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满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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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南海与长安,夕阳看不完

    mon jun 06 03:02:56 cst 2016

    像是大家熟知的故事那样,很多年前,破五境的王玄策发现了一些秘密。

    于是,他成了凌烟阁里的画像,很多年后,又有个老人助女皇夺得了天下,于是,他这一生再也迈不出南海道观的门槛。

    在这之前,那个穿着古旧道袍容貌平凡的老人,依旧没有勇气走出那道门。哪怕,他曾经是人世间最强大的太古魔导,哪怕,他的修为破了五境……

    然而一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必须要有人敢于站出来担当。

    “师傅今天忘了喝酒,并且穿上了那套昨日方才洗净的衣衫。然而我不明白一向无喜无悲的他要去参与哪种重要的场合,为什么这般正式呢?再说那么多年过去了,师傅这是第一次要远行……”

    张良的笔记写到这里就断了,若干年后,或许……又流逝了很多光阴,笔记里多了一行字:“师傅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回来……临走之前,他认真的交予我一株幼苗,再三叮嘱我要倾心照顾,方才严肃的出了门。”

    如同永久的告别,老人**得不可侵犯。张良动了动嘴巴,他是想问些什么的,却忘了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他摆了摆手,确认腰带已经收束到万分紧实,又宠溺的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这才神色虔诚的大步走出门去。

    道观外的日头已然西沉,几朵云霞还停留在天边不曾离去。某些情感,总得有些东西来见证。

    老人不喜欢这慵懒的夕阳与好事的云彩,观外刺眼的天色也令自己生厌。于是他轻微皱眉挥了挥手中古老的拂尘,云消,风散……

    长安,北秋桥头。那人忧郁的望了一眼自南海而来的雨云,心中各般滋味汹涌澎湃,一时间苦辣酸甜……

    像是对初恋说着最好听的情话,他卷了卷衣袖,细心的抚摸着冰冷的铁索:“你不该来。”

    老人微微动容,然后大有深意的打量了几眼那个忧郁的中年男子。

    “长安,好久不见。”

    有微风匆促的吹过桥头,花香扑面,只有那贪玩的夕阳不曾走远。

    “我的师弟,我的徒儿。一个丢了身家性命,一个赔了两世为人。昔日南海兴隆红火的道观,如今却只剩一下迟暮之年醉酒贪杯的无用老人带着一个更为凄惨有苦不能言的小哑巴,既然都是为了你身后的长安,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才行?”

    老人的神色是那么的认真,就像多年前与那个女人签订盟约那样。大风吹动了他一丝不苟的长发,道袍在风中飞舞。

    李绩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心想,你那间破道观何曾兴隆过呢?又想起人间关于老人的种种传说,慌忙压下那些时才升起的傲慢。回馈他的,是老人冰冷的眼神。五境之下的苍生,皆为蝼蚁!

    老人慢悠悠的摘下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天空。

    冷汗,遍布全身,凛冽的空气压的人直喘不过气来。

    几片率先枯亡的树叶带着兴奇路过北秋桥头,又慌张的躲开了。

    “要不……您回去吧,总得有一些流血才能换来时代的变迁。”

    老人高傲的扬起脑袋喝酒,李绩心想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不确定的反复思考自己言语中的冲动。

    “要不,你也试试?”

    酒壶漫不经心的坠下了桥头,也许力道太大的缘故,惊起了一些波澜和春眠的鲤鱼。

    “这么说,没得谈了?”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乌云,李绩苦涩的抱拳离去。

    似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老人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远方。那里,长河下落日的影子分外明朗,那里,是长安的城楼。

    一朵云消散了,有个故人,踏着云彩慢悠悠的走来。

    “风采依旧。”

    “活着便好。”

    没人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或许除了他们自己。然而萧杀的气氛并不是闹着玩的,北秋桥头,寻不到两位谈话者的踪迹,只有天地间不时扩散出来躁动的灵气。

    或许打得有些累了,新来的那位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头,要不…你先回去吧?”

    他试探性的提议。

    “我需要一份满意的答卷。”

    “总得需要一些流血才能换来时代的变迁。”

    “你身后那座皇城安然无恙,我的道观穷酸破亡。”

    一天内来了两个人,却说了同样的一句话。老人的心里很不舒服,难不成困居南海久了,尊严也理应被这般践踏?他觉得很是生气。

    “这一切又是何苦,你心里明白,毕竟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我只是来讨个公道而已,老家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他怒视着北秋桥头,他从漫长的打坐里走了出来,走过了天山,走到了长安……夕阳的余晖映衬着他的影子,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么冲动。天命,可违么?”

    傍晚的气息来的很突然,他在夕阳下叹息。

    “我师弟死了,我最看好的徒弟也离我而去。剩下一个整日以酒度日的老人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躲在暗无天日的破道观里!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或者你们觉得,老人家好欺负?”

    他在自嘲,湖水在咆哮。这位洞观星河的老人,这位被称作太古魔导的老人,眼里的悲哀堆彻的很浓郁,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护短的长辈罢了。

    或是受这悲哀情节的感染,墨子眼中有一瞬间的失色。又看了一眼自己精心打造的雄城,他发誓生着守护死后埋骨的地方。已然分不清对错……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对,能拿什么来遮掩自己的羞愧?

    “我给不了你答案,既然你不愿意离去,那么就留在这里陪那头黑龙好了,他很孤独,需要个玩伴……”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传入老人的耳朵。

    墨子心里很是惭愧,老人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分明是无声的哭泣……

    是啊,他不过是一位溺爱晚辈又无力护短的可怜老人!

    夕阳静静的躲回了山谷,他的影子在长河里被拉的好长,从南海到长安,横跨了整个人间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