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可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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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三}

秋日的晌午,阳光格外耀眼。这里是一处别院,院子里的常青树高大参天,正中间结一处凉亭,亭外移植了许多矮小的植物。那植物甚是奇怪,已是深秋季节,却依然开着一簇簇奇异的花,淡蓝的花瓣宛若柳絮一般带着梦一样的忧伤。

亭前玉阶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神色安静的看着一旁神采飞扬手舞足蹈说着话的女子,不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许久之后,女子说累了,伸手勾来一旁的白瓷茶杯,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个精光。然后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上,用手枕着胳膊,望着天外云卷云舒。

“就这样,我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她轻轻叹了口悠长的气,紧锁起眉头,“不知道蓝蓝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你遇到她的话,一定要告诉她别来这里,一来我就没命了。”

“呵。”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漆黑的瞳仁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你真有趣。”

“有趣?”花枝一下子坐直身体,气恼的望着眼前笑的抽筋的男子,“这很好笑么?人命关天啊!你想啊,抓我来的那人就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才这么放任我,假如蓝蓝也被抓了,那我岂不是就失去价值,要被丢弃了?”

“我不这么认为。”他高深莫测的笑道,“我觉得你是乐在其中。”不管怎么样,他总觉的这个女子,不平凡。

花枝一头黑线,无奈的瘪瘪嘴,“我没办法啊,所谓随遇而安,入乡随俗,要想活的久一点,还是要调整好心态。”

男子微微一愣,似乎在思忖她话语中的内涵,许久都没再出声。

花枝侧头望着身旁的男子,坐下来看,才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皮肤或许是在风沙里吹久了,有几分粗糙和焦黄,漂亮的丹凤眼虽然迷人,但眼角上却有一块浅浅的伤疤,那疤似乎历时已久,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但是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淡淡的,仿佛自体内散发出来一般。

想着,她不禁伸手轻轻去抚摸那道疤痕,轻叹,“这疤是怎么留下的?”

男子一惊,双瞳直直的望向花枝。那一刻,他几乎迷失在女子清澈通透的眼眸中,那里清楚的写着关切两字,如此纯澈,不含任何杂质。

出于练武之人的本能,龙烟举起手捉住对方伸过来手臂。或许是懊恼于自己刚才的失态,他面色微沉,抿起嘴角,语气疏远的说道,“忘记了。”

花枝定在原地,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讪笑一声,向男子做个鬼脸,“小时候伤的吧?”

龙烟眉头一挑,神情有几分诧异和警惕,仿佛被猜中了心事一般。

花枝得意的勾起嘴角,“嘿,看吧,我猜对了,如果不是小时候留下的,你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忘记呢?”

男子无奈的流汗,轻喘一口气,心中想到,其实这丫头只是机灵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真心被她打败了。

许久之后,男子嘴角溢起一丝苦笑,“不是忘了,只是暂时不想说。”

“好吧······”花枝拖住下巴,望向他,一脸认真的说道,“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男子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花枝得到了允许,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她搓了搓手掌,兴奋的问道,“你的故国在哪里啊?看你的样貌就知道你不是这里人。”

没有立刻得到想要的答案

,女子抬起头,困惑的盯着跟前的男子。此时,他的眼中忽然布满了浓重的哀愁,那哀如风沙一样浑浊,将他原本清澈的瞳眸遮的密不透风。

许久之后,龙烟才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一丝干哑,“我母亲······其实是个凡人。”

男子眉眼一沉,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在龙烟的记忆里,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她聪慧过人,善良虔诚,对待每一个下人都是那么的和气。他们越族人生活在荒凉的大漠之中,常年与毒蛇猛兽作着斗争。

**神裔国的使者由于路途艰险几乎很少光顾此地,所以越族的子民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这一过就是几千年。

直到有一天,五大神族忽然起义消灭了神裔国,魔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在群魔乱舞的那个时代背景之下,向来与世无争的越族首领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如果不想再让越族子民世代贫穷下去,那么他们必须插足到战争中去,借此契机狠捞一笔。

于是,族长带领着一小波队伍悄悄潜入了神裔国内,在这一波人马中,龙烟的父亲,那个年轻的族长继承人龙玉也在其中。

事实证明,族长的决定是正确的,潜入神裔国的那队人马安全回来了,带回了不可估量的宝藏和兵器。

跟随队伍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神秘的人类女子,名叫小怜。她便是龙烟的母亲。

这些都是长大以后,**母告诉他的。**母还说,母亲是名贤惠的女子,越族的人民都爱戴她。自从母亲走了以后,他们曾在越族的祭坛上为她筑了像。

只是后来越族破灭,肖像被毁,一切往事随风而散。

对于母亲的记忆他已经模糊了,唯一清楚记得的只有那道眼角的疤痕。是的,那道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他追着娘和那名带走娘的男子一直来到了凤羽山,那是挡在越族与外界之间的一道天险。如果外界的人想要来越族就必须翻越这座荆棘丛生毒虫野兽遍地的凤羽山。

为了防止外族的入侵,他们的祖先在凤羽山设下了许多陷阱。

“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男孩跌跌撞撞的跟在女子身后,死死扯住女子的罗裙,不让她离开。他害怕,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假如这次他松开了手,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孩子,你跟着娘亲危险。你听娘的,快回去,娘去去就来。”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女子于心不忍,转过身来,细声细语的安慰道。

然而龙烟却死活不愿意撒手,揪着她的衣裙,小眼睛狠狠的瞪向一旁的不明男子,“他是谁?”

从一开始男孩便注意到了这名男子,这人虽器宇不凡相貌英俊,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邪气,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心生畏惧。

那男子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戏谑的回望着男孩,仿佛对他的敌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是落沙舅舅啊。孩子,娘真的有急事,听话啊。”女子耐心的蹲下身子,抚摸着小龙烟的脑袋,“娘是不祥之人,留在越族会给大家带来灾难,所以娘要暂且离开一段时日。舅舅是过来接娘的,你没见过,但是舅舅是好人。”

“你骗人!大家都说你是好人,没有人说你不祥,你骗人!”小龙烟拉着女子的手,泪眼汪汪,他吸了吸鼻子,可

怜巴巴的说,“娘亲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

女子似乎犹豫了,征求的望向一旁的男子。男子冲女子温和一笑,示意她安心,“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离开。”

“殿下,希望您好好劝劝这孩子,他和他爹一样,性子倔强。”

女子神色谦卑的向男子行了一礼,她并没有发现,说完这些话后,男子的脸色蓦然惨白。

转头望向身旁的龙烟,她忧伤笑道,“孩子,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所以,不要怪娘亲心狠。”

说完,女子便起身将男孩手中的衣裙抽了出来。男孩的手中一空,心仿佛被人扎了一个窟窿。他想要追过去,却被那个诡异邪气的男子拦住去路。

“娘!娘亲!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小小的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男子的束缚,男子的手像烙铁一样坚硬而滚烫。直到女子的背影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仿佛预感到了危险的降临,龙烟停止了挣扎。他感到有一丝阴冷的寒气悄悄攀爬上脊背,在他的身上缓缓游走,“放······放我下来!”

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背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并不熟悉山上的地形,但他知道这座山上有很多的毒蛇猛兽,假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丧命。而此时,这个男人正在带他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许久之后,男子停了下来,将小龙烟摔在了地上。他冷冷的望着龙烟,一如刚才龙烟望他的眼神。

“哼,她是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就因为你!她就变得和我如此生疏。”男子的眼神刻毒而阴鸷,俊逸的面庞也因为这一丝阴鸷而显得更加妖娆,“小怜,是我的!可你们却抢走了她······”

他神情诡异,眉宇间的恨意像重重乌云压的透不过气来,“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你,小怜不会离开我。所以······你去死吧······”

他说完转身,龙烟清楚的看到他转身之际,嘴角露出的那抹诡谲的笑容。草丛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什么正缓缓向着他游走而来,那“嘶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粟。

是蛇······

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小男孩已经被毒蛇包围了,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龙烟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看到那名男子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落沙舅舅······对,就是这个名字······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躺在了父亲的屋子里,已是面目全非。

从那以后,母亲的失踪成了一个不解之谜。族长之子的毁容亦成了无人知晓的奇案。

在这个世间,唯一知道母亲去向的或许只有自己和那个再也不曾出现过的神秘男子。

再往后,暗夜之城的人查到了越族,以包庇神裔国逃犯之名杀光了他的族人。那时候他躲在**母家养伤,常年浸泡在药水之中,伤疤慢慢愈合了,只剩下眼角的那块浅浅的疤痕没有消掉。

只是,他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行走江湖,寻找复仇的契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娘亲一眼,也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带走娘的男子。

他们仿佛已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有这样一种预感,仿佛再见之日即将来临。

一场孕育多年的阴谋即将诞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