接下来被传唤的证人是川姆丽特,丹诺生夫人的私人女佣。在代表王室的律师仔细侦讯之下,她叙述了十月二十三日在夏洛特广场举办的舞会,以及那天柯劳馥小姐戴上珠宝的情形。”

“‘我帮柯劳馥小姐把饰冠戴到她头上,’她说,‘而夫人亲自把两条项链围在柯劳馥小姐的颈上。另外还有几个漂亮的别针,手镯和耳环。凌晨四点钟舞会结束后,柯劳馥小姐把珠宝带回夫人的房间。夫人已经上床,我也把灯熄了,因为我也要离开了。房里只有床边留着一只蜡烛。柯劳馥小姐把珠宝全脱下来,向丹诺生夫人要保险箱的钥匙,好把珠宝收起来。夫人把钥匙给了她,然后对我说:‘川姆丽特,你去睡觉吧,你一定累坏了。’我很高兴可以离开,因为我都快站不住了——我好累好累。我向夫人,还有正在收拾珠宝的柯小姐都道了晚安。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听到丹夫人说:‘亲爱的,你弄好了吗?’柯小姐说:‘每一样都收得好好的了。’”

“川姆丽特回答詹姆斯·凡维克爵士的问话,说丹夫人总是用一条红缎带把保险箱的钥匙挂在脖子上,而且在她死前的那一整天,她也这样带着。”

“‘二十四日晚上,’她继续说,‘丹夫人看起来还是很累,吃过晚餐后,全家人都还坐在饭厅里,她就直接回房间去了。她要我帮她梳头发,穿上晨褛后,就拿了本书坐到安乐椅上。她告诉我,她那时感到奇怪的不舒服和紧张,而且解释不出为什么。可是,她又不要我陪她坐,所以我想我最好告诉大卫·葛莱姆先生,说夫人好像不太开心。夫人非常喜欢大卫先生,只要和他在一起,她总是很高兴的。后来我就回到我的房间。八点半的时候,大卫先生把我找去,他对我说:你的女主人今天晚上看来的确有点焦躁不安。如果我是你,过一个钟头之后我会到她门外听听动静,要是她还没上床,我再进去陪她到睡着为止。大约十点钟,我遵照大卫先生的建议,到夫人门外仔细听动静。可是房里一片安静,我想夫人已经睡了,所以我也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为夫人端茶进去的时候,看到她躺在地上,可怜她整个脸蛋都青紫扭曲了。我尖叫起来,其他的仆人都冲过来。然后葛莱姆先生锁上门,把医生和警察请来。’”

“那可怜的女佣好像很难忍住不崩溃。她受到詹姆斯·凡维克爵士的严格询问,可是没有什么话可以多说。二十四日晚上八点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刻,那时夫人还活着。”

“‘你十点钟在她门外倾听里头动静的时候,’詹姆斯爵士问,‘你试过把门打开吗?’”

“‘我试过,可是门锁上了。’女佣回答。”

“‘通常丹夫人晚上会锁上房门吗?’”

“‘差不多都会。’”

“‘早上你端茶进房间的时候呢?’”

“‘门是开的。我直接就讲去了。’”

“‘你确定吗?’詹姆斯爵士追问。”

“‘我可以发誓!’那女佣严肃地说。”

“过了一会儿,从葛莱姆先生几个公司职员的证词里,我们得知柯劳馥小姐二十四日下午曾经到夏洛特广场喝茶,她当时告诉所有的人,她要搭夜车到伦敦去,因为有几件特别的东西要在那儿买。似乎葛先生和大卫都想劝她留下吃晚餐,然后从加里多尼安车站搭晚上九点十分的车去伦敦。可是柯劳馥小姐婉拒了,说她一向喜欢由华佛利车站上车,因为那里离她家比较近,而且她还有好多信要写。虽说如此,当时在夏洛特广场的两个证人那天晚上又看到被告。她提着一个袋子走向加里多尼安火车站,那袋子看来很重。”

“可是这次轰动的审判最令人激动的一刻,是第二天当大卫·葛莱姆踏上证人席的时候。他看来病容惨淡,头发蓬乱,形容憔悴,观众一看到这位夏洛特广场悲剧的第二位受害人,或许也是受到打击最深的人,就发出了同情的低语。”

“大卫·葛莱姆应检方律师的要求,叙述了他和丹诺生夫人最后一次见面的经过。”

“‘川姆丽特告诉我丹诺生夫人看来焦躁不安,于是我就去和她聊聊天;很快她就高兴起来了,而且……’大家都看得出这位不幸的年轻人在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显然很勉强地说下去:‘她谈到我的婚事,还有准备送给我的财产。她说钻石是给我太太的,以后再传给我女儿,要是我有女儿的话。她还抱怨麦克芬雷先生在准备赠与契约这件事上太一丝不苟,而十万英镑不能够从她的手里直接交给我,还要经过这么多麻烦的手续,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和她聊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她似乎要准备睡觉,于是我就离开了,可是我告诉她的女侍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她门外听听动静。’”

“法庭上静默了好一阵子,这片静默对我来说却像电一样,非常紧张刺激,就好像是检方律师对证人问的下一个问题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在半空中盘旋许久了。”

“‘你曾经与爱迪丝·柯劳馥小姐订过婚,是吗?’”

“大家像是感觉到,而不是听到,有一声几乎听不清的‘是的’从大卫紧闭的双唇里迸出来。”

“‘婚约是在什么情况下解除的?’”

“詹姆斯·凡维克爵士已经站起来要抗议,可是大卫·葛莱姆先说了:‘我想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我换个方式问好了,’检方律师温文地说,‘这次先生您不可能再反对了。十月二十七日,你接到被告写来的一封信,信上说她想解除与你的婚约,有,还是没有?’”

“再一次,大卫·葛莱姆拒绝作答,他对这位博学多闻律师的问题并未给予听得到的答复;可是每一位在场的观众、陪审团和司法人员,在大卫苍白的脸色和大而忧伤的眼睛里都读到了那一句不祥的‘有’,那句他颤抖的双唇无法说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