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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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无情到此也销魂_第131章 前因后果



栗苡薰冷冷的盯着那低头垂手的太医,嘴唇一张一合的讲述着摄政王的伤势……她似听见了,又仿似什么也听不见。一颗心,由最初的震惊、怀疑、不可置信、愤怒、妒忌、怨恨,慢慢的,越来越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再也没有任何感情的涟漪能够侵扰到她一般……

便听那太医诚惶诚恐的说着的是:“王爷以自身的功力震断心脉……若不是王爷这些日子来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加之邪风入体,忧思伤怀……以致元气大伤,功力不足……心脉尚有一息保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以自身的功力震断心脉……殉情吗?这样的字眼,轻飘飘的落到栗苡薰的耳朵里,她只觉得无限的可笑。堂堂元烈王朝的摄政王,那个杀人不眨眼、无心无情的男人,竟会为着一个女子,而殉情?这岂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吗?

她真的很想歇斯底里的大声嘲笑躺在**的那个即使昏迷中仍紧紧皱着眉头,无意识的一遍一遍的喃喃的呼唤着“东雨梨……”三个字的男人。只是,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刚刚扯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便被她狠狠的截断,凌厉如刀,凄凉似毒的美目中,有浮浮沉沉的光影,暗流汹涌,妒忌与怨恨,如野草一般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里疯长,带着拼却折损自己,也要毁灭他人的决绝,望向床榻之上的秋月白,然后她绣满浅紫色薰衣草花朵的衣袖一甩,在静寂的空气里,划出一丝尖锐的声响,转身,拂袖而去。

**

苡欢宫。

夜色深沉,偌大而空旷的寝殿中,却只点了三五盏灯火,昏黄的烛光,在从开着的镂花窗中透进来的阵阵冷风的吹拂下,摇曳颤抖,浮浮沉沉,落到远远的站在黑暗之处的栗苡薰的眼眸中,如鬼影重重,掩藏了她的一切喜怒哀乐。

祈大恩在离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垂首道:“奴才参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深夜传召奴才有何吩咐?”

栗苡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小,面容平凡的太监,娇媚的嗓音开口道:“你就是祈大恩?”

便见那祈大恩微微行了一礼,道:“奴才正是。”神色淡淡,不卑不亢。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坦然与无惧。一双浑浊的双目中,有潋滟的精光,暗流汹涌。

栗苡薰坐在檀香木的桌子前,细腻白皙的玉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烛芯,跳跃的火光,照在她艳丽的脸容上,忽明忽暗。祈大恩听到她轻柔的说道:“祈大恩?……你倒是重情重义、懂得感恩图报……堂堂鬼医毒王的唯一继承人,却甘愿藏身于宫中为奴,就连名字都为顾念当年祈云未无心插柳的拯救,改成了现在的祈大恩……”

祈大恩并不惊讶于被她揭穿身世,从她派人将他秘密的传召到此,他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以,听得栗苡薰如此不温不火的讲着这段不为人知的事情,倒也心平气和,道:“无论当年,祈大哥是有心,还是无意当中救了奴才,都是奴才的救命恩人,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奴才虽然愚钝,也并未读过什么书,但总归晓得几分知恩图报的道理。”

栗苡薰并不理会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微微一笑道:“是啊,所以本宫还要多谢你一直以来,为本宫所做的所有事情,出的一份力呢。”

祈大恩知她说的是,从最初的秋风澄中的“离心散”之毒,到东雨梨的“合欢”,继而到后来的侧妃房妙妘所用的放了能令女子不知不觉间滑胎的“火鸢花”,以及之后罗氏的发疯……这一条条人命下来,纵使他在鬼医毒王手下,看惯了死生于须臾之间,冷漠到近乎麻木的心,也总有些许感慨,而面前这个美丽妖娆的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的女人,却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感谢他这个帮凶,这莫不就是人们常说的“最毒妇人心”?

便听祈大恩道:“娘娘谬赞了。大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答祈大哥的救命之恩,根本与娘娘无关……就算那个人不是娘娘,大恩也一样会做。”

顿了顿,却终于忍不住继续道:“只可惜,祈大哥纵然千般不愿、万般不忍的为娘娘做了许多违背良心的事,到头来却换不得娘娘的半分情谊,最后更是被逼的于天牢中服毒自尽,难逃一死……不知娘娘您,午夜梦回,哪怕只是一瞬之间,心中可有想到过‘祈云未’三个字?……”

说到后来,纵使这祈大恩再冷静也终难掩愤愤然,只因为祈云未实在不平。

听着从他嘴中口口声声的说着“祈云未”三个字,让栗苡薰冷硬绝然的心,有不可抑制的动摇。但这样的情绪,只存在了一刹那,便被她重重的抹去。看着那为祈云未打抱不平的祈大恩,却是眼角蓦地一跳。缓缓问道:“祈云未在天牢中,服毒自尽的毒药,可是从你手中得来的?”

这样的猜测,在栗苡薰的身体内不停的冲撞,像是欣喜若狂,又像是莫名的恐惧,紧紧的交互握住的柔若无骨的小手,竟不自觉的紧张到有些滑腻的汗意晕开在掌心之中。

祈大恩的心头,也是不由的一跳。显然听明白了她质问中的深意。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道:“是祈大哥趁我不备,将那‘忘殇’的毒药给偷了去……若我知道他竟痴傻到寻死,又怎会将毒药给他?……只怪祈大哥太过执着,深怕因为自身,而连累到娘娘你……加之为娘娘做过的太多他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为的事情,令他更加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下,没奈何祈大哥才出此下策……哪怕到死,祈大哥都没有怨过娘娘一句………并且还吩咐我,他日如果娘娘您有任何的疑难之事,能帮即帮……至死,祈大哥心心念念的,仍是如何维护娘娘这一件事……”

祈大恩的这一番话,说来平平无奇,无波无澜,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司空见惯的事情一般,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根尖利的针一样,毫不例外的直刺入栗苡薰被妒忌与怨恨的野草占满的心,带来不期然的痛楚。

祈云未……栗苡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可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她的男子?……不,若他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以她为重,至死不渝,那他本就不该自私的选择一死了之,抛下她一个人来面对这个皇宫的种种一切……也许当日,他没有死,而是继续留在她的身边……那她也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何况,东雨梨所中的“合欢”之毒,确确实实是他临死之际,为她解的……无论他是为着怎样的考虑,都无法掩盖他背叛了她这一残酷的事实……

一念及此,栗苡薰稍稍动摇的心,复又坚硬如铁。

目光灼灼的射向面前的祈大恩,只因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东雨梨也知道你的身份吗?……她所中的毒,可也是祈云未服的那一味‘忘殇’?”

祈大恩迎着她怀疑而狠戾的眸光,回道:“皇后娘娘也是在祈大哥死后,有一日去含凉殿探望皇上,看到奴才在偷偷的拜祭祈大哥,细问之下,才知晓我的身份的……至于娘娘的死……奴才实在是难辞其咎……”

说到此处,便见那祈大恩脸上露出一种奇特而内疚的神色,顿了顿,似十分艰难的继续道:“奴才明明知道皇后娘娘因为王爷的不信任,因为腹中孩儿的小产而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况且又为当初侧妃娘娘和祈大哥的死,以及后来的辜遇之辜将军的宫刑而耿耿于怀、内疚不已……已经有过一次的割腕寻死……而奴才却还在她的面前提及祈大哥服毒自尽的事情来……没成想娘娘竟将这一桩事给听到心里去了……只说要看一下那‘忘殇’的毒药是何等的模样……继而借故将奴才打发了出去……再回来之时,奴才看到那盛着丹药的瓷瓶没有动过的迹象,便也没有当一回事,根本不曾想过娘娘竟会趁机掉了包……直到一夕之间,朝野上下,皆沸沸扬扬的传来娘娘于梨花林中,服毒自尽的事情……奴才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犯下了如此的大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祈大哥是这样,皇后娘娘也是这样……”

祈大恩平平的一张脸上,因为这样的内疚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痛苦,他言辞凿凿的讲述着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连最轻微的细节,都一一阐明,有声有色,令人找不到一丝破绽,与值得怀疑的地方。

便见那祈大恩顿了顿,表情已经恢复了几分平静,一双精光潋滟的眸子中,却突然露出一种很奇特的神色,似一刹那间就决定了什么事情一般,又像是早就打好了这样的主意,不过是在现在这一个当口上实施罢了,便听他语声淡淡,夹杂着一丝丝难抑的内疚的声音道:“其实……早在祈大哥于天牢中服毒自尽的时候,奴才便应该随着他一起死……只是祈大哥临死之际,千叮咛万嘱咐奴才,一定要留下来,在这个皇宫中……他说他从此之后,已经不能再守护王妃娘娘您了……但总希望奴才可以替他看顾……正是为了祈大哥的这一请求,奴才才苟延残喘的活着……哪知现在,皇后娘娘也因为奴才的疏忽,而惨死……奴才再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这便下去向祈大哥与皇后娘娘请罪……”

说到此处,祈大恩浑浊的双目中,有精光一现,继而从衣袖间划出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瓶来,拔开那上好的梨花木塞子,举手,便要将瓷瓶中的**,倒入自己的口中……

栗苡薰见状,心中一动,下一刹那,已经出手,将那祈大恩已经送到嘴边的毒药给狠狠的甩了出去,便见有一摊白色的**,从滚落在地的瓷瓶中,洒了出来,烈性毒药特有的气味,在苡欢宫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霹雳啪啦的爆裂开来,一瞬间,那沾染了毒药的地方,便已被灼烧的漆黑似炭,面目全非,而苡欢宫的整个寝殿里都迅速的弥漫着这诡异的死亡的气息。可想而知,若是这小小的一瓶毒药,刚才进到的是祈大恩的肚子中,那他现在已然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亡。

许是面对栗苡薰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有些震惊错愕以及不能理解,甚至带着几分被阻挡的气急败坏,祈大恩不由的唤道:“娘娘……”

**

从栗苡薰将这个祈大恩招之苡欢宫开始,她都在仔细的观察着他,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最细微的表情,而他所讲述的关于祈云未与东雨梨之死的种种前因后果,也挑不出任何的破绽,还有他刚刚欲以死谢罪的举动,都不似在弄虚作假。

之前,刚刚进宫的时候,祈云未曾经提及过他在杀那鬼医毒王之时,无意间救过一个被他迫害当做试药工具的少年,现在也在宫里当差,当时的栗苡薰,正沉浸在与秋月白久别重逢、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巨大的喜悦中,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秋月白渐行渐远,对东雨梨的妒忌与怨恨也慢慢的滋长壮大,她想让她也尝一下不能与心爱之人尽享**的痛苦,遂念及她当初所中的‘合欢’之毒,便令祈云未为她寻来,利用房妙妘,下到了东雨梨的羹汤中……

之后房妙妘竟因为她原本为着打击东雨梨,而使计将东雨梨支于含凉殿,继而在梨落宫中下了令人心神恍惚的**,促使秋月白误会,顺利令得房妙妘李代桃僵,得到了他的临幸……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谋划,竟会令房妙妘歪打正着的怀有了身孕,这一切,使栗苡薰勃然大怒之下,更是深深的妒忌与恐惧,只因她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有

怀孕生子的福气,而旁的女子却偏偏可以轻而易举的为她深爱的男子生儿育女……她不甘心……在怨上天的不公的同时,她更加恨的是房妙妘与她腹中的‘不速之客’……她已经不计较与别的女人分享她的丈夫的身体,但她又怎能允许再从她们的肚子中,生出他的骨血来,与她抢夺他的心呢?

所以,除掉房妙妘腹中的孩儿,便势在必行。只是祈云未却再次犹豫了。他可以为着她,将那被发配于辛者库的侍妾黎氏杀死,并造成她不堪忍受辛者库的苦寒而自缢的假象;他甚至可以为了她,将他唯一的知己良朋东雨梨出卖,令她中了“合欢”之毒,不能与秋月白行周公之礼;他可以为她做许许多多磨灭良心、万劫不复的事情……但是当面对房妙妘腹中那未出世的无辜的孩子之时,他却还是下不了手……他以为自己可以劝得了她,结果到头来,妥协的人,却是他……是啊,他怎能忍心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所以祈云未再次找来了“火鸢花”,加在了房妙妘惯用的檀香中,以求令她无知无觉的在数月之后,查不出任何人为的因素,所导致的滑胎小产……

但是,那个东雨梨的插手,令一切都打乱了。栗苡薰原本打算只待日期一到,便可以取房妙妘腹中的胎儿的性命,反正秋月白从始至终都不承认这个孩子,那就算是他无法出世,对秋月白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但是那个东雨梨却偏偏要自以为是、多管闲事的让秋月白多多的陪伴房妙妘母子……栗苡薰真的很怕,怕在那胎儿消失之前,秋月白已经深陷在这样的天伦之乐之中……她不允许这样的可能,有一丁点的发生……她已经等不到那“火鸢花”之毒的发作,从而毁灭那个本就不该出现的孩子……

所以,栗苡薰将目光投向了那被罚辛者库的侧妃罗如珠,在她的饮食中,放了能使人疯癫痴狂的药物,并将她引到自己早已知晓的东雨梨与那房妙妘的行踪之处,顺势将房妙妘推下了高高的台阶,如她所愿,房妙妘腹中的孩儿,自是必然难保无疑,就连房妙妘她自己,都因为大出血而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这样的结果,栗苡薰不能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虽然不经意的她也会噩梦之中,见到血淋淋的房妙妘,面目狰狞的向她索命,但是她不怕……她以为房妙妘及她腹中的胎儿不在了,又有那罗如珠替她背了黑锅,而最大的劲敌东雨梨也中了‘合欢’之毒,她可以暂时的松口气,无后顾之忧的与秋月白双宿双栖……

但世间之事,往往永远都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自以为一切不动声色、毫无破绽,却没有想到,竟被那先前已经破坏了她趁着去道观祈福之名,欲将东雨梨杀之而后快的计划的辜遇之,再一次的察觉到房妙妘寝殿中所用的檀香中加了“火鸢花”的花粉,然后将祈云未扯了出来……

她更没有料到,祈云未竟会毫不掩饰的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他就算是不顾他自己的性命,难道他就不怕秋月白会因此而怀疑到她的身上吗?……而这一次,她无论怎样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威逼利诱,但祈云未却铁了心,抛弃她,离她而去……不管他究竟是怕连累她,一力承当,还是宁肯死,也不再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守护她,为她筹谋……无论基于怎样的理由,怎样的思虑,祈云未终究还是选择了死……

没有了他的存在,栗苡薰不可抑制的仿佛心中少了一块地方一样,她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于是将他的死,将她种种的不幸,都归结于那个抢走一切的女人……东雨梨……

是的,就是她,她抢走了所有原本应该属于她栗苡薰的东西……哪怕是现在她已经死了……却还要残忍的带走秋月白的心,甚至他的命……

秋月白……他居然会为着那样一个女人……而殉情……那她所为他付出的一切,牺牲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忍辱负重,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才到手的江山,难道还比不过那个名叫东雨梨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在他心中的存在吗?

不,她不甘心,也不相信……既是如此,那她就想看看,当他筹谋半生得来的一切名利权位,遭到威胁之时,他还能不能够无动于衷,能不能够有时间,有精力再去想那个已死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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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瞳孔中,狠狠的一厉,栗苡薰射向面前的祈大恩的眼眸中,带着势在必行的决绝,与不顾一切的恨意泠然,便听她冷冷的,像是来自幽暗的地府一般严酷的声音道:“你不是答应过祈大哥,替他好好的看顾本宫吗?如果本宫有任何事情需要你去做,你都会义不容辞的出手相助……这番话,现在还有效吗?”

祈大恩的眼角,蓦地一跳。虽然猜不透她要他为她做的事情,但是祈云未的嘱托,他答应过他的事情,他不可能拒绝……所以,祈大恩微微的行了一礼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便见栗苡薰鲜艳欲滴的唇瓣间,缓缓的扯出一个凛冽的诡异的笑容来,娇嫩的似盛放的桃花一般的薄唇,一开一合间,慢慢的吐出轻柔的字眼,说的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现在是在含凉殿里当差吧?……秋风澄所中的‘离心散’是经过你的手,由祈云未交给了秋月白,下在了他的酒中……当初,谁也没有料到,秋风澄竟能够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也许一切都是天意,是注定的……现在,他已经无知无觉的昏睡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醒过来了……没错,我要的东西,就是能解秋风澄所中的‘离心散’的解药……”

祈大恩的心,不由的重重一跳。

(本章完)